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得特別用力。

  時念轉眸看向宮歐，她看到他眼中的自己笑得那麽勉強……

  “我就見見，我不會耽誤時間的。”

  她這麽道，她隻是去見見，見見而已。

  “……”

  宮歐目光沉沉地看向她，薄唇抿緊，過了許久，他的指才一根一根慢慢從她腕上抽離。

  時念仍然維持著笑容，一步步往上走去，下麵傳來阿爾瓦二少爺的聲音，“請求你，快一些，多浪費一秒的時間，人質的生命安就減弱一分，這座城市的經濟隨時會陷入癱瘓。”

  在這位二少爺的眼中，r宮無異於一個恐怖組織的存在。

  時念慢慢走上前，這裙子太大太沉了，沉到她走每一步都那麽累。

  重新回到那個純白的房間，時念抬眸望向白色的吊燈，燈光打在她藍色的禮服上，泛出湖水的波光。

  這裏的一切和科技館一模一樣。

  她還記得宮歐最開始帶她到科技館時她有多震憾，那個時候，r宮第一次走進她的生命……

  “r宮，我知道你在這裏。”

  時念揚聲喊道。

  “……”

  回應她的是一片靜默。

  整個房間白得晃眼。

  時念轉頭環顧四周，用力地大聲道，“r宮，我是你的主人，我現在需要你的出現，請你出現！”

  她的聲音很大，砸到牆壁上仿佛還能聽到回音。

  時念站在那裏。

  盡頭處的白色衣櫃後緩緩走出來一個銀色的械身影，然後再一個、又一個。

  它們朝她走來。

  時念望著它們，分不清哪個是r宮，哪個是複製品。

  “主人。”

  三個械身影同時朝她紳士地行禮，它們身上畢竟還保留著宮歐創造的東西。

  “我沒有那麽多器人，我隻有r宮這個家人。”

  時念站在那裏笑著搖頭，燈光映出她眼中的淚光。

  她的話音落下，走在最後的一個器人走出來，姿態謙卑，“主人，請問需要我做什麽？”

  是它？

  時念走到它麵前，看著它藍屏的雙眼，苦澀地問道，“如果不是我叫你，你的係統已經可以自主屏蔽我了是嗎？”

  這在人類的行為中叫躲，它聰明地將一個複製品推出來，讓他們帶走。

  “我永遠為主人效勞。”r宮的電子音聽起來恭恭敬敬。

  同以前一樣的口吻呢。

  “其實你很痛恨吧？”時念澀然笑著，靜靜地注視著它的臉，“痛恨不能刪除宮歐留下的認主程序。”

  “主人，您多慮了。”

  “既然你口口聲聲叫我主人，那你就要聽我的話。”時念眨了眨酸得無比的眼睛，咬字用勁，一指向外麵，“你把外麵的人都放了，把阿爾瓦一家都放了，不準綁架，不準籌錢，你要跟我走，跟我回家。”

  回去做她的家人。

  “我和您的宮先生已經談過了。”r宮道。

  “什麽？”

  時念不明白地看著它，隻見r宮自主啟動一道程序，不一會兒，半空中便出現息影像。

  是一段記憶錄影。

  時念看過去，畫麵中隻有穿著騎士服的宮歐，他從地上站起來，甩了甩臂，一雙黑眸淩厲地看向鏡頭。

  更準確的是看向r宮。

  這是r宮的第一視角。

  “以你的能力複製出一個一模一樣的科技館都不足為奇，隻不過，你不可能懂得更換密碼。”宮歐沉聲道，臉色冷漠，“更換密碼隻能代表你有了做主掌控的想法。”

  這應該是宮歐發現科技館密碼更換被帶走以後發生的事，他找到了r宮。

  “宮先生，我不傷害你們，請離開。”

  r宮的電子音在錄像中響起。

  宮歐二話不便走向一旁的控製台，修長的指在上麵劈哩啪啦地敲著，麵色卻是越來越難看。

  須臾，他抬起頭，“你將遠程操控和充電功能都改了？”

  “是的，宮先生，我可以自由操控自己。”r宮的聲音聽起來透著宮歐式的張狂，“我要做這個城市的主宰者，讓這裏成為器人的樂園，而不再隻是你們的仆人。”

  “時念在找你！”宮歐厲聲吼道，額上的青筋暴跳，沒人比他更知道器人有自主意識的危險，“她一直在找你，你敢背叛她？”

  “我要這座城市，如果她需要我做什麽，我也會做。”r宮道，“主人是我誕生的意義，這座城市是我重生的意義。”

  時念靜靜地看著錄像，她從來不知道以前那個對很多詞匯都需要用搜索引擎的r宮竟然能出這樣一番話來。

  人工智能最特別之處在於自我學習，原來器人學習起來是這麽可怕的一件事。

  “你要做的就是綁架這座城市？”宮歐掃過控製台上的一些程序便明白了，“進入你第一程序的密碼是什麽？”

  “我不可能給你，請你們離開，主人是個柔弱的女人，我不會把任何血腥的場麵給她看。”即使許多密碼被自行更換，刪除不掉的認主功能讓r宮對時念仍有絕對的忠誠。

  “時念不會讓你這麽做。”

  “我要這座城市不妨礙我對主人的忠誠。”這在r宮的設定裏，是兩件事。

  時念看著半空中的息影像，心裏難受極了，忽然，隻見畫麵中的宮歐朝r宮衝過去，畫麵搖晃不穩，似乎在纏住打鬥。

  下一秒，宮歐重重地摔在地上，麵露痛色，按住自己的腕，指縫間有鮮血溢出。

  他受傷了？

  時念震驚，之前她隻顧高興帶複製品離開，竟然沒有發現宮歐受了傷。

  他是想強行帶走r宮？

  “宮先生，你應該知道，以你和你帶來的人對抗不了我。”r宮道，語氣狂得不可一世。

  兩個同樣狂妄的性格在激烈碰撞。

  宮歐再一次從地上站起來，咬牙將護腕綁緊，抑製住鮮血再流出來。

  他直視鏡頭的方向，黑眸陰沉極了，薄唇抿出一抹陰戾，“我會帶時念走。”

  他妥協了。

  “你做了個相當正確的選擇，宮先生。”r宮道。

  “不要以為我怕了你，我隻是不想讓時念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宮歐冷冷地道，“你不過是部器而已，我可以創造你，也可以銷毀你。”

  “……”

  r宮沒有話。

  宮歐轉身離開，離開的那一瞬，時念在他眼中看到黯淡。

  他沒有立刻銷毀r宮，是因為怕她傷心，還是放不下最初的心血，亦或是……兩樣都是。

  宮歐這時候走，是真的沒想對付r宮吧，一心想帶著她離開，可是最後……他還是回頭了。

  他就是這樣一個男人，事情不能真正解決，他不肯罷休，猶豫之後還是會偏執到底。

  他也不肯……讓她帶著一個假的r宮當作家人。

  錄像被收起，r宮站在時念的麵前，“你看到了，我和宮先生的合作很愉快，可惜他去而複返，很不應該，我不想傷害主人和主人的家人。”

  “那外麵那些人呢？”

  “她們隻是一些不必要的存在，有了錢，我就可以以阿爾瓦家族的名義統治這座城市。”

  “所以，就算我給你下達命令，你也不會放過他們？”

  “主人，這是兩套程序。”

  “……”

  真是聰明呢，把統治城市製作成另一套程序，互不相斥麽？

  r宮驕傲地著，“主人，我有如此成就你不該高興嗎？”

  不該高興嗎？

  黑化的r宮讓她認不清，她甚至想不起以前的r宮該是什麽樣子的。

  隱隱約約的，她聽到外麵的慘叫聲。

  那聲音撕心裂肺，可對r宮來，它隻是器，它隻是吸收了聲音，根不會動容。

  現在的她對它來也是一樣，如果不是認主功能的存在，它都不會聽她廢話這麽久……

  以前的r宮怎麽都不會回來了。

  時念想著，倒退了兩步，在白色沙發上坐下，筋疲力盡，“r宮。”

  “主人，我在。”

  “我想看看我們以前在一起的記憶。”她淡淡地道。

  讓她再看一眼。

  最後再看一眼……她就讓宮歐進行一鍵銷毀。

  這一回，r宮沒有拒絕她，而是啟動內部程序，一連放出無數的格息畫麵，錄像畫麵呈扇形在時念的頭頂上方展開。

  時念抬眸望去，每一格都有她。

  第一眼見到r宮她捂嘴的震驚，r宮為她做飯時她在旁邊的笑容，無法睡眠時她望著它時眼中的脆弱……

  曾經，不管喜怒哀樂，r宮都陪在她的身邊。

  然後，時念看到了r宮在地下停車場被揍的場麵。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

  在r宮的第一視角中，許許多多的人拿著各種棍子在砸車窗，一個個嘴中叫囂著打三……

  那麽遠的事情了。

  畫麵一晃，它已經被拉出車子，她記得那個時候，因為慕千初她設定了它不準動打人，所以，它就隻能乖乖被打被砸。

  直被砸到視線中線路板都掉落出來……

  “……”

  時念望著這一幕，忍不住用捂住嘴，這段記憶是她的噩夢，她一直不敢去回想，竟然就這麽封存在r宮的“記憶”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