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穆程回到家中，已經是未正。

  “公子呢？”她問正在打掃庭院的下人。

  下人行禮，再答：“表小姐安！公子不在家中，其他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正巧，寧芝從走廊經過。

  “表小姐安！”

  “寧嬤嬤，阿錦去哪兒了？”

  “哦，今日隅中時分，林大公子來約，公子和他一起去馬場玩了。”

  穆程：“中京有幾個馬場？”

  “中京打馬場就城西一個。”

  “哦，三葉，讓風明去牽馬，我們也去。”

  “小姐！要不要先歇歇再去？”荷葉關心的問道。

  之前在林家馬車上就是荷葉在服侍，她聽了幾耳朵，知道那孫家小姐現在也在馬場，小姐這般急忙趕過去，怕是害怕兩人糾纏不休。

  “不用了。”

  “您不累嗎？”

  今天和三小姐逛了幾個時辰，她作為後天期的武者，都有些腳累了，小姐還是平常人，應該也累了吧？

  “沒有那麽嬌氣，之前在家中與護院師傅也學過些功夫，體力是有些的。隻是終究沒有資質，入不了武道成不了武者而已。況且今日都是坐車，也沒有走什麽路，”

  荷葉很不放心，道：“要不我趁風明給馬上鞍的功夫給您按摩一下？”

  穆程猶豫了下，才點頭，“好吧。”

  唉，裝普通人，得事事不露餡啊！

  “馬場是鎮國長老開的，裏頭很大，還分了幾個區域，您能找到嗎？”寧芝問道，她巴不得這未來夫人和自家公子形影不離，隻是荷葉和三葉之前從沒去過打馬場怕她們分不清。

  別到時候公子還得回頭找人。

  “不是還有風明嗎？放心吧。”

  鎮國長老趙慈，是整個天下唯一的一位武境為大乘的武者，是活著的傳奇。

  他原是趙氏皇族嫡脈，大武第五任皇帝的嫡長子，據說當年第五任皇帝原本屬意他當太子的，可他癡迷武道，不願花精力治國，把太子之位讓給了一母同胞的妹妹趙思成——曆史上第一位女帝，也是至今為止唯一一位女帝。

  武太祖雖立有規矩，皇女和皇子都有資格承位，之後幾代皇女也有人入圍太位角逐，可這終究沒有女性能真正坐上帝位。

  趙思成卻不用爭，輕輕鬆鬆獲得皇位，這裏可以看出趙慈的影響力。

  城西馬場是鎮國長老的地盤，從來沒有出過事。

  不管春夏秋冬哪一季，中京城裏的權貴高門子弟，都喜歡在這裏玩。

  組建馬隊的也不再少數，林家在這裏也有。

  郭錦坐在其中的一個看台，品著茗，看著場上的大漢大聲呼喝。

  他對著旁邊的林完說道：“大哥！你今日約我出來，就為了看馬賽？”

  “不是。”林完馬上承認今日是有目的的約會，“母親找我打探你未婚妻那事。”

  今日和他聊的事比較重要，他可不敢打馬虎眼，郭錦比他還擅長轉移話題，一不小心，今日就別想和他聊到他想要的題上。

  郭錦聽到這回答，就有些差異了，他這位大哥，哪次冠冕堂皇承認了自己的目的？

  他極度懷疑這不是他的根本目的。

  “今日早上，三妹不是來探聽了嗎？怎麽，嬸嬸派一個還不夠？”

  “三妹哪能是你對手，肯定被忽悠回去了。”林完對自家的三妹非常了解，其他人還好，遇到郭錦這種最擅長跳話題的人，絕對什麽都不會打聽到。

  ‘你可猜錯了，這次我還沒有出馬呢。’郭錦在心中說道。

  郭錦：“不是和嬸嬸已經通聲了嗎？怎麽一個一個都不放心。”

  林完笑笑，不接這話！

  似隨意一般，從納袋中拿出一個茶罐，“來，這是今年剛出的雲霧茶，最頂級的，你拿去嚐嚐。”

  “別，海外的茶我喝不慣，我最喜歡的還是龍井的夏秋茶。”郭錦推回了林完遞過來的東西。

  “嘖嘖！為了拒絕我，連心愛的東西都能說嫌棄，你的喜好，我還不知道？”林完再推過去。

  “收了你的茶，說不得過會就是你的人，這買賣我可不做。”憑他說什麽，郭錦都不接。

  “別見外啊，我可是你的親親大哥。”

  林完又推過去。

  “說目的吧，辦不到的話，我不接受你給的好處，說不定我需要用其他更好的東西來換。”郭錦不為話語所動。

  林完見郭錦鐵了心不接，隨手把茶罐扔去阿銀那邊，哈哈一笑，“還是你和我最配，要不是你跟我差了半個月，我真懷疑母親當年懷的是雙胞胎，把你換給伯母了。”

  開了個不傷大雅的玩笑，他開始說起了正題：“是這樣，三大皇商請鎮國長老作保，開了賭盤，賭這次哪些人能中進士。”

  郭錦聽到這話，立馬放下手中的茶杯。

  “你們瘋了？敢拿這個做賭？大武朝還沒到要亡的程度！”他在望了望四周，“我們回去詳談，這不是說話的地。”

  說罷就欲起身。

  被林完一把拉住，“不用擔心，這個賭局算是不保密也不公開的事，能來這個馬場玩的，家裏都知道這事。”

  郭錦深深蹙眉，“朝廷諸公的腦子被驢踢了？怎麽會答應你們拿科舉作賭？就不怕你們暗箱操作？這和賣官有什麽區別？這不合理。”

  “唉！”林完搖頭直歎，“沒辦法，朝廷也要吃飯的，‘靖國難’時朝廷就元氣大傷，後來先帝勵精圖治，好不容易才恢複了些，可晚年愛奢華，修擴皇城，又回到了原點。”

  “這次和虞國作戰，前線失利，不光兵士損失嚴重，物資也很吃緊，加上陛下硬要設甲子班。”

  “一句話，國庫沒錢了，皇帝就想讓人募捐，但誰肯？拉拉扯扯，就有人提議，拿這次科舉作賭，三大皇商坐莊，鎮國長老作保，所有商會入局，到時候壓贏的人賭注翻三倍，剩下的全部捐入國庫。”

  郭錦：“那你歎什麽氣？這虧不了啊。”

  每屆進士才五十個名額，大武有名號的商會何止一百，又不敢少壓，絕對是不虧的買賣。

  “還沒有說完呢，”林完唉聲歎氣：“後來陛下私下見了我們三家皇商，另設了賭局，讓我們每家分別選一個人，哪家選的人為這次舉試的狀元，就可以分文不出，反之，輸了的出兩千萬兩黃金。”

  “看來皇帝想通吃啊。”

  郭錦之所以這麽說，是有原因的。

  五年一次的科舉，隻許三十歲齡以下的人參加，除非是絕世天才般的人物，才能力壓各地精英，但對於狀元之位，仍然不敢說十拿九穩。

  而且曆屆科舉，都少不了黑馬。

  最主要的就是現在才是州試，茫茫人海中，怎麽去選那個有資格爭狀元的人？

  “我和父親也有在嶄露頭角的適齡人中做了挑選，但都沒有什麽把握。”

  林完自然要下場，但他資質不高，就算身後有林家商會支持，也拿不下一個進士名額。

  中州乃大武人才雲集之地，自然是有嶄露頭角的人物，但對於狀元之位都沒有把握。

  “那你找我，是要借錢？”郭錦問道。

  對於林家商會來講，拿出兩千萬兩黃金，自然是傷筋動骨的事。

  找相熟的人家借，是最合理不過的。

  “一千萬兩白銀，最多就借不了了。”郭錦說出他的底線，再揮揮手，讓林完的貼身小廝阿銀準備筆墨紙硯。

  “不。”林完搖搖頭，“這次我不借錢。”

  郭錦：“哦？林家最近發現大金礦了，兩千萬黃金，隨手就能拿出？”

  林完神秘一笑，湊近過來，道：“這次我打算借人！”

  郭錦若有所思：“林家打算選我？”

  “對！”林完一拍雙手，“所以說我們兩才是兄弟嘛，看這心有靈犀的樣。”

  郭錦搖頭拒絕:“這和我的計劃不符。”

  林完仔細看了下郭錦，道：“我有一套法寶，名‘玉雕’，是一套弓箭，價值萬金。你成了狀元，那就是我送給你的賀禮。”

  郭錦還想搖頭拒絕，隻聽遠處有人喊道：“郭錦！”

  原來是穆程來了。

  郭錦扭過頭，卻見場邊站著一個明豔女子，一身紅衣顯得張揚又放肆。

  此時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夭桃濃李，豔色絕世。

  郭錦站起身，不自覺地走下台，去迎接。

  林完：“誰呀。”

  沒人回答他。

  郭錦：“你怎麽來了？”

  “怎麽？馬場是你家開的，我不能來？”穆程笑容滿麵，“不對！就算是你家開的，我也能來，我可是郭家未來的女主人。”

  “郭家也有馬場，不過是養馬場，也不在中京，哪天你可以去看看。”郭錦說著，引穆程而上，虛指林完，道：“這是林家大哥。”

  穆程行禮：“大哥！”

  “這個就是我的表妹，姓穆，單名一個程字。”

  林完也起身回禮：“原來這就是未來弟妹。”

  因有了穆程加入，兩人對坐就成了郭錦在中間，林完在左，穆程坐郭錦右手側，各小廝侍婢隨侍在身後。

  林完:“穆小姐是哪裏人？”

  “現籍是交州的。”

  “交州？我記得唐伯母，不是交州吧？”

  “我家這一支，早就遷出來了，和寧姨家出了五服的。”穆程慢條斯理的答著。

  “哦。”林玩做恍然狀，“之前怎麽沒聽阿錦提起過你？”

  “說來也是我家的不是，我十二歲時生了一場病，幾欲喪命，正好那時有高人路過，說可以幫我渡過此劫，隻是又說我命格特殊，要想此後無憂，必然不能在二十八歲之前嫁人。”

  “那時我與阿錦已經立下婚書，我本就大阿錦三歲，待我二十八歲，阿錦怕是有二十五了，郭家又是幾代單傳......，於是父親與阿錦之父商量了下，要是有阿錦這邊有合適人選，就當婚約作廢，不再提及。”

  這一個不提及，就是十六年。

  如今她已經滿了二十八，郭錦呢，還是未婚，也沒有與別人有婚約。

  當年婚書並沒有作廢，兩人婚事自然就重提了。

  “那令堂呢？穆小姐過來，令堂沒有來嗎？”林完再問。

  穆程趁低頭喝茶的功夫覷了一眼郭錦。

  郭錦馬上領會穆程的意思，立馬道：“嶽母十多年前就已經離世，嶽父大人五年前也因病故去了。”

  “抱歉。”林玩立刻起身施禮，以示歉意。

  “都是過去的事了。”

  話題到了這裏就終止，三人專心致誌看起了馬場上的打馬球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