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雀無聲，但聞風聲簌簌，在場之人的目光皆凝聚於那恍如謫仙的少女身上。

  冷元真將金樽中的酒一飲而盡，啪嗒放下，眼簾緩緩抬起，銳利的眸子直直掃向殷可柔那惺惺作態的嘴臉，櫻唇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那臣，便獻醜了。”她的聲音清越悅耳，似泛起漣漪的碧湖，美得令人窒息。

  明達帝見狀，自然也以為冷元真為自己準備了驚喜，眼神亮了亮，不禁坐得端正了些，屏息以待。

  “但臣需要大皇子的側妃殷氏，略微幫個忙。”冷元真眨了眨眼，杏眼純澈無辜，看上去沒有任何壞心眼，不過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請求。

  “好，朕準了。”明達帝本想稱呼殷可柔為“殷夫人”，可轉瞬又覺著她的身份配不上這名號，生生憋回去。

  實際上，殷可柔的身份尷尬至極，既不是正妻上不得台麵，又不似林爾曼為尋常妾室可被喚作“小夫人”。

  皇上何等身份，此言一出，殷可柔便再無退路，隻得硬著頭皮應了一聲。不知怎的，她想起上次在祭天大典那玄神貴女也是這般喚了自己上去。

  這次，絕不能再被她那人畜無害的小臉蛋給騙了！

  兩人走到亭台中央，一抹淡青霧紗婉約可人，一襲聖白殷紅神秘威嚴，冷元真雖比殷可柔矮一指，可氣勢卻毫不畏縮，甚至大氣多了。相較之下，殷可柔就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臣今日潛心鑽研，習得一絕活，臣起名為‘通靈’。”冷元真煞有其事道，那處變不驚的神色讓明達帝不由得信服。

  “此話可真？”明達帝喜形於色，若是玄神貴女修煉再上一台階，可至通靈的地步，那他的統治也能更加鞏固。

  “臣不敢欺瞞皇上，隻是這通靈之術尚未修煉成熟，會發生意外也未必。”冷元真麵色凝重地用小手扶住下巴。

  “通靈是何意？”殷可柔這下明白了，這玄神貴女是要拿自個兒試驗呢，她笑得一臉勉強。

  “通靈便是讓受此術的人展現已死之人的意誌。”冷元真淡淡一笑，眼神中閃過不言而喻的諷刺。

  此言一出，方才一頭霧水的眾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若此術修煉成熟，便是能打開冥界之門，讓人鬼殊途的世界暫時相通。

  從前思念的人可相聚，留有怨恨的魂魄也可報仇。

  旁人不知，可憶香、朱羽和半雙看得分明。自家主子哪裏是習得什麽通靈之術，她們日日跟隨在身側，從未見主子修煉這通靈，隻見她翻閱古籍和偷吃玩耍。

  想必，主子是要戲耍這歹毒的殷二小姐吧？

  殷可柔嚇出一身冷汗，如果冷元真所言不假，自己手下的亡魂可不少，想到這兒她不禁哆嗦，半信半疑之餘還是咬牙堅持下來。

  忤逆聖旨，罪名可不輕。

  她此刻有些後悔，為何去招惹這位高權重的玄神貴女。但想到玄神貴女公然侮辱自己，她便不再信她神神叨叨的鬼話，心中莫名充滿了勇氣和自信。

  上一次，她也是假借神靈之言，戲弄自己的！

  這一切，都隻是她捏造的借口！

  “殷小姐可準備好了？”冷元真展露出一個瘮人的微笑，在她那波瀾不驚的雙眸中是腥風血雨。

  淩君州望著這樣的冷元真，不禁愣怔，令他想起一個聞風喪膽的存在，隨即又否定了自己這荒謬的猜想。

  絕不可能是她。

  “自然，神女大人請吧。”殷可柔麵無懼色，她倒是要看看這故弄玄虛的把戲能玩到什麽時候。

  眾人睜大了雙眼，隻見玄神貴女伸出纖細白皙的柔荑，狀似金蓮，對準那皎潔的圓月，另一手大拇指掐著中指腹，闔上眼簾念著什麽奇怪的咒語。

  “忘記提醒殷小姐了，今夜月圓陰氣最為旺盛，對您怨念最深的魂魄將會現身。”冷元真恬靜一笑，如此純善的模樣卻讓殷可柔渾身戰栗，動彈不得。

  “通靈，是附身於作法之人哦……”少女的話語如同鬼魅，縈繞在眾人的耳畔，隻見玄神貴女緩緩睜開那雙眼眸，如死水一般毫無波瀾。

  仍是那個冷元真，可氣場已經截然不同。

  “你……你是誰？”殷可柔察覺到有些不對勁，顫抖著連連後退，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柳眉皺成扭曲的樣子。

  “妹妹，你如今可是麻雀飛上枝頭了嗎？”冷元真展露出一個瘮人的笑容，雙眸怨恨地盯著麵前的殷可柔，恨不得將她扒皮拆骨。

  是……殷初初？

  這話分明就是殷初初臨死前對她的嘲弄，是對她的蔑視和不屑一顧，冷元真沒理由可能知道的！

  “神女大人不要嚇著妾身……”殷可柔尚且維持殘存的理智，清秀的麵容已是青一陣紫一陣。

  淩修啟本來見狀古怪，想上前打破這僵局，可隻覺此時的冷元真愈發與殷初初相似，遲遲開不了口。

  在座的各位神色各異，但都想看下去是怎麽回事。

  “姐姐我死得好慘啊……衣不蔽體，這麽多百姓看著我！爹娘哭紅了雙眼，白發人送黑發人……”冷元真的雙眸迸射出無法言喻的怨毒，神色瘋狂陰狠。

  聲音不大，可在場之人皆聽得一清二楚。所說之人，定然是那殷將軍才死不久的女兒殷初初無疑。

  大家雖然為詭異之事感到不寒而栗，可仍舊興致勃勃地想往下看。

  “二叔他性子暴戾，不思進取，敗光了家產，若不是我收留妹妹，你怎會安然無恙地活到今天？妹妹可還記得，和姐姐說不會爭搶太子？”冷元真入了迷似的，繼續喃喃自語。

  此話一出，殷可柔便嚇得跌落在地上，像瘋了似的要爬走，哪裏還有方才那端莊淑女的模樣？

  是殷初初！是殷初初！這些事情隻有殷初初知曉！

  “啊！救命！”冷元真突然上去掐住殷可柔的脖子，惡狠狠地瞪著她掙紮的模樣，麵上滿是快意。

  “可柔！”淩修啟再也看不下去，便要上去拉開冷元真。

  恰在此時，冷元真直直倒下，暈厥過去，落入了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