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歐陰沉地望著她，步子慢慢停下，頎長的身形慢條斯理地逼近時念，聲音從喉嚨裏逼出來，“怎麽，不跑了？”

  “你不要過來！”時念站在沙發後麵大聲地道，一雙黑白分明的眼驚懼地看著他，“合約裏寫過，你不能打我。”

  “我不打你。”宮歐緩緩道，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魔鬼的氣息，“我撕了你。”

  他已經沒心情打她了。

  他就想把這女人撕碎。

  “……”

  時念聽著更加害怕。

  宮歐一步一步慢慢逼近她，右垂在身側，握著拳頭，指縫間是滲出來的鮮血，看著血腥而瘋狂。

  他離她越來越近。

  時念望到一旁的陽台，她不假思索地從宮歐身旁衝過去。

  宮歐下意識地去抓她，目光掠過她左臂上的白色紗布，僵在半空，目光有一瞬間的愣神。

  趁著這個會，時念跑過去打開通向陽台的玻璃門，跑到陽台上。

  宮歐追過去。

  時念聽著他的腳步聲更加害怕，別無它法地一抱著立柱，踩到陽台扶上。

  她的身後就是一片夜色。

  夜風吹拂起她的長發。

  宮歐見狀，眸中閃過一抹驚懼，長腿停在那裏，衝她歇斯底裏地吼道，“時念你他麽真當自己是猴子？還敢爬陽台？給我下來！”

  不爬窗，不爬山，就爬陽台。

  她膽子是越來越大了，臂都殘成這樣了還敢爬。

  時念用右緊緊抱住白色立柱，居高臨下地望著宮歐鐵青的臉，然後轉頭望了一眼身後。

  這是幾樓？怎麽高成這樣。

  “給我下來！”宮歐吼道，雙眸憤怒地瞪著她，“你再不下來我擰斷你的腿！”

  她還往後看，她不知道怕字怎麽寫？

  他死死地盯著她的腳，生怕她再往後動。

  “你冷靜一點！”

  時念看向他，咽了咽害怕的口水。

  “……”

  麽的。

  現在到底是誰不冷靜，誰他麽都站到陽台扶上了。

  宮歐怒氣不打一處來，陰鷙地望著她，“你給我下來！”

  “你不要過來！”時念看向他，“不然我就跳下去。”

  “你還敢威脅我？不怕死就你跳！”

  宮歐吼她。

  “落在你裏隻會生不如死，那我還不如直接下去。”她在陽台扶上往後挪了挪腳。

  她這個動作簡單，隻有一秒不到的時間。

  但看在宮歐眼裏，一陣不出的寒意襲上他的背脊，讓他感到沒由來的一陣恐懼，脫口而出，“不要——”

  他的聲音裏透出前所未有的慌張。

  時念站在上麵，人幾乎完貼在立柱上，聞言，她看向宮歐。

  他臉上的緊張震動到了她。

  他不希望她死，對麽？

  “宮歐，你冷靜。”時念放柔聲音和他話，“你冷靜下來，我就下來。”

  她不敢麵對一個發狂的偏執症患者。

  “我他麽很冷靜！”

  宮歐吼道，雙眼腥紅地瞪著她。

  “你眼睛都要吃人了，一點都不冷靜。”時念立刻道。

  靠，他現在就想擰碎她吃了。

  “給我下來！”宮歐瞪她。

  “我不。”

  “時念――”

  “你數數，數到一千，不，數到一萬我就下來。”時念絞盡腦汁地想著辦法，試圖讓他先冷靜下來。

  “什麽？”宮歐瞪著她，她腦殼是不是壞掉了？

  “你不數我就不下來。”

  時念一臉認真地道，她不是在開玩笑，她隻想他能鎮定下來。

  “我不數！”他又不是孩子，還數數。

  “那我就不下來。”

  “你――”宮歐怒不可遏地朝她揮出血淋淋的拳頭。

  一見到他滿是鮮血的拳頭，時念眼中露出恐懼，條件反射地往後退。

  “不要！”宮歐害怕地看著她，隨即喊道，“我數！我他麽數到一萬行了吧！你給我站好！”

  她不能掉下去。

  他不能再看到他在意的人死在他麵前。

  時念站在陽台扶上，緊緊抱住白色立柱，聞言點了點頭，“好。那你數吧。”

  “1、2、3、4、5、6……56、57、58……”

  宮歐不情不願地開始數數。

  他這輩子都沒幹過這麽不可思議的事，麵對著一個要跳樓的女人，他在那邊數數。

  他邊數邊拿出給封德發短，讓其在下麵做好準備工作。

  萬一她掉下去，至少不用喪命。

  他在陽台上踱著步數數，臉色難看，一隻垂在身側，鮮血一滴一滴往下淌，觸目驚心。

  時念站在陽台上，一雙眼睛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眼睛。

  數數果然還是有點用的。

  他眼中的腥紅正在一點一點褪去，他正在慢慢冷靜下來。

  但宮歐數著數著，時念在上麵越站越累，雙腿越來越乏力，他才數到兩千，她就有些堅持不住了。

  “宮歐。”她忍不住開口。

  “幹什麽？”

  宮歐抬眸瞪向她，沒好氣地道。

  “嗬嗬。”時念幹笑，“我去給你做晚餐吃好不好？做最豐盛的，外加兩桶冰淇淋。”

  宮歐死死地瞪著她唇角的笑容，要多假有多假。

  她就不能像對著慕千初笑的那麽開心麽？

  “不要！不準笑！”

  宮歐瞪著她道，一身怒意。

  “……”時念隻好收斂起笑容，“那你還是數數吧。”

  隻能希望他數的時間長了，無聊了，身上的戾氣會消褪，人能冷靜下來。

  宮歐冷靜的時候，至少不會折磨她。

  她貼著立柱站得高高的，裙擺被夜風吹得翩翩飛起，像是隨時會消失一樣。

  宮歐看得呼吸滯了滯，半晌，他站在那裏，瞪著她道，“你是不是從就愛慕千初？”

  聞言，時念怔了下，雙眸望向他鐵青的臉色。

  終於問到這個問題了麽。

  她知道，遊樂園一幕後，這個問題她逃避不了。

  她低下眸，想張口就被宮歐打斷，他陰冷地道，“不準撒謊，時念，如果你再敢在我麵前有一句謊話，我就親把你推下去！”

  一了百了。

  “……”

  時念抿唇，半晌她又開口，再次被宮歐打斷，“不準愛他！”

  這個答案，也不行！

  絕對不行！

  時念無言地看向他布滿陰霾的臉，好久才道，“宮歐，你知不知道你很霸道，很**？”

  既要她講實話，又要她不準愛慕千初。

  他其實隻想聽自己想聽的，但又不允許那話是假的。

  “我樂意！”

  宮歐從唇齒間逼出三個字。

  “……”

  時念隻好閉上嘴。

  “！”宮歐站在那裏，黑眸定定地盯著她。

  時念抱著立柱，雙腿有些麻，她低下眸，淡淡地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愛慕千初。”

  這話，她得是認真的。

  “下去！”

  宮歐低吼，聽到她慕千初的名字，他就覺得刺耳。

  “十來歲的時候，千初到了時家，我主動照顧他，其實那時候我的目的不單純，我想培養一個不會離開我的人，爸媽眼裏隻有時笛，沒人會隻想到我，我很想體會被人捧在掌心的滋味。”時念輕聲道。

  “……”

  宮歐冷厲地盯著她。

  “我想有個人能不忽略我。很傻的想法吧？”時念著自嘲地道，聲音有些苦澀。

  “你來就傻。”

  他道。

  兩個人，一上一下站在夜風中。

  陽台外的夜空，一輪彎月高掛。

  “所以，對千初，我也沒想過愛或不愛，那時候畢竟還，不會想這些。”時念道，“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們都彼此認定，將來要一起生活。”

  宮歐聽著她親口出和慕千初的往事，垂在身側的再度握成拳，鮮血滲出更多。

  陽台的地上，聚起一灘血跡，鮮紅得刺目。

  “我和千初之間就是這樣。”時念淡淡地道。

  “砰――”

  宮歐猛地伸長，一拳頭狠狠地揍在牆上，牙關咬緊，雙眸陰戾地瞪著她。

  時念害怕地看向他的拳頭，抱緊身旁的立柱。

  “彼此認定？一起生活？”宮歐冷笑一聲，目光陰鷙地看向她，一字一字擠出喉嚨，“時念，我真想現在就殺了你。”

  “那你殺了我吧。”

  時念淡淡地道，眸光黯然。

  “怎麽，為慕千初殉情？”宮歐眼中的腥紅重新聚起來，“你對他就這麽死心塌地？”

  “不是。”時念低頭瞥了一眼自己的腿，誠實地道，“我腿麻了。”

  宮歐目光一凜。

  “如果你要殺我，就把我推下去吧。”時念的聲音有些低，她真的是站不下去了。

  “嗬。那我就等著看你掉下去粉身碎骨，你以為我宮歐真在乎一個給我戴綠帽的女人的死活？”

  宮歐冷冷地完，無情地轉身離開。

  不到三秒，他又退回來。

  “……”

  時念無語地看向他。

  宮歐臭著臉將伸向她。

  時念呆呆地看向他，看著他修長、指骨分明的指，半晌，她朝他抬起自己不太靈活的左臂，他一下子握住她的。

  她冰冷麻木的被他的掌心熨暖。

  宮歐沒好臉色地把她從陽台上扛下來，時念不再抗拒，任由他將自己扛進去。

  她堅持不下去了。

  而且，她感覺宮歐似乎已經比剛才冷靜許多。

  要是她的感覺錯了，那也隻能聽天由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