林磊捂著左肩，左邊的胳膊蕩然無存，隻有鮮血噴湧如柱。此時的他渾身沐浴在鮮血中已然成了個血人，黏稠的血漿與襤褸衣裳粘在一起早已分不出彼此，隻有那雙小眼睛依然是一條縫，看不見恐懼或者懊悔，讓人極為不爽。

  “在你拿走我性命之前，我突然有了新的感悟，你要不要體會一下。”林磊突然費力地說道。

  女皇沒有答話。

  “怎麽，我都這樣了還怕我偷襲不成？”

  此時站在不遠處的洛熙女皇衣服有些地方開裂，滲出血絲，尤其是右頰那道齊整的血痕在雪膚的映襯下極為刺目，這些是才不久林磊再次偷襲的成果。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這能力或者在你看來視為邪術的天賦是與生俱來的，突然一下就會入人夢境了，這種感覺無法描述。就像現在被你揍得這麽慘剛剛領悟的或許可以當成一種秘術吧，其實也是靈光一閃的新想法，可能在你看來是荒唐至極，但在這裏，在這夢境裏我又真切的覺得似乎可以辦到，咳咳”

  林磊咳出兩大口血：“這裏像是我的世界，但其實是你的。這天的顏色，沒剛才紅的那麽嚇人了，大概是你的怒火一部分發泄到我身上了吧。就像上次在海邊見麵，可能是你對大海的向往。當然我也能造景，這江邊的黑岩村就是我編織出來的，但你聽，隱約竟然能聽到海浪拍岸的聲音，看來你對大海熱愛得緊呐。”

  “有時候我自以為天生不凡，裝神弄鬼戲耍了些人就以為可以做黑岩村的英雄，但遇到不講道理的絕對強者就像女皇大人你，才發現自己是井底之蛙。通靈，可真是變態，我認栽……怎麽，女皇的一句話價值千金麽，還是不屑與我這在你看來低賤的生命對話。”

  “我承認你這獨特的能力是有古怪的地方，但在絕對實力麵前一切都是虛妄，在你死之前要展示什麽？我給你這個機會？”

  洛熙將下巴高傲地揚了揚，手中的長鞭倒是依然擺成隨時抽下的架勢。

  “咳咳，我也是第一次施展，會發生什麽我也完全不知道，期待下吧。”

  林磊看向江麵，洛熙女皇跟隨著他的目光。

  隻見原本籠罩著江麵的晨霧迅速褪去，一個全新的場景很快浮現。

  簡陋昏暗的柴房，一個滿臉髒兮兮頭發雜亂的小女孩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滿是恐懼，隱約能看出美人胚子的資質。一位濃妝豔抹的婦人雙手叉腰上下打量著女孩，隨後點點頭。一袋鼓囊囊的錢袋扔給了側後方那位賊眉鼠眼的男人，那人頓時眉笑眼開連連點頭哈腰。

  繁花似錦的街道人群熙熙攘攘熱鬧非凡，亭榭高樓鱗次櫛比，在裝綴最華美最拔高的那座閣樓之上的露台，視線拉近，一位麵容秀氣略施薄妝的少女一襲白衣在舞池中央撥動著琴弦唱著曲兒，周圍一群衣著華貴的男人們觥籌交錯醉生夢死。

  碼頭，女孩含淚目送著船上的綠衫青年，兩人眼中充滿著愛憐不舍：“依依，等我考取功名，定回來為你贖身！”

  畫麵一轉，喇叭歡鳴，鼓聲躁動，喜轎上一襲紅衣的女子偷偷掀起繡著囍字的大紅蓋頭，一臉嬌羞的掀開轎簾一角。

  春去冬來，時過境遷，大街上人群摩肩接踵烏泱泱一片，唯獨中央空著寬闊的道路，玄甲龍衛金刀侍從簇擁著中間八匹角馬拉著的黃金車輦，簾子上數條長龍吞雲吐霧，坐在龍椅上的那位最尊貴的老人饒有興趣地指了指不遠處的橋頭，侍從彎了彎腰。視線拉到那座石橋，已為人婦的女子與丈夫甜蜜的依偎在一起，與人群一同看帝王出遊。

  畫麵繼續變化，秋風將枯葉吹入某個荒涼宅院，身穿紅色官服的青年將烏紗帽摘下端放好後，踩上高凳，將脖子伸向懸在房梁上的白綾。與此同時，浩大的儀仗隊將一臉鬱鬱寡歡的女人迎上轎輦：“起駕，回宮！”

  某華麗宮殿，女人一身宮裝與龍袍老者坐在一起，老人不知道說些什麽笑得極為爽朗，女人偶爾扯一扯嘴角，笑得很是生澀牽強。

  鵝毛大雪的某個冬夜，女人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幾名宮女端著染血的盆子跑進跑出。女人的痛苦一直延續到深夜，兩位婦人戰戰兢兢跪在地上：“娘娘，流產了”屋外幾名穿著毛絨披風的宮裝美婦湊到一起，一臉的幸災樂禍。

  冬去春來，草長鶯飛，一年後，女人抱著懷中繈褓中的死胎，臉上的清純再也不複，眼中漸漸生出怨毒。

  某夜，女人端坐在椅子上，一名年輕宮女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年長的嬤嬤將一包藥塞到她手裏：“娘娘交代的事情一定要辦好，成功後會有重賞，要不然……”

  ……金鑾大殿，女人頭戴鳳冠漠視著前方，與旁邊的龍袍老頭一同接受百官的恭賀：“祝皇後娘娘壽與天齊。”

  女人誕下一女，某夜，蒙麵人闖入寢宮內，將搖籃內的嬰兒抱走。次日，女人撕心裂肺的聲音響徹大半個皇宮，那日，半座皇宮化為瓦礫。

  滄海桑田，流年歲月。女人臉上的青稚早已褪盡，多了些成熟的風韻。“應州王，這可是皇宮後花園，你不怕那人治你罪？”女人星眸迷離，慵懶地看著對麵銀色錦衣的俊朗男兒。夜漸深，花園涼亭內，頭戴鳳冠的女人伏在了桌上，旁邊倒了好幾隻酒壺。男子站起來到女人身後，搖了搖她的肩膀見沒有反應，原本英氣端正的眼中被濃濃的欲望取代。

  ……靠在床上的女人雖然是素顏但美感依然不減絲毫，太醫惶恐地跪在地毯上：“洛熙娘娘，您懷孕了。”她的眼中流露出複雜之色，很快堅定起來。

  玉指動了動，一道黑影從房梁竄下，鮮血在窗紙揮灑出一線，那太醫眼裏便沒了生機。

  幾日後，一個盒子被人奉上，女人斜睨了一眼，一揮手，盒子自動打開，是那英俊的應州王頭顱。

  畫麵繼續變換，金鑾大殿上，年幼的小男孩頭戴垂吊著玉珠的冕旒，嬰兒肥的臉蛋惶恐而稚嫩，眼神躲閃著不敢與恭賀的百官對視。一旁端坐著女皇，滿臉不食人間煙火的漠然，右手輕抬，百官站起，滿臉的恭敬。

  接著女皇登上一座島嶼，與白紗遮麵的女子見麵，行禮。

  畫麵再沒有新的變換，斷斷續續的片段很容易連結成一段完整的故事。

  林磊回過頭看向從最開始就沒有動靜的洛熙女皇，隻見她不知何時蹲下來捂著腦袋，似乎很是痛苦，隨後猛地看向林磊，將他嚇得打了個激靈。

  女皇此時雙眸通紅布滿血絲，似乎隱有淚痕，少了太多的不容侵犯的尊貴，添了一份冷暖人情。

  “這是什麽？”她咬著牙擠出這句話。

  林磊攤攤手：“這是你的夢境空間，自然是你的思想回憶經曆感受，原來你……”

  見洛熙女皇舉起長鞭，林磊頓時住了嘴。

  “這可是你要看的，怪不得我，咳咳。”本就重傷的林磊經過剛才的施展消耗更大，咳嗽著吐了口血痰。

  洛熙女皇緩緩站了起來，表情似乎能吃人，但是這時異變突起，她的身影突然像是水潭一樣晃動起來，變得有些虛幻。

  “似乎是有人在外麵叫你。”

  林磊感應道。

  洛熙隻說了個“你”字，身影劇烈晃動模糊，很快消失不見。

  林磊癱坐在地上，剛剛看到的一切讓他了解到一些本不該知道的辛秘。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最尊貴的人也不例外，林磊覺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這下事情的發展似乎更加惡劣了。黑岩村的命運他不知道怎樣，至少他，是完全逃不掉的！

  也許下一個時辰，也許一炷香，也許一盞茶的功夫，洛熙女皇就會殺向黑岩村，將他碎屍萬段，將秘密永遠埋葬，或許根本不需要她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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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熙緩緩睜開了眼，不滿地環視寢宮，隨後眼神突然緩和下來。

  隻見銀月聖女站在她的麵前，依舊戴著麵紗，目光關切地望著她。

  “聖女，你怎麽來了？”洛熙下床微微欠了欠身子簡單施禮。

  “我感知到你的元力波動十分劇烈，因此來看看情況，按理來說，到達你我這種修為幾乎不可能控製不住體內元力如此狂暴，我有些擔心你，出什麽事了？”

  洛熙女皇披著貼身的薄紗睡衣，走到觀景台，下麵的深淵依然如怪物般嘶吼嚎叫，與靜謐的夜空形成截然不同的世界。

  “你相信幾百年前的事還能重新浮現在你眼前麽？”洛熙女皇幽幽道。

  銀月聖女與她並肩站立：“對於咱們修行者來說，幾百年的事隻不過是一種對於身心的磨練，又怎會記得那麽清，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繼續糾結又有什麽意義？”

  “哢嚓”女皇扶著的石柱被她捏成白粉，“但這份隻是磨練的過往被人強行擺到你眼前讓你再回味一次又該如何？！”

  銀月聖女清冷的眼眸終於有了些詫異：“這等事情怎麽可能有人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