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十五首歌全部聽完。

  陸霄緩步走到窗前。

  這才注意到窗外居然已經由晴轉陰、還飄起鵝毛白雪。

  漫天飛雪如柳絮因風而起、在天間搖曳。

  看了兩秒，陸霄也就撥通穆青檸的電話。

  “你跟平安在哪兒、外麵大雪，我去接你們。”

  ……陸霄最終是在雲霄集團外麵的那片廣場接到的兩人。

  自陸浮生雕像樹立起來後，雖然外圍建築群的施工還在繼續。

  但雲霄商城的中心區域，已經投入使用。

  而且看規模，已然有了蜀郡第一商圈的地位。

  ……穆青檸帶小平安到這兒，自然是來買東西的。

  陸霄到時，她們倆已經買了很多。

  基本都是文具和玩具。

  陸霄撐起傘。

  兩人肩並肩的注視著漫天風雪。

  小平安則緊緊依偎在他們身側。

  無論怎麽看，這都是個頗為動人的場景。

  江湖有風雪，而我隻有你。

  ……陸霄淡淡問道：“青檸，我記得你以前跟我提過一次——你家裏人都很凶？”

  穆青檸重重點頭：“是啊，都很凶……尤其是我爺爺……他最凶了……”“其實我也很凶的，而且比你爺爺還要凶。”

  “好端端的、你怎麽突然提我爺爺了？”

  陸霄將她攬入懷裏：“你回去好好過年，等明年開春，我就去你家提親。”

  “哦……”穆青檸下意識的應了一句。

  然後就反應過來？

  他說他要幹什麽？

  提親？

  自然也就紅了臉。

  嫣紅一直從臉頰燒到修長脖頸、最後燒到耳垂。

  這大豬蹄子。

  怎麽……突然就提到這個？

  她用並不是十分肯定的語氣道：“那個……本小姐……本小姐有說過要嫁給你嗎？”

  陸霄一本正經道：“我剛剛在家裏說的話，你是不是忘了？”

  “我這個人那是很凶的！”

  “我要娶你，那是我的事，你答不答應，其實沒什麽關係。”

  穆青檸眼睛忽然彎了起來。

  “你什麽時候成了霸道總裁了？”

  她淺淺一笑、便有傾國傾城的盛世美豔。

  她把自己的小腦袋換了個位置，仰視著眉目硬朗的陸霄。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家裏的人……”“放心吧，有我在，那都不是問題。”

  “那也不行，你都還沒向我求婚。”

  “直男的世界沒有求婚。”

  其實是有的。

  不過這種事情，肯定要以驚喜的形式出現，怎麽能提前透露給他。

  “切。”

  穆青檸賞他一個白眼。

  心底忍不住湧起陣陣失落。

  她真的很想嫁給這個男人啊。

  但內心深處的理智又在不斷提醒著她。

  陸霄絕對不可能與金陵牧野王族對抗。

  金陵牧野王族，裂土封疆八百年，手握兵甲十八萬、與國同歲。

  她的爺爺，當代牧野親王東方朔，身居高位、權柄滔天。

  整個帝國能跟他相提並論的人物，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

  而能穩穩壓住他的，則隻有兩個人。

  一個是當今的洪武大帝、另一個則是北境少帥。

  很明顯。

  陸霄既不可能是帝都那位大皇帝、也沒可能是北境那位聖者爺爺。

  這種情況，若是讓爺爺知道、那陸霄頃刻之間就會被碾壓成飛塵。

  她不斷提醒自己，不能任性、一定要保持理智。

  不能因為她讓陸霄陷入險境。

  從古至今，有太過並不是很完美的愛情故事。

  譬如羅密歐與朱麗葉、又比如梁山伯與祝英台。

  她以前讀這些故事的時候，並沒有什麽感觸。

  但現在她逐漸明白——世人眼中的那些所謂的門當戶對，是有多麽重要和可怕。

  她愛的人明明就在對麵。

  可她覺得兩個人之間……相隔山海。

  她明明就在愛人的懷中、可她總覺得他和她之間，相隔日月。

  眼淚撲簌簌的順著臉頰墜落。

  落在堆積著白雪地麵、很快便消失不見。

  彼時的她哪裏想得到，將她擁入懷中的男人，正是她仰慕愈久的偶像——過去十年以一己之力還帝國海晏河清的北境少帥？

  等來年陽春三月、他一襲白衣立於金陵城外。

  所謂的牧野王族，又哪裏敢做抵抗？

  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這才是她眼前這個男人給她的、沒有用語言訴說的承諾。

  ……回到家裏。

  安頓好穆青檸和霍平安，陸霄也就返回自己的別墅。

  天色漸暗。

  蜀郡頭頂的風雪仿佛又緊促許多。

  陸霄披上一件風衣，從酒櫃裏找出幾瓶白酒、獨自一人開車前往雲澤墓園。

  大風雪中的雲澤墓園較之他日，更顯孤寂荒涼。

  就連平素裏經常聽到的動物叫聲，都已經銷聲匿跡。

  整個雲澤墓園，徹底陷入沉寂。

  陸霄沿著記憶走到那樁孤零零的墳塋跟前。

  這座墳裏，躺著一位貫穿他整個青春時代的姑娘。

  “輕舞……我來看你了。”

  “那個……我……我明天……打算……跟另外一個姑娘求婚……”“她是一個很好的姑娘……就跟你一樣好……”“哦……我錯了……你們都是獨一無二的……我不該把你跟別人比較……”“輕舞……我知道……我知道不論我說什麽都掩蓋不了我的自私……”“你因我而死、而我卻什麽都不能替你做……而且……我還那麽快的……那麽快就又愛上一個女孩兒……”“十年前……我們剛剛認識……那時、我如果能勇敢一些……”“可……你走的太快……快到我追不上你……快到時光也拿你沒有辦法……”“其實……我沒有忘記你……什麽都沒有忘……我什麽都記在心裏……隻是我不想永遠都活在那段陰霾裏，我記得你說過，我們無們無論如何都要向陽而生。”

  “我們之間的那些故事、我會把他們全部記在我的心底……”羅裏羅唆的說了許多話。

  陸霄長長一歎，然後就打開一瓶白酒開始喝。

  不是什麽好久。

  隻是那年葉輕舞過生日時，他買來陪她的紅星二鍋頭。

  一晃十年。

  他與她的故事，從這酒開始。

  那故事的結尾，也要從這酒結束。

  不知不覺，一瓶一斤裝的二鍋頭已經見底。

  酒量本來就很一般的陸霄自然也喝的酩酊大醉。

  他取下腰間那柄天罰劍。

  抬眼望天。

  陰雲密布、大雪封天。

  於是、他皺了下眉頭。

  “我記得、你說你最喜歡看星星……你說每一個人都對應著一顆星辰……”“今天的蜀郡在下雪、所以沒有星星……”“不過沒有關係、既然你喜歡、那我就讓星星出來見你……”他長舒口氣，反手拔劍。

  就有一道瑰麗劍氣破空而去。

  徑直砍向那道在半空中聚集的給雲。

  於是、那雲朵也就緩緩散卻。

  漫天繁星，也就從雲朵之後現身。

  掛滿蜀郡蒼穹。

  陸霄收劍入鞘。

  靜靜注視著墓碑。

  “輕舞……”“今晚，我用這漫天星河與你道別。”

  他微微躬身、然後轉身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