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甘願潛伏在伝涼二十年，變成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是為了什麽？是不是我？”殷初初其實心中已有大概的猜想，冷元真告訴她這具身體乃是幻影國之人，想必身份不簡單，否則怎會值得大祭司出手。

  墨堇輕輕搖頭，望向少女的眼眸無比熾熱：“其實你的身體原本是屬於藍嫵的，她是我的徒弟。”誰能夠料到，他千方百計地送藍嫵去伝涼躲過魔茵的追殺，甚至不惜暫時封閉她的意識，將她化名為冷元真，居然會突然出現異象。

  聞言，殷初初愕然，呆呆地開口：“這……是藍嫵的？那冷元真是誰？歐陽嘉芮又怎麽解釋？”她自知自己不過是一縷怨魂附體，陰差陽錯擾亂了這個男人的計劃。

  “我所知道的是，藍嫵仍在體內，保存著十三歲之前的回憶。我為了確保她的安全，暫時封存，並給予她新的身份，化名為冷元真。至於後麵發生了什麽，我也無從知曉。”墨堇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疑慮，他似乎也訝異怎麽會在一具身體上產生如此多的人格。

  少女神情變得凝重起來，她完全不記得在馬廄後的任何事情，想必是歐陽嘉芮再次出現頂替了她。若是想要破解重重疑惑，還得再次找到牢獄內的康悅才行。

  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榻，小跑離去，不顧身後男人詫異的眼神。

  “初初，你要去哪兒？”男人咬緊了牙關，他不敢置信，自己才剛剛施了法術讓她重現，那個小女人居然就要這麽把他拋下。

  他料想過千萬種她的反應，或是怨念責怪，質問他個不停，或是前嫌盡釋，不顧一切地摟住他，可沒想到她會跑走。

  少女墨黑的秀發在微風的吹拂下揚起，她的語氣清冷生疏：“不能隻允許你擅自離開吧？”言罷，她纖瘦的身影便消失在殿內，不帶一絲留戀。

  當初彼此口口聲聲的信任與坦率，她都能做到，明明瞧出他心事重重，給過他那麽多次機會，他也沒有珍惜坦然相對。

  她失望了，不論原因是什麽，這點無法改變。

  出乎她意料的是，門口佇立著兩位熟悉的人，阿星和蕭浪發現她竟然隻身出來，疑惑眼前的人究竟有無恢複記憶。

  “阿星，阿浪，你們怎麽在這兒？”殷初初一頭霧水，這宮殿可不是隨心所欲便可踏足的地方，二人使了什麽招數混進來的？

  他們這才肯確信少女已然恢複了記憶，從彼此的眼神中瞥見明顯的喜意。

  阿星淺淺一笑，語氣裏透露不自知的愉悅：“主人，您之前好似失去記憶了，成為新巫師後招納男寵，我們便混進來了。”他從來不會對這個少女說半句假話，眼眸亮堂堂的。

  阿浪肯定地點點頭，聲音俏皮稚氣：“是啊，堂主，您還稱自己為藍嫵呢！”他越想越覺著奇怪，忍不住嘟囔。

  聞言，少女清甜的笑容僵在臉上，她回想起方才那個男人告訴自己的事情，語氣變得冰冷：“看來他說的沒錯。”她倒是覺著奇怪，藍嫵被法術封存這麽久，是如何衝破束縛戰勝歐陽嘉芮出現的？

  難道……在她失去意識的時候還發生了什麽？

  “你們，跟本堂主走。”搖搖頭甩掉腦海中的重重疑惑，殷初初還是決定先去牢獄找康悅把事情弄明白，否則她連覺都會睡不安穩。

  再次踏入這潮濕陰暗的牢獄，她卻不再以階下囚的身份相對，反而搖身一變成為了新巫師，心情頓時變得十分複雜。

  康悅蜷縮在一個角落，淡然地抬起頭望向衣著華貴的少女，開口：“我知道你會來的。”她那墨綠的眼眸如同幽深的湖泊，醞釀著殷初初看不懂的情緒。

  “你應該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吧？”仔細思索從前初見康悅，殷初初便恍然大悟，她一直在設法引導自己發現真相，揭開這具身體隱藏的謎團。

  雲淡風輕地靠著稻草堆，康悅不緊不慢道：“大祭司墨堇一定想不到，他封存藍嫵的記憶後，竟然會陰差陽錯地讓後來的冷元真變成一個新的意識。”她所期盼的，很快就能得到了。

  “這麽說，你……”眼皮陡然一跳，殷初初好似已經明白了所有。

  沒有回避她的詢問，康悅直截了當地回答：“沒錯。藍嫵是這具身體的原主，我是她到伝涼後誕生的新意識，歐陽嘉芮是我在無助迷茫之時幻想的邪惡存在，而你是我拯救的一縷魂魄。”毋庸置疑，她才是推波助瀾的人。

  “什……什麽？你為什麽要救我？”聞言，殷初初腿一軟，她萬萬想不到自己一直被人算計這麽久，而且還不知對方的意圖。

  極為罕見的，康悅臉上綻放一個悵然的笑容：“我要自由。終有一日，大祭司墨堇會釋放出藍嫵，屆時她在伝涼產生的新記憶，也就是我會被徹底抹去。於是，我不得不尋找新宿主，康悅。”

  她早就察覺自己沒有兒時的記憶，在目睹星爐每年無緣無故運來靈女之後便心生疑慮，夜晚由幻想出來的人格歐陽嘉芮支配身體，去幻影國秘密展開調查。

  至於暗厲堂，也是由歐陽嘉芮一手創立的，她何嚐不是試圖獲得自由，作為一個獨立的人存活於世，借此證明自己。

  “你的意思是……藍嫵與我，不可能同時存在於世？”殷初初的心陡然一涼，當初墨堇為了保全藍嫵寧願變成錦喻王爺數十載相伴身側也在所不惜，那個男人會為了自己而放棄藍嫵嗎？

  不自覺地，少女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到底，她應當不是如此重要的存在吧。畢竟，她隻是一個意外。

  康悅點點頭，擲地有聲：“沒錯。當年魔茵為了巫師之位不惜雇傭死士追殺藍嫵，大祭司墨堇暗中出手相救。我很了解你的感受，如果和我一樣想要獲得永遠的安寧，去山坡下的村莊找禧婆婆，她曾是幻影國的巫師，能夠施法除去藍嫵和歐陽嘉芮。”

  微頓，她抬頭，墨綠的眼眸堅定無比：“求你，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放我自由。”

  默默無言，心情複雜的殷初初終究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