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那些話並不是虛偽的，他真的撿了。

  宮曜望向床上昏迷的男人，好久，他捧著水晶瓶子，忽然覺得特別重，他把水晶瓶子心翼翼地放到一旁，然後拿起照片翻了一下，又發現下麵還有一些相框照片。

  大多都是宮歐和時念兩個人的合照，還有一張他們一家人在滿地落葉的秋千架前拍下來的。

  壓在最下麵的一張照片是時念單獨的照片。

  照片中的時念正坐在窗前的位置畫畫，一托著調色盤，一握著畫筆，衣服的胸口上繡著大的字樣，她抬眸衝著鏡頭微笑，窗外的陽光將她整個人都柔化了。

  “這是太太還在學校時的照片吧，看起來好青澀。”

  阿裏莎蹲在一旁道。

  宮曜翻過照片，隻見照片背後有著兩句話。

  “阿裏莎。”宮曜拿著照片給身旁的阿裏莎看，“這個字念什麽？”

  “鍾。”

  “那這個呢？”宮曜繼續問道。

  “然。自然的然，必然的然。”阿裏莎回答道，宮曜拿著照片站起來走到床邊，一個傭人還在念文件給宮歐聽。

  宮葵坐在床上不安份地一會親親宮歐的臉，一會親親宮歐的。

  宮歐修長的指微微動了動。

  “請您停止。”

  宮曜朝傭人道，艱難地爬上床，坐到床邊，兩條腿垂下，彎下腰湊到宮歐的耳朵邊，然後拿著照片照上麵的兩句話念了出來。

  稚嫩的聲音像流水般輕輕地流淌進宮歐的耳朵裏。

  宮葵坐在一旁不明所地看著宮曜，伸出拉拉他，“你在念什麽？”

  “噓。”

  宮曜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繼續在宮歐的耳邊念著，一遍遍地重複著照片背後的兩句話，不知道為什麽，他想，這兩句話一定很重要。

  下一秒，宮歐的指攥住了被子。

  ……

  夜晚，郵輪還在海上航行，海麵平靜，有遊艇從遠處駛來，劃破海水，翻起白浪，以風一般的速度往前。

  時念靜靜地在衛生間門口等著，左等右等都沒有見到人，不是時光倒流麽？不會真讓她在這裏等一個時吧。

  那不行，七年前她沒看到這些事的經過，七年後她要看到。

  她從衛生間出去，拐了個彎看向那條安靜的走廊，時念這才意識到，她七年前呆在的這個衛生間，看起來與宮歐的房間背道而馳，其實拐一個彎，挪開一點雜物就能到了。

  離得那麽近。

  原來七年前，她不止和席鈺離得那近，和宮歐也曾經離得那麽近。

  行了。

  她現在要去看看在她昏迷那一時裏，是誰呆在宮歐的房間裏走去。

  時念正要往前走去，就見唐藝鬼鬼祟祟地從宮歐的房間裏走出來，拉著她又走回衛生間，將她按坐在格子間的馬桶上。

  “……”

  還要演什麽。

  時念無語地看著她，唐藝站在那裏，眼中有著遲疑，豐唇動了兩下沒有出來，時念靜靜地坐著。

  許久，唐藝才開口道，“不管怎麽，我也是拿你當朋友的，念，不是我想出賣你，但我的確太難了。”

  唐藝知道自己接下來的是要出怎樣一件大事。

  “……”

  時念冷冷地看著她，當年，麵對著被自己迷暈的好友唐藝也是這麽話的嗎？

  “我隻是想讓你幫我一把而已，不過你既然都幫了，幫一次是幫，幫兩次也是幫。”唐藝看著她道，“這個計劃太冒險，我不能輕易付出，起碼這個宮歐要比秦董那個老頭子好一點是不是？我把你的第一次給宮歐，再和秦董那樣也就沒那麽惡心了是不是？”

  “你什麽？”

  時念一下子站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唐藝。

  什麽叫這個計劃太冒險，她自己不能輕易付出？

  所以，當年唐藝的計劃是把她時念先送給宮歐，再送給秦董，要是宮歐會因為這一夜上癮，唐藝自己出來冒領，飛上枝頭；要是宮歐隻當成一夜情，那唐藝也沒有損失。

  “……”

  唐藝站在那裏閉上了眼。

  “原來，你一個晚上準備賣我兩次！”時念瞪著她，揚起就怒不可遏地朝她的臉上扇下去，“唐藝！七年前在這個地方，你看著被你迷昏的我，你想到的不是我是你的朋友，而是我可以讓你利用兩次！”

  高招。

  太高招了，反正她也要被秦董睡了，不如再幫著去宮歐那裏也睡一次，搞不好還能成唐藝飛上枝頭的麻雀夢。

  後來因為宮歐追究起來，唐藝又在時笛那裏成是自己睡的宮歐，把帽子故意扣在她的頭上，假裝自己做了件多有助益的事，既壓著時笛不會大肆渲染這件事，又乖乖讓時笛把錢付了。

  唐藝站在那裏，別過臉去，這時光倒流的戲演到這裏再好的演員也演不下去了，她的眼眶通紅，道，“念，你不是不知道我過得有多難。”

  “……”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唐藝哽咽著出這八個字，身側的用力地握緊成拳，

  “……”

  時念不出話來。

  “這些天，我被逼著反反複複地回憶七年前那一天那一晚的事，我想整個郵輪上沒有人比我記得更清楚。”唐藝道，“因為這一天，我看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有多大，我活得卑賤如狗，可別人呢，一擲千金，憑什麽我要活得這麽可悲？”

  “那現在你得到你要的了嗎？”

  時念反問道。

  如此拜金最後又得到什麽了呢？

  “沒有。”唐藝慢慢轉眸看向她，通紅的眼睛裏流露出一抹堅定和不服輸，“可就算再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麽做！我不要過窮日子，我奢望爬到食物鏈的頂端！我不想我將來的孩子還和我時候一樣，擁有的每個洋娃娃都是從垃圾桶邊上撿回來的！”

  “……”

  “為了這個，我可以不要朋友，我可以不要一切，我什麽都能舍棄！”唐藝有些用力地道，人靠在衛生間格子的門邊上，“我唯一後悔的事，是我當初不該去招惹宮歐，我胃口太大了，隻要當時換一個人，換一個人就不會是今天這樣的局麵。”

  隻要換一個人。

  今天能成為豪門太太的都不可能是時念。

  時念看著她，已經不知道還能什麽了，眼中的冷意漸漸淡去，“唐藝，這是你這輩子第一次開口和我真正實話吧。”

  每一次都藏著掖著，現在應該沒什麽可藏的了。

  唐藝偏過臉，眼睛更加得紅，倔強地道，“念，我當初如果換了一個對象，我們都不會有今天。”

  因為那個人宮歐，偏執狂宮歐，死纏到底，追究到底，才會造成今天的局麵。

  “可惜啊，這世界上就沒有如果。”時念覺得好笑，嘲弄地道，“走吧，不是要把我送到宮歐的房裏麽？”

  唐藝擦了擦眼淚，站起來離開。

  時念跨在她身後走，七年前，她大概是被唐藝扛扶著走的。

  “你把兩個昏迷的人弄在一起，也不可能發生什麽吧。”

  時念忽然想到這個事情，不知道唐藝是怎麽打算的。

  唐藝回頭看向她，道，“其實當年，我給你下的並不是迷藥，隻是安眠藥，給宮歐送去的那一杯……才有致幻迷情的作用。”

  “……”

  時念看向她的臉。

  “知道那一杯加了料的是誰送給宮歐的麽？”唐藝問道，時念看向她，唐藝就這麽安靜地看著她。

  時念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對，就是你。”唐藝看著她道，“我當年過我肚子不舒服，讓你先頂我一會，送點東西過去。”

  “……”

  時念僵硬地站在那裏，所以有人似乎見過她在那一條走廊上出現過，原來，是她把那杯東西端過去的，時念已經忘了自己是走進過那個房間，還是由人拿托盤進去的，因為那天她實在送了太多次。

  已經不清楚了。

  她隻知道，她自始至終都沒有見過宮歐。

  “我都算好了，就算鬧起來，還有你幫我背鍋。”唐藝道，“有人見過你出現，就是證據。”

  “……”時念閉上眼，睜開眼冷淡地看向唐藝，“你有這樣的算計，拿來做什麽不好？”

  什麽都想著最大程度化的利己，再一個圈一個的謊言，以唐藝的這等心思，靠自己早飛黃騰達了吧，何必總是想著靠男人。

  “走吧。”唐藝看著她道，帶著她往前走去，站在緊閉的房門前道，“當初，我就是把你迷昏以後，趁這裏的人被調離的時間看了一眼，確保宮歐已經中了迷藥後才把你帶過來的。”

  “……”

  時念站在那裏沒有話。

  “你現在沒有昏迷，自己推門進去吧。”唐藝完，就在對麵站著，站在走廊上。

  “……”

  時念看了她一眼，然後伸推開眼前的門。

  “砰。”

  門被緩緩打開，一股清涼的風從裏邊散出來，帶著一股淡淡的藥水氣味，時念抬起臉望過去，隻見宮歐正躺在床上，身影頎長，雙腿交疊，雙枕在腦袋後麵，聞聲轉過臉看向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