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一鳴帶著黎姝來到了醫院裏，因為是半夜，隻能做一些普通的檢查，等到了白天，才把黎姝婦產科的醫生和之前的主治醫生請了過來進行了會診。

  大著肚子的黎姝進行了一係列的檢查，然後就等候在辦公室裏。

  檢查結果許久才出來，最後進來的是之前給黎姝做過手術的主治醫生，他一臉凝重，看了看黎姝的肚子，也隻能歎了口氣。

  一看這醫生的樣子，塗一鳴和黎姝大概都猜到了。

  “醫生，為什麽我太太會發燒？是不是情況不太好？”

  黎姝握了握塗一鳴的手，她反倒是比塗一鳴淡定多了。

  “是，我們在塗太太的體內發現了癌細胞。”

  那一刻塗一鳴聽見了心碎的聲音。

  果然還是複發了。

  “那現在我們需要做什麽呢？”塗一鳴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醫生頓了頓說：“目前隻是在原來的病灶上發現了癌細胞，情況並沒有你們想的那麽嚴重，隻是現在塗太太正處於懷孕期，懷孕的女性新陳代謝比一般人快得多，會加速癌細胞的進展，所以我的建議是做引產，然後馬上進行化療，控製住癌細胞。”

  “不行！我的寶寶現在還不足七個月呢，她現在活不成啊！”一直不吭聲的黎姝提出了反對。

  “塗太太，保命要緊啊，其實我們一開始就提醒過你的，懷孕是非常危險的，我們這裏之前也有一個像你這樣的患者，同樣做了手術，也想做媽媽，於是強行懷孕，從懷孕開始她就一直身體不適，孩子的各項指標也不好，一直在做保胎治療。

  可惜保胎到了五個月，還是不行，癌症複發，隻能做了引產，到最後大人也沒有保住。這樣的例子不是個例，我希望你可以明白，其實沒有孩子的人生也並不一定就是殘缺的。”

  黎姝卻拚命地搖頭，比起那個保胎到五個月的女人，她是幸福的，她除了一開始有一點兒早孕反應之外，其他的都很順利，胎兒也十分健康。

  “現在孩子六個多月，如果現在引產活的下來嗎？”

  孩子和大人，塗一鳴都想要，如果可以選擇，他自然是選擇黎姝，隻是如果沒有孩子，黎姝也活不成，所以他都得要。

  而且必須要！

  醫生扶了扶眼鏡，“現在的醫學很發達，也有一些在六個多月被迫做引產的病例，孩子經過醫生的搶救和精心嗬護活下來的。但是這樣的孩子發育不全，在今後的生活裏同樣存在很多問題。”

  黎姝的心生生地疼著，再等兩個月，老天爺哪怕再給她兩個月的時間，那個時候引產，孩子就可以活下來了。

  可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塗先生，塗太太，我的建議跟剛才是一樣的，盡快做引產手術，然後接受化療，這是最穩妥的方案，不如你們回去商量一下。”

  醫生能了解讓一對夫妻失去他們好不容易才保下來的孩子有多難。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仍舊沒有說話。

  到了家，塗一鳴給黎姝倒了一杯熱水，又給她鋪好了床。

  “折騰了小半夜，你睡會兒吧。”

  他們似乎誰也不願意提及那個話題。

  黎姝躺了下來，拍了拍自己床邊的位置，“老公，你今天不去公司了好嗎？我想讓你陪陪我。”

  “好。”黎姝從來不會要求塗一鳴不去公司，畢竟公司裏也有一大堆的事情等著他去做呢，所以她很少會提要求，從來都是塗一鳴主動為她去做。

  塗一鳴也躺了下來，黎姝測轉過身子，“老公，你知道嗎？當醫生說我身體裏有癌細胞的時候，我突然間一下子放鬆了。”

  塗一鳴看著黎姝臉上的笑容，他一個大男人，突然很想哭。

  “這些日子我過得太幸福了，也太好了，我每天都在擔心老天爺是不是打盹了，讓我這麽一個連孩子都不會放過的壞女人變得這麽幸福，我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我覺得這些幸福太虛幻了。”

  黎姝說這些的時候，臉上始終帶著笑容，“直到醫生

  說我複發了，我突然如釋重負，壞人終究是有惡報的，誰也逃不掉，我做了壞事，遭了報應，這些報應就不會報應到我們孩子身上了吧？”

  塗一鳴聽到這些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一個大男人在自己的老婆麵前淚流滿麵。

  黎姝擦了擦他的眼淚，“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也沒什麽好哭的，老公，我已經很知足了，我這段時間真的好幸福，我配不上這樣的幸福。”

  “別說了，老婆，我們明天就去做引產手術，你會活下來的，等化療結束，你就把欠老天爺的都還了。”

  塗一鳴的聲音是沙啞的，是哽咽的，他不知道如何安慰黎姝，或者他才是需要安慰的那一個。

  黎姝卻搖了搖頭，“我不想做引產，我要孩子活著。”

  “不，這次你要聽我的。”塗一鳴已經開始後悔，為什麽當初沒有極力阻攔黎姝要這個孩子呢？

  如果三個月的時候，他能製止她，或許他們現在就不會這麽痛苦了。

  “老公，我和孩子注定隻能活一個，即便是現在做了引產，我做了化療，我就一定能活下來嗎？你沒聽明白醫生的意思嗎？我沒希望了。”

  “不，不是這樣的。”

  “老公，你接受現實吧，其實從一開始我們都知道我活不了多少年的。”

  “不是，不是這樣的，醫生說了現在做引產，孩子不一定就會死，我們家有錢，我可以請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一定可以撐著她活下去的，好嗎？”塗一鳴的聲音像是在哀求。

  他好不容易愛上了一個值得愛的人，可老天爺對他真的好殘忍。

  “我想再等等，等兩個月，就兩個月，那個時候她就八個多月了，八個多月的孩子是可以活下來的，隻是身體可能會比別的孩子差一點兒，慢慢地會養好的，好嗎，老公？你答應我。”

  塗一鳴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兩個月，天知道這兩個月裏會經曆什麽，黎姝的身體能不能扛上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