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沈天狼拒絕。

  本就怒火中燒的陸霄頓時爆發。

  他狠狠盯著沈天狼、宛如一隻隨時都會暴走的猛虎：“沈天狼、違抗本帥軍令，你是想造反麽？”

  沈天狼卻不做任何辯解，直接跪下。

  但是眉眼之中，沒有絲毫悔意。

  “先生、你打我軍棍也好、殺了我也罷，但是在這之前，我想跟您說幾句話。”

  陸霄瞪著他，深吸口氣，勉強平複下心底的怒火，冷冷開口：“說吧，我在聽。”

  沈天狼拱手，接著道：“是，以先生手握的權勢、以先生的滔天權柄、不論紅袖姐躲在哪兒，您都能找到她，把她帶回來、但那樣做又有什麽意義？”

  “難道先生就甘願讓紅袖姐這一生都這樣不清不白的守在您的身邊？”

  “先生跟紅袖姐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六年、她的性子是個和什麽樣，您也是清楚的，以紅袖姐的性子、先生若是強行把她帶回來、跟把她往死路上逼又有什麽區別？”

  陸霄愣在原地。

  他有七名親衛、這當眾沈天狼跟他最久。

  忠心程度根本無需置疑。

  這麽多年過來，這還是他第一次抗命。

  不過陸霄卻沒有再繼續生氣。

  因為他已經明白。

  沈天狼沒有錯。

  錯的在他。

  他太自私。

  自私到隻顧著自己的感受、卻完全沒有想過葉紅袖的心思。

  沈天狼說的很對。

  紅袖怎麽可能就這樣無名無份、不清不白的跟著他終老一生。

  但紅袖想要的、他沒法給、也給不了。

  昨晚、他已經向穆青檸求婚。

  而且那個姑娘也已經在昨夜把她最珍貴的東西給了他。

  於是。

  這個問題走到現在就進入了一個死胡同。

  想到這裏。

  陸霄頓覺渾身無力、隻得頹然的坐到沙發上。

  他覺得胸口很痛。

  好像被人用刀子挖掉一塊兒肉般的疼痛。

  許多的往事前塵在這個瞬間湧上心頭。

  要是沒有葉紅袖的存在、那他這個如今的北境少帥隻怕已經死在莽蒼山的某個犄角旮旯，連具全屍都留不下來。

  要是沒有葉紅袖藏身黑暗之中，創建九霄軍最大的特務機構——影衛。

  他這個北境少帥隻怕坐的也沒那麽安穩。

  他欠她的，隻怕終此一生都無法償還。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在沈天狼振聾發聵的提示下、他忽然明白、其實他一直都是喜歡著葉紅袖的。

  這種喜歡，跟他也穆青檸之間的一見鍾情不同。

  這種喜歡是浮遊半生，歸來仍舊是你的相濡以沫。

  兩種喜歡，其實並沒有什麽不同、也沒有什麽高下之分。

  默然想了許久。

  陸霄終於開口，嗓音有些沙啞：“你去安排，讓影衛的兄弟保護好她。”

  “還有、把蟬兒帶回去、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他累了、想歇一歇。

  ……等沈天狼帶小平安離開。

  陸霄從雜貨間找出膠水，小心翼翼把他剛剛撕碎的信封拚接好。

  “你我二人，從今日起、春秋不沾、風月無關。”

  這是葉紅袖信中的最後一句。

  陸霄隻覺得這句話中的每一個漢字，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刃，狠狠地捅進他的胸口。

  世上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走到今天。

  終究是他辜負了她的心意。

  陸霄用力搖了搖頭，從衣兜裏掏出一根香煙滿滿點上。

  他用力吸了一口。

  熟悉的煙草味道、這一次卻嗆得他眼淚橫流。

  是啊。

  穆青檸、葉紅袖還有他，其實都是心小的隻能裝的一個人的人。

  他開始思考——如果葉紅袖在很早之前就向他表明心跡。

  那他又該怎麽抉擇？

  這個問題，他想了許久都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

  穆青檸是他生命裏驚鴻一瞥的白月光、驅散他心底所有的陰霾。

  讓他迫不及待的想與她共度一生。

  去做他所有想做的事。

  這種情感，起於喜歡，卻不會終於喜歡。

  而葉紅袖，無疑告訴他，什麽叫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六年光陰，他甚至以為她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直到她突然離開、陸霄才反應過來……原來她對自己而言竟是那般重要……重要到根本就不能失去片刻。

  可又不能把她追回來。

  因為沈天狼說的很有道理。

  真追回來又能怎樣？

  她想要的、他到底還是給不了。

  他已經對她自私了很多年、不應該再這般自私下去。

  ……不斷地思考。

  不斷地推演。

  卻依舊沒有絲毫的頭緒。

  不知不覺間，陸霄已經在沙發上枯坐了整整一個下午。

  茶幾上的煙灰缸裏也多了大半盒的煙頭。

  看著密密麻麻的煙頭，陸霄頹然一笑。

  這種東西，想有什麽用？

  還是把它交給時間作答吧。

  他看向窗外。

  已經到了傍晚。

  穆青檸卻還沒有回家。

  他給她發消息，沒有回複。

  打電話……這次連接都不接。

  陸霄終於意識到一絲不同尋常。

  他開始回想昨晚那如夢如幻中的每一個細節。

  不足為外人道的場麵自然要忽略不計。

  剩下的似乎就隻有那幾句、那個姑娘不著邊際的呢喃。

  “對不起……我不能讓我的任性害了你……”“在我離開前……我想把我最珍貴的東西交給你……”“再見……我最愛的男孩兒。”

  對不起？

  再見？

  什麽意思？

  葉紅袖昨夜的不告而別無疑是在他胸口用力刺了一刀。

  穆青檸這個婆娘難道也想搞點動靜出來。

  一時間、陸霄被這兩個女人弄得心神動蕩，再沒有往日的冷靜。

  ……他打電話叫來沈天狼，先問葉紅袖的去向。

  他是可以不去找她，但必須要保證她的安全，知道她具體在什麽地方。

  沈天狼躬身道：“先生、您就放心吧，我已經讓影衛天閣的弟兄們跟上了，都是好手、丟不了。”

  “他們剛傳回來消息、說紅袖姐是朝她老家的方向走的，我猜測應該是幾年沒回去，有點想家了。”

  陸霄歎口氣：“行吧、就當是給她放假了，讓影衛的弟兄們跟著，保護好她的安全。”

  既然知道葉紅袖的去向，也知道她安全無虞，陸霄忐忑不安的心思也就放下不少，轉而全身心的把心思放到穆青檸身上。

  其實他很早就覺得穆青檸身世不俗。

  畢竟，一般人家的姑娘，身上不可能有她身上的那種貴氣。

  更何況、她好像還跟南宮玄策沾親帶故。

  之所以沒有調查過她的身世，是出於對她的尊重。

  既然她沒有提，那陸霄也不會問。

  但是現在……陸霄覺得、穆青檸這次無故消失，應該不是跟他生氣這麽簡單。

  他看向沈天狼，沉聲下令：“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一小時後、我要知道有關穆青檸的所有信息、尤其是她背後的家族消息，我全都要。”

  “是。”

  沈天狼躬身答應，接著匆匆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