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問其人，再問其情，終落於事。

  薑離璿不知如何以對，昔日在海域薑射於他有救命之恩，最終他也還一命於風華。

  如今巫羅向他請教的是巫人，隻是薑離璿不可能告訴他方法。

  因為所謂的道理歸根到底都是無用的，一個實際的問題，歸根到底是通過實際解決。也許巫羅隻是需要一個可行的思路，但對於薑離璿而言，無法解決問題的答案便不是答案。

  事到如今，這又是一個承諾。

  接受與否，薑離璿不能決定，此刻無劫空禪自主運轉起來，壓製住了蠢蠢欲動的風正令。巫羅身上的紋身逐漸活靈活現，如同魚兒遊水一樣波動。

  龍角之間逐漸起了共鳴，無形波紋向四麵八荒散開而去。

  後靈柩首當其衝，巫羅不及反應，下意識地搬運精血，已有血紅色的凶獸氣息自其身上脫出，凝聚成形。

  商隊的四麵八方的眾人同有所感，大禍即將臨頭。遠遠望去，漫天黃沙中，但見一隻巨猿揚天長嘯，即將跨出由虛化實的一步。

  不遠處連華瞬間飛上半空，聚氣繞指成絲，自十指掠出，隨後在前方團成一個劍丸。

  劍丸見風沙則長，不過半息便已數尺方圓。

  一聲“去”，劍丸散開，劍氣經過三疊，散發無匹之威，彌足最初散開的無形波紋。

  此刻後靈柩立身之處血肉模糊，但受傷的並不是她，在無形波紋波及之時，薑離璿第一時間擋在她身前。

  二人足下的夔犀遭遇最為致命的波紋攻擊，巨大的身軀血肉模糊，筋骨外露，紅白一片。夔犀揚天長嚎，其聲如雷，震動周圍的人們血氣沸騰，後方的遊獵們也發現了商隊中部的異常，隻是發現情況似乎很嚴重，一時之間進退不定，團在了一起。

  夔犀連嚎了三聲，接著是第二頭，第三頭，一直到最後一頭。一時之間，天色昏暗，雷鳴陣陣，雲沙聚集，風卷殘塵。

  烈焰此刻已經趕到了老人所在的夔犀腳下，見此慘狀，正要上去，突見夔犀四蹄軟倒。烈焰連忙閃避，抬頭隻見四根擎天之柱加上一片黑雲壓了下來。同一時間，前方的禦者自夔犀角上失足落下，烈焰立刻飛縱過去，在空中將禦者接住，兩人一起摔飛出去。

  後靈柩伸手想去觸碰薑離璿，但見他對她搖頭，示意無事，一時之間，心底響起聲音：“跟吾念。”

  同時，巫羅所見卻是另一片景象，波紋觸及到薑離璿的第一時間，一根光鏈擋住第一道波紋，隨後，是第二根，第三根，擋住傳向薑離璿那邊後續所有波紋。

  無數根光鏈如同垂柳，自天落地，排布緊齊，縱橫往來，形成一道光牆，立於薑離璿身後。

  此刻巫羅身上的紋身，薑離璿的風正令各自射出一道光束，東南方向，南方，西方也有一道光束匯集而來，東方先後有三道光束射來。

  外圍連華見此情狀，手一指，劍氣斬向飛來光華。結果卻是如同水中撈月，一晃而過。連續數次，皆是如此。

  八道光束匯聚，妖氛頓起，血光彌散。沛然浩力自中心生出，排向四麵八方。巫羅之前眼見薑離璿替女娃當下龍角波紋，便收回圖騰，此刻見八角之力匯聚，也不由生出凝重之色，但是見到巨大光牆，眼中有滿是疑惑。

  八角之力匯聚的沛然光華終是有形無質，不能持久，然而薑離璿卻並沒有因此而輕鬆。因為不能持久，就代表它最終會散開，到時候首當其衝還是他與後靈柩。

  對於光牆能不能擋住爆發的力量，他心裏雖有計較但亦非十成肯定，因為這本就不是屬於他的力量，或者，準確地說，是他被種下的封印。

  心中所想，雙手疊合，五指湍飛，內外縛如同光影，身動，意動，同時後靈柩開口道：“輪轉，寶傘，吉祥”

  語未畢，但見沛然光華如吞天之浪，衝擊光牆，光牆隨之波動令得在場眾人如遇天翻地覆，眾多人馬或仰或翻。

  蓮花弄影剛從馬車裏鑽住來便被她口中的表兄扔了回去。凡人看不見，連華可是看得很清楚，先前飛去的光華是靈界特征，這也是他劍氣斬之無用的原因。

  他此刻猶豫的隻是一件事。

  那就是出劍與否。

  因為事雖至此，卻並無人員傷亡，那些自己推搡出了人命的除外。

  連續八次衝擊，如同積水衝山，一浪高於一浪，隻是連續八次卻是如同驚濤拍岸，終是徒勞無功而返。

  巫羅眼尖，沛然光華不是自然散去，而是最後一次衝擊之時，光牆撞擊之處現出金色圓形法印，中間符文繁雜如花，雖是一閃而逝，卻是擊潰了光華，使之不能複生。

  後靈柩此刻終是念出最後一詞：“白螺。”

  輪轉，寶傘，吉祥，白螺四印瞬成，落於四方。

  輪轉主殺傷。

  寶傘主防護。

  吉祥主明神。

  白螺守心。

  四印盤旋飛轉，拂去光華潰去散就的波紋，最終飛往天空，照開黑雲，散在天地之間。

  巫羅除了開始全力出手，之後就是全場觀眾，此刻他上前道：“那是苦海無邊·普渡紅塵·源天絕響·大化三千？”

  此刻但見巨大光牆散為萬千光鏈，但聞其上聖音不斷，終是為薑離璿披然一身，複歸於無。

  後靈柩愣了一下，點了點頭，答道：“是他。”巫羅聞言倒是有些意外，後靈柩露出有些迷惑的神色，搖了搖頭，繼續道：“但他對我用的不是這招。”

  苦海無邊·普渡紅塵·源天絕響·大化三千是當年斬龍八人當中那位苦刑的招數，巫羅認為此招屬於他所知當中已證無解之禦。

  饒是以巫羅的見識，聽到這話後，也是想了好一會，隨後拿起青色葫蘆，飲了一口，幽幽道：“你可真能折騰老人家，你讓我捋一捋。

  你的意思是你身上這一招是他留下的。

  但這一招並非他當初的那招。

  也就是說，後來你們鬧掰了，然後交手了？”

  疑問的語氣卻是有幾分肯定的意味在裏麵，更多卻是對於結果的好奇。

  後靈柩看了一眼薑離璿，此刻的他立在夔犀的血肉之上，目光有些悲憫，隻是被鬥笠遮住，無法看見更多。

  後靈柩開口答道：“應該不算吧。這件事你將來要是能遇見他可以自己去問他，我是不怎麽想說的。”

  當初八人斬龍，每人絕去一識竅，斬一龍首。後來眾人持龍角各自分散，防止其散而複聚，亦有約定，龍角相遇，不可破當初識竅。

  薑離璿絕去的是口竅，隻是看起來，巫羅並沒有守住識竅，更為龍角所乘。隻是此次事發，恐怕不隻是巫羅的問題，而是當初豁命斬第九首者出了問題。

  那場勝負，終是分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