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漠邑不事三夜之行
作者:空穀夢蝶      更新:2020-06-14 02:11      字數:2365
  沙漠的天空總是澄澈的,無論日夜。

  先前漫天星光隱去,換來日輪浮出。很少有商隊很選擇夜間行動,這樣做的人,最後往往失蹤在這眼前一望無遺的沙海之中。

  漠邑的向導告訴行商們,陰風無處不在,無孔不入,會在夜間奪走人們的生命與勇氣,特別是血氣旺盛的人在大漠之中猶如一場明燈,吸引了很多東西。有經驗的獵人如非必要也不會在漠邑的夜晚行動,縱然不得不為,也會事先做好蟄伏血氣的準備。荒域漠邑不事三夜之行,海域虛淵林不能吃三麵之魚,雲域鬼庾區不能伐三季之木,是遊獵的共識。

  日有五夜,甲乙丙丁戊,三夜是舍去甲戊;捕魚之網,設於四方之水,隻留一麵,其餘三麵任其自去;三季,指的是春夏冬。

  望著四方銀沙重歸金色,烈焰眼中的少女按捺下眼中好奇的神色從禦前重新回到馬車之中。四匹黑驄埋著頭在他的手中的木桶中搗來搗去,經過幾天的相處,烈焰大概清楚這幾個夥計估計是對他不加料的幹篙草不滿意了。

  可是豆料本身也沒多少了,還得先供給夔犀。

  說起夔犀,烈焰就有些不開心,老頭和禦者攛掇好了來坑他,說什麽要事情從小到大做起,然後就被騙來照顧黑驄了。

  雖然這幾個夥計一看也不算凡品,還會朝他發脾氣。此刻為了舒緩它們此刻煩躁的心情,好好地把早餐吃下去,還得用幹刷給它們順毛。

  至於,這商隊中的人,唉,那個善良卻不好相處的少女,還有她手下兩個侍女,盡管有融入商隊的趨勢,但某些天生環境下的影響總會給交際帶來隔閡。

  周邊那圈是少女家生叔叔雇傭的流民向導,神秘而又令人敬而遠之。某種意義上來說,商隊隻是乘了少女的風而已,這還是因為商隊舊相識的緣故。

  至於末尾那些散兵遊勇則是自發依附來的遊獵,每日日中,商隊尾部便會混亂一團,據說是他們舉市交易。

  好不容易伺候好四個夥計,烈焰打算回去好好找老頭折騰折騰,突然遠視看向前方。

  通過夔犀巨足相隔的視野依舊是成邊的沙漠與天際,隻是隱隱見得熱浪蒸騰,使得所見情景逐漸模糊起來。

  “哈,你也聽到了。”從馬車上方探出一顆頭來,有別於他人的懨懨,其人神情懶散卻又蘊含著神光,絲毫沒有因為身處大漠而顯得精神不振。

  烈焰不是很喜歡他,但不得不承認,這個看上去,對,一定是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家夥很有本事。前幾天,那些遊獵倒是招惹了一隻沙狐,被塞了不少毒蛇,狼蛛進了他們的營地,鬧得雞飛狗跳。

  最後少女很喜歡那隻狐狸,被這家夥輕鬆抓住。要知道,漠邑的沙狐即便是商隊的武技長也不能在它自盡之前抓到它。老頭倒是提了幾句,什麽氣的運用,烈焰當時就翻了白眼,說了不懂不如不說。

  但他此時確實不懂,盡管略微感覺到了一些東西,於是烈焰盡量壓低了自己的語氣,自認為誠懇地道:“是什麽?”

  那邊似乎好像並不在意他的態度,但是也隻有聲音傳來:“是《折柳》啊。”

  折柳,烈焰想了一下,好像在哪裏聽到過。對,就是剛剛好像聽到了什麽。

  笛音,這是柳邑的《折柳》啊,用於親友之間的送別,亦或,再相見。

  烈焰來到夔犀背上,老人似乎有些開心,把平時藏得死死地藥酒取了出來,比之平時已是十分精神。

  老人在商隊中的地位不低,很高的那種,盡管不算商隊的直屬,但那些商人在非商的大事上一般會來請教他。

  此刻,但見老人咽了一口,便聞低語長歌:“風依舊,沙依舊,昨日依舊,今日可有不同?”

  烈焰感覺到老人的歌聲中似乎有喜悅,期待感,正欲細辨時,肩膀被撞了一下,幸虧他身手不差,算是穩住了,但還是對於過去的人影有些憤憤。

  老頭的夔犀上也隻有孩子,這人也敢如此亂來。也就是他,要是換了其他的孩子,這還得了。

  過去的是一位商隊的執事,衝三十的年紀,整個人姿容算是不差,或者說非常的精致,人力的那種。

  烈焰看著老頭被打擾到不高興的樣子,就有些期待。

  “不清楚,繼續往前走吧,既然那些流民都說沒有其他的路線,我們還有什麽可以停留的呢。難道老夥計的草料允許我們拖延嗎?”

  那執事訕訕退去,烈焰上前,本想撞一撞他,卻是被老人咳了一下。

  “支司,前麵的認識?”

  老人又咽了一口酒液,麵色紅潤許多,如果要比喻,大概就是夕陽與朝陽的差別。烈焰見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開口說:“過去認識是上天都無法改變的事實,現在就很難說了。”

  烈焰剛想問為什麽,就聽到老人突然頹駝的聲音:“彼此都很麻煩啊。”

  用了午餐不久,商隊便停在一處石塔休息,倚著地勢,盤桓成一條長蛇。

  聽聞前沿那邊接觸了生人,烈焰便想去看看,大概是好奇吧,因為老人的過去。剛把夥計們伺候好,便準備過去,就發現身左出現了那個家夥。

  他很自來熟地說道:“走吧,一起去看看。”烈焰對這種人也是沒辦法,隻能小跑過去,餘光見到那人叼著草梗閑庭信步跟上。

  石塔,薑離璿持一枚竹笛閉目假寐,一邊的後靈柩用蜂蜜交換的燧石正在打火。烈焰遠遠望去,隻感覺一人瘦削靜待,一人活潑好動,瞬覺此二人如成一幅和諧美滿的畫軸,旁人無法介入打擾。

  正轉身,見到一路跟隨的那家夥已是轉身離去,隻餘背影。

  似乎他大老遠跑過來隻是為了來看一眼似的。

  這邊又有人撞在他後背,這個高度,很明顯是他手下的小孩,這幾天喂馬不好意思見他們。回過頭,是阿蠻。

  “哥哥,支司要見他們。”

  後靈柩看著眼前兩個比他高不了多少的孩子,好吧,一個比他高,一個比他矮,麵對他們的邀請,有些不知所措。

  “去。”是哥哥的聲音,但是他們好像沒有聽到。

  “吾說,伊轉達便是。”心裏又一次傳來哥哥的聲音,後靈柩算是確定了。

  隻是她看著燧石與架子上的陸行鳥很是猶豫。薑離璿睜開眼睛,彈指便是一縷火苗,點在枯楊枝上。

  後靈柩立刻放下燧石,答應了麵前的二人。

  她心底響起薑離璿的聲音:日,生,天,宮。記住,這是通天秘語的口訣。還有,待會,說吾是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