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九域，大抵皆是方圓萬裏的樣子，其中荒域地緣西北，祁連山脈更在荒域之西，再西便是禹州，而孤支往北則是陽州。

  修士身立昆侖九州之地，便在九州封印之下，不得出現逾越三凡的能為。

  三凡是武道之境。

  《鬼容書》載：三凡者，始故，長性，成命。

  《鬼容注》言明，凡人一生不過是在始故蹉跎，偶有傑出者能入長性，先前在客棧中的青年便是半步踏入此境。

  至於成命者，皆是百騎的戰力，此處的騎兵當以燕師虎魄騎與雲師白龍左衛為標準。

  二十年前，時值弱冠的雲牧率八百白龍左衛夾雜步兵若幹，背津水一戰，大破陽州四萬劍南精騎。

  至於前者是現執政，北正兼燕牧所屬燕師之精銳。

  所以武者凡入成命，雖不可言無敵於天下，但在世俗王朝之下獨自一人來去自如定是能做到的。

  當然，另有傳聞，三為關，凡為山，關有破時，山無永峰。

  不過現在，處在大漠中的薑離璿除了感概小孩子的麻煩之外便是無奈於這九州封印。

  九州封印之下，幾乎將修士所有方麵都限製在了三凡。這大大約束了修士的修為以及感知，極其不便。

  “應該是在這附近了。”

  再詳細的地點他找不到，現下隻能試試動用術法了。

  此刻日頭將中，日光直落，人立無影。

  但見薑離璿在四漠之中央肅神而立，瞬運奇門，八方風止。

  “引三光，定八門，烈文烈武，日與神兮，開。”

  漫天日光倏然聚成明亮一束，大漠為之一暗，匯於他右手指尖，自雙眼抹過。

  腳點地而身飛起，雙眼放出兩道金光，旋身而視，掃向八方。

  然而直至落地，金光消散，依舊一無所獲。

  “唔，看來是換了視限了。呼，現在隻能用六壬了，隻是，怕是要多出事端啊。”

  言畢，雖有擔憂，但決心已定。薑離璿立時合眸，左手高高拋出兩枚魚勾。

  睜眼一瞬收回落至眼前的魚勾。

  腦海裏記著剛才的魚勾呈現的卦象，右手掐算，隨即立刻將卦象自腦海裏忘卻，任其漂流向無窮無盡的意識海深處。

  六壬為秘術之一，或曰秘術之首，薑離璿此刻所為者為六壬其中一種。

  六壬號稱能自可知推出不可知，萬中求一。

  然而這不可知化可知過程之中複生不可知之處，實則為不可多知多為之術。

  今日若不是有一絲急切歸去，給女孩采買衣物，也不至於如此草率起課，動用六壬。

  結果出了。

  南十三裏，下三裏。

  這裏位於荒域東北邙邑與中央漠邑的交界處，是一處封閉的凝沙暗室，四壁加入了碎剛岩維持形態。

  薑離璿出現在這裏，對於這類地方居然還在運行雖然有所預料，但仍然有些許意外。不過對於發現的是這種地點而不是他想找的東西反而更令他意外。

  荒域南正時期，軍事歸域師，地方則為驛長，行政歸幕府，地方則是亭長。然當是時，風雨雷電四使於兩者皆有便宜之權。

  其中風使在行政上負責采風查情，評定官級，他成立的風鈴遍布三州，是當時荒域的耳目。

  實際上薑離璿臨終前的記憶仍是北伐已然功成，炎師所部傷亡慘重，但編製仍在。隻是十年後的今天，炎師似乎為荒域所諱，曾經的故人銷聲匿跡。

  他不確認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隻是這處風鈴的鈴鐺還在運轉，似乎事情並沒有想象的那麽糟。

  地板整齊的劃分著格子，上方是六六三十六甲，下方是八九七十二其餘諸類。

  當初神州風華與陽州翟夏兩國交戰，風華兵敗連年，天命在夏。

  其後十四年間，謝聰先後以黑山術，星之法變，命引七篇，天機神斷，大六壬等諸多秘術移星轉鬥，逆寫天命，其軍帳所立便是漠邑。

  時漠邑萬年不化之氣脈得謝聰施術遺漏天機點育，由是生靈。

  此沙靈心若赤子，謝聰為之啟蒙，教其識字，後為馮煥用冰糖騙走。

  這場布集整個荒域的細雨本就是薑離璿自身的氣運所散，隻是後來由明轉暗，但並不妨礙他察知全境，至少在薪火所立之處皆有所感。

  尤其當他在某一瞬間察覺到沙靈的存在便在左近，於是特來找尋。

  先前在外麵沙子凝就的問題便是，風使是誰？

  薑離璿刻下馮煥，他本以為是沙靈的試探，卻沒想到是進入鈴鐺的鑰匙。

  看起來沙靈是被騙到這裏給馮煥做勞力了。

  下方丁級所在一格，一張刀紙自沙中浮現，隨即沉入，不知沒入何方。

  “妖妖靈，在不在，吾來看你了。”薑離璿環視四周，左手發出寒氣，凝氣成冰，根據印象化作一塊冰糖的樣子。

  妖妖靈是沙靈的名字，據聞是謝聰一位遠房師弟磨煉自創命術，推算一些隱秘之後，截取其中道韻成就文字，因而起的名字。對此謝聰也並不諱言，他還提到，這名字上，有天機的軌跡，源自一個特殊的世界——東皇天。如果去推算，也許會算出那位師弟算出的結果。不過首先一要能力足夠，其次是不怕反噬，再論其他。

  這一點，薑離璿與謝聰心知肚明，卻也十分默契的不對此事展開另排新局。世間事多是自尋煩惱，在這裏，有人是不願，有人隻是沒得空閑。

  一堆沙子自薑離璿腳下越起，落在他的左手上，瞬間卻又有些害怕的樣子萎靡在他手上。

  輕輕把妖妖靈拋下，他搖了搖頭道。

  “還真是不長記性。”實際上薑離璿被白布纏著的整隻左手自肩井穴到手指已經不能完全算他的東西，自他有知以來裏麵便寄居著一些不請自來的客人。

  它們無時無刻不在發出低沉的囈語，傳遞入魔的道韻，誘惑著有靈眾生，但在用帝器祭布纏住左手之後，常人一邊情情況下是無法聽見的。不過靈性極高的生命在直接接觸到薑離璿的左手時還是會受到影響，比如曾經的妖妖靈。

  隻是，現今的薑離璿不確認妖妖靈到底是沒記性還是沒記憶。

  因為它見到他似乎沒有一點熟人該有的反應，比如曾經給馮煥來一身沙浴，或者在謝聰的頭上跳舞。

  “妖妖靈，你還記得吾嗎？”蹲下身子，分開輕紗，摘下木質麵具。

  但妖妖靈毫無反應，沉於一堆沙子中的黑色圓形寶石盯著他左手的冰糖一動不動。

  “算了，那就按規矩辦事。”再次帶上麵具，薑離璿歎了一口氣：謝聰啊，君常道，萬事萬物恒有代價，那聰明若君，是不是早就想到，逆天而行的代價。

  妖妖靈的靈性近乎於打散重來，那與它契機相關的你又是如何下場？

  也許，現如今便是吾等付出的代價吧。

  “提取，秘錄，甲等，序列為四。”

  沙靈的身體上又刻出一個問題，炎師軍級最高者是誰？

  炎師是軍功製，殺一人為一功，功三一級，功九二級，功二十七三級，以此類推。過罰一級，無級卸甲代死，不複披甲。

  公士，上造，簪嫋，不更，大夫，官夫，公夫，公乘，五夫，左庶，右庶，左更，右更，少造，大造，內君，徹君。

  加上無級，共十八級。

  文政謀士另有特殊計算，但折功方式是全軍盡服的。

  “若論殺人最多，當是慶玲部赫連黃羊，但若論功的話。”

  薑離璿沉默些許，隨即用右手認真刻下。

  謝聰十九，勝天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