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悅在殷初初的一聲令下後，重新獲得了自由，控製這具本不屬於她的身體，小跑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終於達成了夙願。

  “我的結局，又會是怎麽樣的呢……”少女眺望那輕快的身影，眼簾微斂，語氣充滿了迷茫和惆悵。不由自主地，她的小手覆上腹部，想到裏麵有個小生命，頓感命運叵測。

  阿星察覺到少女的悵惘，溫潤的聲音響起：“主人，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阿星都會陪伴您的。”他知道此刻的她無助惶惑，不免心疼。

  見狀，蕭浪也連忙點頭，篤定道：“嗯嗯，堂主別擔心，還有屬下們。”

  殷初初黛眉微不可見地輕皺，她想起歐陽嘉芮才是支配暗厲堂的存在，是那個人親手創造了這一切，所以武猊他們理所應當地聽命於她。雖不知出於什麽原因，歐陽嘉芮變得癲狂嗜血失去理智，但這並不是自己心安理得享受他們簇擁的理由。

  她，終究不是暗厲堂堂主。

  “阿浪，你和武猊他們回去吧。暗厲堂屯了很多箱黃金，分給下麵的人一些，你們自己可以多拿些，去做點小生意，享受平凡的生活吧。”殷初初明白，如果能夠幸福美滿地生活，誰又願意刀尖舔血？

  自己能為他們所做的事情不多，歐陽嘉芮如果重見天日定會掀起腥風血雨，所以自己勢必不會讓她繼續存活於世。

  聞言，阿浪鼻尖一酸，詫異地扯住少女的衣擺紅了眼眶，哽咽：“堂主這是不要暗厲堂了嗎？不要屬下們了嗎？”

  “你剛才也聽到了，這具身體不屬於我，我也不是歐陽嘉芮，真正的暗厲堂堂主現在見人就殺。難道，你們就不渴望遊山玩水的逍遙生活嗎？”她的語氣變得激動，這麽多黃金足夠他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為什麽他們不能理解這份苦心呢？

  身板瘦弱的少年動搖了，他輕輕歎口氣，朝少女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堂主，屬下明白了……希望日後，有緣再見。”蕭浪雖然年紀尚小，但心智早熟，許多事情還是能拿捏住分寸。

  他離開之時戀戀不舍地回頭望了一眼纖弱倔強的少女，甜甜喊道：“阿浪很喜歡您！即使您不是歐陽嘉芮，也喜歡您！”不是男女之情，而是由衷的敬佩和親近。

  言罷，他似乎釋然地一笑，縱身一躍融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見。

  風輕拂而過，惹得枝葉婆娑作響，增添一抹蕭瑟之感。

  阿星深紫的星眸內盈滿落寞，他感到五髒六腑都痛得扭曲：“主人……不要趕走阿星。”他早就沒有地方可歸，她對他而言就是整個世界。

  不知為何，原本下定決心的殷初初迎上阿星那受傷的眼神猝不及防心顫，她沉吟片刻：“罷了，如果本宮最終意識迷離消逝，希望你告訴爹娘，本宮真的很愛他們。”滾燙的淚珠溢出眼眶，她是多麽無顏麵對已然蒼老的父母。

  那個男人，最終會選擇的是自己，還是藍嫵呢？

  ……

  “你所說的，是真的嗎？”茶杯跌落在地麵摔得粉碎，一頭銀發的男人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望向麵前的仇敕，琥珀色的眼眸裏充滿了震驚。

  仇敕明白他心中的糾結和苦痛，猶豫著點點頭：“屬下之言半字不假。那逃離的女子便是冷元真，而王妃……巫師她的身體隻能容存一種意識。”不知從何時起，他似乎更習慣叫藍嫵為王妃，默認這具身體的主人就是殷初初。

  藍嫵……似乎已經在眾人的記憶中慢慢消失……

  “二者擇其一嗎……？給本殿將冷元真抓回來！”墨堇難以想象那小女人知曉真相後會有多麽恐懼和無助，他千方百計想要保護的女人居然被人算計，被傷得徹徹底底。

  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自私自利的冷元真！

  他承認，自己在兩個徒兒中更為親近偏愛純善聰慧的藍嫵，所以在魔茵為了奪得巫師之位追殺藍嫵之時毫不猶豫地護著藍嫵，將她混入運往伝涼的靈女中，甚至為了她的安危封存記憶。

  為了避免魔茵繼續喪心病狂地陷害已經毫不知情的藍嫵，他不惜化身淩君州暗中保護她。沒想到，中途出現的那個女人，竟然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走進了他的心。

  “大祭司，您會選擇誰呢？”仇敕沒忍住心中所想，脫口而出。他也好奇，一個是視作親生閨女的愛徒，一個是共度風雨的妻子，這個男人如何抉擇。

  然而，墨堇猶豫了很久，終是開口：“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本殿都會讓二人共存。”他的桃花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心像被針紮般刺痛。

  ……

  “師父！師父！您可真是個大美人兒！”少女嬌俏的麵龐近在咫尺，藍嫵伸出小手揩油似的在墨堇臉上摸了一把，甜甜地一笑，時光仿佛暫停在那個午後。

  小憩後蘇醒的墨堇緩緩睜開雙眼，迷茫地望向她：“藍嫵，本殿發現你越發不懂規矩了……昨日教你的經書，可有背得？”他緩緩起身，忽視掉她眼中忸怩的情意。

  是的，他分明知道這個少女對他一直懷揣著別樣的心思，那是僭越師徒情誼外的感情。

  “師父，藍嫵不知禮數，您請見諒。魔茵記著昨日所學，這就給您一字不落地背出來。”驕橫的魔茵衝出來暗暗推了一把藍嫵，眼中閃爍嫉妒的色彩。

  也許，同樣心懷不軌的還有另一個徒兒，魔茵。

  “對不起，姐姐。”藍嫵不知道自己無意中的行為惹得姐姐魔茵如此生氣，蔫蔫地低下了頭，撅著小嘴十分委屈。

  墨堇一直都看在眼裏，包括她們爭風吃醋的場景，隻是……他沒料到魔茵居然會舍得對親姐姐下如此的毒手……

  “啊！”陡然從夢中驚醒的墨堇嚇出一身冷汗，他撇過頭去發現外麵風雨交加、電閃雷鳴，心中那絲不詳的預感逐漸蔓延。

  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渾身濕透的仇敕焦急匯報：“大祭司，王妃……巫師她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