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一鳴取了化驗報告，原本就想離開了，都快走了，又折了回來。

  黎嫣看見他又回來了也十分詫異。

  “黎姝她……她複發了。”

  黎嫣愣愣地看著塗一鳴，半晌說不出話來了。

  她已經不記得上一次見到黎姝是什麽時候了，算起來也差不多有大半年的時間了，沒想到黎姝竟然癌症複發了。

  兩個人坐在醫院外麵的長椅上，塗一鳴拿出了一支煙，他原本戒煙很久了，可最近實在是憋悶得慌，這才重新抽煙。

  “你不介意我抽支煙吧？”

  黎嫣搖了搖頭。

  塗一鳴點燃了這支煙，“其實本來都好好的，都怪我不好，提出生個孩子，後來她也有了這樣的打算，結果醫生說雖然可以生，但是不建議生，可能會引起癌症的複發，黎姝背著我在學校裏躲了兩個月，胎兒成型了才告訴懷孕的事。”

  黎嫣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他的話。

  “本來一直小心翼翼地養胎，可結果上個月醫生發現了癌細胞，想讓我們立即做引產，然後進行治療，可黎姝死活不同意，非要等孩子大一點兒，要保證她可以活下來。”

  黎嫣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塗一鳴用力抽了幾口煙，老實說現在的他都不知道，自己出現在黎姝的生命裏，到底是對還是錯，如果自己沒有出現，那黎姝會不會和現在不一樣呢？

  “現在呢？”

  “醫生還是建議引產，現在化療不行了，必須馬上進行手術，可黎姝堅持要等到下個月。”塗一鳴深深地歎了口氣，“你知道嗎？她和我說，當她聽見醫生說她複發了的時候，她不是難過，而是終於鬆了一口氣。”

  黎嫣錯愕得看著塗一鳴。

  “她說這段時間太幸福了，她一個做了那麽多壞事的人，老天爺怎麽可能不懲罰她呢？其實她真的已經悔過了。”塗一鳴知道黎嫣是黎姝的心結。

  她做了那麽多的壞事，害的人全都是黎嫣。

  黎嫣站起身來，“我抽時間去看看她吧。”

  塗一鳴沒想過黎嫣會去看望

  黎姝，他當然也是抱著這樣的目的的，他心想黎嫣如果可以和黎姝和解，說不定黎姝會好一些，即便是真的要離開這個世界，最起碼她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對了，我還沒有問你，你來醫院做什麽？是……不舒服？”

  黎嫣背對著塗一鳴，頓了頓回答說：“是我媽。”

  “她怎麽了？”塗一鳴急忙站起身來焦急地問。

  然後又是漫長的等待。

  黎嫣想了許久才終於回答，“和她一樣。”

  說完黎嫣就留下了錯愕萬分的塗一鳴獨自一個人離開了。

  沒錯，盛蓮安也病了，癌症，和黎姝一樣的癌症，是最近才檢查出來的，黎嫣今天來醫院就是來和醫生商討治療方案的。

  盛蓮安年紀大了，不喜歡折騰，也諱疾忌醫，所以黎嫣隻好一個人跑前跑後的。

  塗一鳴回到病房的時候，黎姝已經醒了，他沒有告訴黎姝盛蓮安生病的事情，至於遇見黎嫣的事，他也隻字未提。

  隔了兩天，黎嫣就來了。

  來的時候，黎姝正躺在床上和寶寶說話，陽光灑進來，照耀在她的身上，她枯槁的身體和隆起的肚子都籠罩在陽光裏。

  黎嫣站在門口，看著籠罩在陽光裏的黎姝，突然失了神兒。

  如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黎姝順利嫁給了塗一鳴，自己也從一開始就和烈逸在一起，現在她來醫院看望待產的妹妹，該是一件多麽開心的事啊。

  隻可惜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麽多的如果呢？

  黎姝感覺有人站在門口，便抬頭看去，看見黎嫣的時候，她甚至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姐？”這句姐在喉嚨裏滾了滾，終究還是從嘴裏叫了出來。

  黎嫣走了進來，坐在了床邊。

  “都好嗎？”黎嫣順手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和一個蘋果，便開始削蘋果。

  “都好，一切都好，我和寶寶都很好。”黎姝的聲音甚至有些發抖，她以為自己死之前是見不到黎嫣了。

  原本她都打算好了，等自己快死的時候，讓塗一鳴把黎嫣喊過來，都說人之將死其

  言也善，所以那個時候黎嫣應該不會再拒絕她了。

  可是她竟然主動過來了，還真是意外。

  “小外甥女好嗎？”

  “好，都挺好的，她叫巧克力。”黎嫣低著頭，也不看黎姝，隻是認認真真地削蘋果。

  “巧克力，這名字真好聽，一聽就好甜啊，將來一定和姐姐一樣日子過得甜甜美美的。”黎姝的眼睛裏仿佛有光，“我肚子裏這一個還沒有取名字，一直寶寶寶寶的喊他，姐姐，等他將來生出來，你也給他取個名字吧？”

  黎嫣低著頭削蘋果，沒有說話。

  黎姝也覺得自己可能是唐突了，“我和他爸爸還真不知道孩子叫什麽，這名字好像還是爸爸媽媽取比較好。”

  黎嫣仍舊沒有說什麽，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不知道呢，我和一鳴都希望是女孩兒，女孩兒多貼心啊，像巧克力一樣。”

  黎嫣微微笑了笑，把蘋果遞給了黎姝，“那巧克力今後就有妹妹了。”

  一句話讓黎姝先是愣住，然後就笑了。

  所以黎嫣這是同意將來會和她有所往來了？

  “是，有姐姐在，寶寶真是太幸運了。”黎姝結結巴巴的，甚至都不會說話了。

  “多吃點兒，你太瘦了。”黎嫣當然知道黎姝的瘦是因為病，她隻是不想捅破這層窗戶紙罷了。

  “好，我回頭多吃點兒。”

  “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黎姝點了點頭。

  黎嫣轉身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聽見了黎姝的話。

  “姐！對不起。”這句對不起，她終於說出來了，發自肺腑地說出來。

  黎嫣停頓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轉身便開門離開了。

  眼淚從黎姝的臉頰緩緩流淌下來。

  黎嫣過來看她，她已經很滿足了。

  黎姝又堅持了幾天，竟然見紅了，孩子不得不進行剖腹產手術。

  為了減少傷害，醫生決定兩個手術一起做。

  這是一場非常有風險的手術，但是又不得不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