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熒熒不救,炎炎奈何
作者:空穀夢蝶      更新:2020-06-14 02:11      字數:2774
  漠邑。

  風蕭蕭,人無語。

  後靈柩感覺到壓抑,不隻是周圍吹來的漠風,還有背上的重量,不由自主地用輕靈的聲音唱著歌謠:“涓涓不塞,將為薑河;熒熒不救,炎炎奈何。”

  薑離璿停了下來,按住她的身體,平淡說道:“累了吧,先歇會。”

  之後他打開後靈柩隨身的包裹,取出紙筆,看著夥計給的纏線筆,皺了下眉頭。

  女孩雖然看不到他麵具後的神情,但能感覺到他心緒的糟糕,這次應該不是衝她來的。就像剛才,感覺到薑離璿心境的蒼涼,她就唱起娘教她的歌謠,雖然確實很累是了。

  二人尋了一塊沙丘頂上休息,寧遠遠遠綴在後麵,隻剩點點,前方隻能看到無邊無際延伸至天際的沙線。

  太陽已經偏西,偶爾吹起的風浪也不過在二人三尺之內停住,不過總有少許往她哪裏去,此刻她正在脫下麻鞋,作金雞獨立狀顛著沙子。

  看向薑離璿那邊,卻見他開始動筆寫一些東西,再跳過去,側頭看著,是鬼畫符一樣的玩意。

  這時薑離璿邊畫邊說著:“那歌謠是伊娘教你的?她有沒有告訴伊這其中的意味。”

  前麵是問也是肯定,後麵卻是有點奇怪的感覺,後靈柩過了一下腦子,總覺得這些是無用的東西,答道。

  “我娘說,曾經薑水泛濫,無邊無際,淹沒了房屋和土地,失去了桑麻與五素,無衣體蔽,無食充饑,人們流離失所無處容身。又逢猛獸出巢,蛟龍肆虐,以人血食,生民苦難。最終是諸君齊心協力,東奔西走,遏製住了洪水,斬殺了猛獸,帶領人們重新耕作建築,回到美好的生活。這是前一句的故事,後麵的,她沒說。”

  “我問了她,她還是沒說。”她想了想,補充了一下。

  “她心中是有恨啊。”搖了搖頭,薑離璿複道:“不過曾經的荒域諸君確實做的不錯,從洪水的各個源頭,或梳理,或解決,或堵塞,把每一個點都處理的很好,最終治理了洪水。”

  說著,薑離璿已經畫好一張符籙,注以白山外道之力,以雲篆為文,陰陽相合,精氣神嗬成,成就此符。

  此符是一次嚐試,源於白山外道,能增強使用者的力量。隻是此符刻畫雖然在薑離璿手中很容易,但也是因為他修持《冰心》能迅速穩定心神,換做其餘人,精氣神的消耗,維持不了多久。比不上通用的符籙,經過無數符士的實踐,總結有製式的方法,最大程度上減少了精氣神的消耗。

  不過眼下這些都不重要,任意一個新符的出世首先要試驗的必然是效果。

  現在大概就是實驗此符具體增幅的時候了。

  “過來。”對著女孩招了招手,薑離璿直接把符紙貼在她左腿上,順帶問道:感覺如何?”

  “太滿了,有點漲。”左手提著一雙麻鞋,右手撐著薑離璿俯著的背,踢了踢左腳,竟有破空聲。

  目測了一下,薑離璿心底大概有數,增幅到了始故大成了,就不知道相應的耐力如何了。

  他毫不客氣地評價道:“伊的發力,用力與著力都不平衡,自己先適應一下,踢腿一千次。”說著薑離璿埋下頭去,開始畫第二張符,一邊畫一邊說。

  “那歌謠後麵那句說的是炎師。首先荒服多赭色,炎師多赭衣,故曰熒熒炎炎。”頓了一下,筆下的雲篆也是剛好勁力一勾,薑離璿繼續說著。“此外則是炎師如火,當敵人麵對炎師時,他必須壓製好它每一個點,做不到就隻能見這把火焚盡一切。”

  “其中馮煥來去如風,局部上以快打快,遊蕩攻擊;更有嫌辰的密集如雨,在大勢上的連綿不絕,猜不出他的目的所在;以及姚傑彬的疾雷不及掩耳,正麵上的鋒芒難當,衝鋒鑿陣;然後是白謠的出奇如電,不動則暗,一動則明,戰隻一瞬。然而並不限於以上。

  荒域從來不隻是隻有炎師,這歌作的差了,也許就是謝聰使人作的。

  不過處理好炎師每一個火星子,大概也隻有一人做到過吧。

  熒熒不救,炎炎奈何。你父親就是這樣一隻軍隊的主帥。”

  說著,符已畫完,薑離璿四視,發現後靈柩已經踢遠了,不由笑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柳邑望夫亭。

  此刻雙方相持不下,刀兵染血似乎隻見此瞬。

  突然一片柳葉正在飄向水麵,但亭子裏的人絲毫不動,時間似乎停了,但柳葉繼續下羅著,即將觸及水麵。

  “退下。”一位右半臉銀麵,身著青衣的中年長發男子,突然出現在人群中心,一聲退下,對架的人們如遭無形轟擊,後退不止。

  唯有少年和公子未受影響,中年男人挑了下眉頭,說道:“冷靜。”

  聽到冷靜二字,鮮於達先是一定,隨之突然肩膀抽動起來,大笑出聲。

  “咳咳咳咳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獨孤兄,你剛剛說起辰陽,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有些出神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事是什麽來著呢?

  哦,是我想起了一處風景,我記得靈渠山的景色也很好啊,那邊祈禱很靈。聽說當年南正北伐,有一女子三步一跪,七步一拜,十步一叩首,就這樣上了千丈靈渠,為他祈福。那女子叫啥來著?”

  說著,少年用空出的手搗了搗耳朵,道:“好像是叫獨孤伊人對吧?那可是個”

  “住口。”鶴衣公子沾血的手握著彎刀,眼神不複之前的散漫,而是無比的明亮。“你們荒域人不配提到我姐姐。”

  “哦?”

  “停,你們兩個別鬧小孩子脾氣了,談正事。”青衣中年人受不了了,他剛到就覺得心跳得很快,再這麽談下去準出事,一下子出現在兩人中間,拎著兩人衣領往兩邊推。

  “別拉推我,我要把他揍成他最喜歡的狗,不,讓他喜歡的狗都認不得他。”鮮於達被提起來,尤是掙紮著,手腳亂舞,十指已然凝氣,但是終究有所顧忌,沒有放出。

  鶴衣公子被提著後退,仰頭說著:“蠻夷。”

  “就是你口中的蠻夷拚命流血讓你們這些婦子百姓有忘恩負義的本錢,嗬嗬,就是你口中的蠻夷奪走了你姐姐的心。”

  古之貴族,或以血脈,或以功顯,以姓傳承,以示區別於生民。風華沿襲此製,至今皆稱百姓。莫種意義上,鮮於達亦是百姓,當然,鮮於是部落姓,無關於風華正係。

  “他不一”鶴衣公子正欲說什麽。

  “你們都給我住口。”青衣人大吼一聲,震的在場諸人身體發麻,雙耳嗡嗡,少年十指凝氣亦被震散。

  見到二人終於被消停了,青衣人稍許得意,隨口說道:“老子不出手,當我是條狗。”

  “噗嗤。劉叔你”率先回複過來的少年聽到了這句話,卻被立刻賞了個腦瓜子。

  等鶴衣公子也恢複過來,青衣人清了清嗓子:“呃哼,咳咳,接下來,我來確認話頭,你們展開。”

  鶴衣公子理了理口子,正欲說話,卻又聽到青衣人開口:“禁止提狗,否則別怪我出手沒輕沒重。”

  鶴衣公子眯著眼睛打量著青衣人,道:“你是南正幕府時的劉六,炎師西征你不是逃了嗎?怎麽現在又回來,是覺得羞愧,要贖罪嗎?”

  青衣人掃了鶴衣公子一眼,淡然道:“我和那群死撞南牆的不一樣。存此身,將以有為也。正是此時。”

  “溜溜,劉叔你這名”

  順手又給了個腦瓜子,青衣人或者說劉六咳了兩聲,清了一下嗓子,開口道:“好了,聽我說,第一個議題,燕牧的狗腿子,拋開其他所有不談,直說燕牧開出的什麽條件吧。或者說,你們要從荒域拿走什麽,又能給荒域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