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應是一天中天氣最為溫和的正午。

  可內堂眾人還是覺得渾身上下都籠罩著一股徹骨的冰寒。

  陸霄環顧四周，淡淡開口：“既然諸位對我義父進陸家祖墳的事都沒什麽意見，那這件事就這麽敲定吧。”

  “本帥決意在我義父三年忌日當天，也就是明年的大年初一，為他遷陵。”

  “這樣的大事，自然要提前知會諸位一聲。”

  陸霄側臉看向陸知義，接著道：“遷領不是什麽小事兒，中間還有許多禮節。”

  “陸知義，以我義父一等聖國公的身份，讓你這個陸家家主為他扶棺，不算過分吧？”

  “應該的、應該的。”

  陸知義忙不迭的開口。

  陸霄點點頭。

  “那你就自己多保重吧，別還沒到年初一，你就一命嗚呼了。”

  “是……謝少帥關心。”

  陸霄擺了擺手：“你下去吧。”

  對於被剔出陸家族譜的事，陸霄隻字未提。

  可正是因為這樣，陸知義才愈發後悔。

  他活了七十來年，當了小四十年的家主。

  在他當家主的這幾十年，憑借陸浮生的光，他努力將陸家發揚光大、好不容易找回了先祖昔日榮光。

  勉強算是曆代家主當眾最為風光的那個。

  一輩子也沒犯過什麽大錯。

  結果臨到了了，卻犯下足以將他一生功績徹底推翻的大禍——他居然狗膽包天的、親手把聖者爺的名字從陸家族譜上剔了出去。

  這般作為，他死後還有何麵目去見陸家的列祖列宗？

  若泉下真有亡靈，隻怕仙芝老祖得把棺材板掀了出來弄死他。

  陸知義滿心苦澀，他很想跟陸霄提一嘴——請聖者爺重入陸家族譜。

  可陸霄剛剛壓根沒給他開口提這件事兒的機會就讓他退下。

  他心裏那個鬱悶，恨不得趕緊死了算逑。

  ……陸知義心裏在想什麽，陸霄沒有心思猜。

  他還有議程要接著進行。

  “駱明珠、駱琦玉。”

  陸霄念出第二份兒人名。

  “卑職……參見雲霄大將軍。”

  “草民駱琦玉恭祝聖者爺萬福金安。”

  駱家父女雙膝跪地，緩步爬到陸霄腳邊。

  兩人臉色如蠟、渾身顫栗不止。

  陸霄看了眼駱琦玉，淡聲問道：“駱小姐、本帥剛剛又仔細想了一遍昨天的經過，可實在是想不起來本帥是怎麽調戲你的、可能是上了歲數記性不好、駱小姐既然是當事人，要不那你幫我回憶回憶？”

  駱琦玉以頭撞地，拚命叩頭。

  誣陷少帥大人是個什麽罪名？

  她都不敢想象。

  可最輕的那條……也是砍頭的重罪。

  “聖者爺、少帥大人、民女知道錯了……這都是……都是陸塵那小子教唆我……是他讓民女誣陷您的清白……”她砰砰的磕了二十多個響頭，劇烈的恐懼感，幾乎讓她徹底崩潰。

  “民女隻是蒲柳之姿，哪兒有資格入聖者爺您的聖眼。”

  ……此刻的重山第一名門閨秀，哪裏還有剛剛進場時的那股子倨傲。

  如今的她，姿態謙卑、如同螻蟻。

  她所能做的一切，就隻是跪在地上拚命磕頭求饒。

  駱明珠同樣涕淚橫流，一聲接一聲的求饒。

  陸霄搖了搖頭，淡淡開口：“駱琦玉，像你這般無端汙人清白，這次是我能得以自證，若是他人呢？”

  “駱明珠，你身居朝廷正五品職，可以說是重山郡的父母官，可像你這般不問青紅皂白、憑自己好惡胡亂判刑者，又怎麽能管理好重山郡百萬百姓？”

  他看向身後的楊修，接著道：“楊大人，你是刑部侍郎，這普天之下，怕是沒有人能比你更了解帝國律法，這兩個人，你就依律判決吧。”

  “卑職明白。”

  楊修躬身領命，徑直走到駱氏父女二人身前，朗聲道：“民女駱琦玉，無端造謠、憑空捏造事實妄圖玷汙少帥聲譽、依照帝國第806號條例，其罪當誅三族。”

  “另重山郡郡守駱明珠、不分青紅、不辨是非、難堪大用，依律當革其功名、發配邊軍，因受其女牽連，兩罪並罰，處以斬首。”

  簡短幾句話，就已清楚宣判兩人死刑。

  “少帥大人、卑職知錯，饒命啊！”

  “聖者爺、民女知道錯了，求您法外開恩啊……”麵對近在咫尺的死亡，每個人都想有一次從頭再來的機會。

  駱明珠、駱琦玉父女兩個全都拚命磕頭、拚命求饒。

  可陸霄的目光根本就沒在他們身上逗留。

  沈天狼也就懂了自家先生的意思。

  當即上前一步，一腳一個。

  兩人也就沒了動靜。

  ……有了兩個榜樣。

  就不用再麻煩陸霄親自問罪了。

  董成武和沈萬山兩人直接就跪倒在地。

  “大將軍……末將知罪……”“少帥……卑職該死……”一個帝國大校、一個重山首富兩個人哭的是痛哭流涕、一個比一個慘痛。

  畢竟看過了駱氏父女的下場，他們哪裏還敢有半分放肆。

  這個男人，那可是彈指之間，就能讓他們一輩子搏到的身份地位全部付之一炬。

  自家老爹都跪下了。

  沈濟和董鄂辰這兩位少爺哪兒還敢站著，全都跪到地上，磕頭如搗蒜。

  陸霄撇他們一眼，擺了擺手道：“你們幾個犯得都是小錯，本帥也懶得跟你計較，去門口的影衛那兒領十軍棍，已示警戒，然後就滾回去反省吧。”

  “是……是！”

  兩對兒父子，求得一命，自然史感恩戴德，慌亂磕了幾個響頭後，也就忙不迭的退下。

  剩下的眾人看著，也就明白什麽才叫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處理完了瑣事。

  陸霄目光也就落在陸家眾多子弟身上。

  他一直以來都頗為慵懶的目光，在這一瞬間變得冷冽。

  隱隱間還有些許殺意彌漫。

  於是……所有人也就明了。

  聖者大人準備的真正的神罰，即將開始。

  陸家眾人從上到下，全部跪倒在地，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都在誠惶誠恐的等待著屬於他們的最終審判。

  近千族人，密密麻麻跪了老遠，放眼望去，黑壓壓一片。

  陸霄看著裏裏外外的陸家族人，搖了搖頭，終於淡淡開口：“雖說本帥跟你們並沒有什麽血緣關係、但義父他老人家待我如同嫡出，故而本帥也一直把自己當成陸家的一份子、把你們都當成我的同宗、我的長輩、我的兄弟姐妹……”“可你們呢……”陸霄冷冽聲音傳遍整個陸家大宅。

  “你們若是有心，不妨想想，過去這許多年，你們都對本帥做了些什麽？”

  他目光掃視一圈，緩緩續道：“這麽多年過去，如果本帥在你們身上能感受到一絲家族溫情、一點家族關懷、本帥今天也不至於大開殺戒。”

  “可惜呀，這些年你們除了欺負我、辱罵我、誹謗我之外，就什麽都沒做過。”

  “所以，你們也怨不得今天我要用你們的命，來清一清你們欠我、欠我義父的總賬。”

  他開始念名字：“陸浮遊、陸浮萍、柳辰、王芳……”“陸塵、陸言、陸萍萍……”“陸思仁、陸卓……”這個名單上有很多名字。

  陸霄念了很久。

  而他每念一個名字，就有影衛上前，把點到名字的人踹翻在地，用繩索捆住。

  在這群人麵前，是剛剛影衛抬進來的那五十把一線拍開的狗頭鍘刀。

  刀鋒泛著冷冽寒光。

  於是被點頭名字的人開始哭泣。

  他們嚎啕大哭、他們拚命掙紮、他們求爺爺告奶奶的套近乎。

  甚至求到陸知守、陸靈雲和陸蟬兒的身上。

  死亡近在咫尺、人性中最醜陋的那一麵，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做隱藏，所以，也就毫無保留的呈現在眾人眼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