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

  陸霄隻伸出一根手指頭。

  高居帝國宗師榜第二位的孔老宗師就變成了幾坨爛肉。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麵麵相覷。

  那他媽可是帝國有數的絕世高手。

  不是什麽連名號都沒聽說過的阿貓阿狗！怎麽可能……怎麽可能被這個年輕人一根手指頭就給戳爛了？

  無視眾人見了鬼的神色。

  陸霄上前一步。

  伸手把癱倒在地的林文拎到身邊。

  然後、手中陌刀就那麽淩空一劃。

  幾秒鍾前還在耀武揚威的提督二公子連句遺言都沒留下就屍首分家。

  鮮血和零碎內髒從胸腔噴射而出，形成一道足有三米高的血噴泉。

  林二公子的頭顱像個皮球一樣在地上滾了兩圈才緩緩停住。

  郭解從身上取出個塑料袋。

  把林文腦袋裝好。

  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看著兩人的動作，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靜！死一樣的靜。

  這股了無生氣的場麵沉寂了足有十秒。

  然後才響起林朗逸的哀嚎。

  “我的兒啊……我可憐的兒啊……”聲音淒厲，慘絕寰宇。

  可憐的林提督今年五十有三。

  原本膝下有兩個兒子。

  可惜長子熱衷尋花問柳，不幸染疾早死。

  就剩這麽一個獨苗。

  自然是有求必應，百般嗬護。

  沒想到……今日竟也慘死在他跟前。

  以他身體狀態。

  已然沒可能再要個兒子。

  所以陸霄此舉，對林朗逸而言，就是斷子絕孫的滔天大仇。

  他雙目血紅、恨不得把陸霄挫骨揚灰。

  “你究竟是什麽人！”

  陸霄瞥他一眼，緩步走向禮堂大門。

  途徑他身側時，才淡淡開口：“我姓陸，名雲霄。”

  他說完這句，身影已經走出宴會廳。

  郭解拎著林文腦袋跟在身後。

  隻剩下滿臉疑惑的賓客、茫然看向震怖和死灰表情揉在一起的林朗逸。

  他就那麽看著陸霄背影。

  怔怔看了幾秒，忽然吐出一口烏黑血塊。

  然後委頓倒地。

  那可是陸雲霄。

  九霄少帥。

  白衣兵聖。

  他林朗逸憑什麽報仇、又有什麽資格去報仇？

  如是想著，林朗逸再堅持不住，直接暈厥。

  ……從提督府出來。

  陸霄接過郭解手裏的腦袋，獨自開車前往雲澤墓園。

  抵達雲澤時，已經臨近晚上七點。

  天色早已昏暗。

  雲澤墓園隱於那片荒山野嶺之中，幽森而孤寂。

  “這雲澤墓園雖然清靜，但說到底還是太過冷清……也不知道生前那麽喜歡鬧騰的你喜不喜歡……”“不過……我看書上說，越是鬧騰的人，心底就越是安靜……說不定，你心底也是個喜歡安靜的人呢……”“你給我寫的信，我都看了……原來喜歡一個人真的就像你說的那樣簡單……可惜當初的我不懂……也不敢。”

  “我做了些事……說是替你複仇，可說到底……還是我想去發泄……”即便他是北境軍主、九霄少帥，名震天下的白衣兵聖，可麵對亙古不變的死亡，仍舊毫無辦法。

  “傻丫頭……你怎麽那麽傻……”他如是說，然後舉起烈酒。

  這一夜，又是無眠。

  這一晚，陸霄又喝了很多酒。

  這一晚，又是一場爛醉。

  ……第二天醒來。

  陸霄發現自己是在別墅。

  應該是暗中保護自己的小郭把自己扛回來的。

  努力讓自己恢複清醒後。

  他便叫進來自己的侍衛長葉紅袖，出聲問道：“這幾日，四大世家那裏，有什麽動靜？”

  葉紅袖躬身道：“先生，四大家族除了聯名向帝都走了一封信之外，就沒有別的動靜了，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所以我沒有讓影衛去查信的內容，但尾隨那封信的影衛兄弟，還是發現一些線索。”

  “講。”

  “影衛匯報……那封信最後被送信人送到了……皇城，也就是說……當初害死陸老先生的幕後元凶，應該是皇族中人……”“皇族？”

  陸霄先是皺眉，接著恍然。

  他早應該想到的、以他如今的滔天權柄，以影衛組建的情報網。

  除了坐擁天下的軒轅皇族，他怎麽可能查不出來蛛絲馬跡？

  ……“接著查！”

  陸霄沒有猶豫。

  哪怕牽扯到當今皇族，陸霄也不打算就此罷休。

  那畢竟是對他有恩養之恩的義父。

  若連義父的公道都討不回來，那他一身這滔天權柄、絕世武道就隻是個可笑的笑話。

  哪怕對手是如今的皇族。

  陸霄也不會退縮。

  如果真查出來義父之死與當今皇族有關，而如今穩坐龍椅的神武陛下又不給他一個公道。

  陸霄也不介意自己去討一個清白。

  他麾下那三十萬九霄將士不是擺設、他一身無敵當世的武道更不是擺設。

  想起麾下兒郎，陸霄忽然問道：“紅袖……今天幾號了？”

  “葭月初八，先生怎麽突然問這個？”

  陸霄端起麵前的水杯潤下嘴唇，好半晌才淡淡開口：“忽然想起來……當年潼關的那場絕戶戰……就是今天這個日期開始的……”他歎了口氣，看向窗外的皚皚白雪。

  這戎馬十年。

  他經曆了太多戰役。

  屢曆生死後，很多戰鬥的記憶都已模糊。

  可唯獨六年前那場在潼關的戰鬥，他至今仍記憶猶新。

  那是真正意義上的絕戶戰。

  彼時他剛滿二十歲。

  以軍功拜少將，初創九霄軍。

  下轄宣威、宣武、龍驤三旅，再加上後勤部隊和特務營，勉強達到萬人。

  就是這麽一直剛剛創建不到三個月的新軍，卻被軍部派往當時的西北潼關，直麵當時元突帝國陳列在帝國邊境的十萬雄兵。

  那一仗。

  九霄軍勝了。

  打得元突十萬雄兵哀鴻遍野。

  十個整編師團，撤銷番號的就有八個。

  這是國朝自建國以來，對元突的第一場勝利。

  卻也是慘勝。

  那一戰。

  陸霄新創的九霄軍。

  傷亡三分之二。

  一萬新軍，打到最後，還有戰力的不到兩千。

  死難者中，還包括陸霄當時的副師長，霍龍越。

  想到這個名字，陸霄就忍不住的心痛。

  錐心之痛。

  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除了義父枉死，便是霍龍越的陣亡。

  ……霍龍越跟陸霄是同年兵。

  一路行來，相交莫逆。

  潼關之戰。

  一萬九霄軍正麵防禦十萬元突精銳。

  敵方將領還是當世名將，元突皇族拓跋宇。

  誰都知道這是一場十死無生的絕戶戰。

  那時節，九霄軍堅守孤城，孤立無援。

  守城、一萬九霄兒郎全軍盡墨。

  撤退、潼關百萬帝國百姓生靈塗炭。

  進退兩難，陸霄和霍龍越很快做出選擇。

  戰！寸土不讓。

  敵眾我寡，他們卻不選擇據城堅守。

  而是反其道行之，主動出擊。

  霍龍越率三千宣武團將士從正麵進攻。

  為陸霄率領宣威、龍驤兩個團迂回爭取時間。

  那日西風烈烈、黃沙蔽日。

  七千九霄軍在潼關城頭齊唱《無衣》。

  恭送副帥率領自己的袍澤兄弟出城。

  “豈曰無衣？

  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

  與子同仇！豈曰無衣？

  與子同澤。

  王於興師，修我矛戟。

  與子偕作！豈曰無衣？

  與子同裳。

  王於興師，修我甲兵。

  與子偕行！”

  悠揚戰歌之下。

  霍龍越率軍猛攻。

  陸霄則帶領剩下兩個團迂回至元突中軍。

  黃沙染血。

  等陸霄率軍擊潰元突中軍時，三千宣武軍將士全數玉碎。

  他們拱衛著與自己一起死戰到最後的主帥。

  如雕塑般，傲然屹立在潼關城下。

  霍龍越身上的白色戰袍早已浸成血色。

  戰後整理骸骨時，陸霄親手從霍龍越遺體內取出六十七顆彈頭。

  那一戰，陸霄成了帝**人心中的戰神。

  可霍龍越卻戰死疆場，享年二十六歲。

  他還那麽年輕……卻再沒了變老的機會。

  ……想到此處。

  陸霄眼眶微紅。

  “先生……你……”“一沒留神……越哥都已經戰死六年了……”“可惜我是在潼關之戰後才進的九霄軍……沒見過副帥英姿……”葉紅袖沒見過霍龍越。

  卻也知道，如果沒有那位英年早沒的副帥，就絕不會有如今權傾天下的九霄少帥。

  那日的潼關之戰。

  按照既定計劃。

  本該是陸霄率領宣武團正麵出擊，進攻元突十萬雄兵。

  可在最後關頭。

  霍龍越拉住陸霄。

  “要按照咱倆的軍銜，你是頭頭，可要是按年齡，老子也算你一個兄長，這場仗九死一生，還是老子我去！再怎麽說，老子也留了個種下來，你小子光棍一條！留著命，給老子我造個小侄子出來再說！”

  兩人爭論很久。

  陸霄終究沒爭過霍龍越。

  他走到陽台，遠眺西北。

  “越哥就葬在與毗鄰蜀州的雲貴，我想去抽空去祭奠他。”

  這六年，他都沒有去祭奠過霍龍越。

  沒時間隻是借口。

  說到底，還是他不願意接受霍龍越戰死疆場的事實。

  “先生打算什麽時候動身？”

  “再過三天……是越哥忌日，就那天去吧。”

  夜來攜手夢同遊，晨起盈巾淚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鹹陽草樹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阿衛韓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一首詩王的夢微之，道不盡的人生悲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