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錯在哪兒了？

  夏搖呢喃自語，一句話，問得夏禹無言以對，愣了許久，這位經過多年摸爬滾打，終於進入夢寐以求的福地帝京城的中年人，笑哈哈道，“這種層次的人，和你沒什麽交集，聊這些做什麽？”

  夏搖撇撇嘴，道，“原來連你也不知道，他錯在哪兒？”

  “這是不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夏禹再次愣住，他就是覺得自家女兒，有點不對勁，神神叨叨不說，還討論這些不著邊際的東西。

  歸根結底，那位高高在上的王，未來無論結局如何，以及後人怎麽評價他，和自家這個女兒，又有著什麽關係？

  “好了好了，這個話題揭過。”夏禹岔開話題，開始和夏搖聊了些其他的。

  夏搖興趣不大，有一搭沒一搭的，想回就回，不想回，就轉過腦袋，靜靜的看著窗外的飄雪。

  這次的飄雪，比以往來的更快，更大，也更持久。

  綿綿不斷從天際而來，偌大的帝京城，已經被覆蓋了一層又一層，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約莫半個小時過去，來到夏禹的住處，推開門，便是一位套著圍兜的婦人，在廚房走走停停。

  年過四十，依舊風韻猶存。

  從她的眉眼打量，可以看出和夏搖頗有相似之處，明明一把年紀了，氣質依舊不輸夏搖這等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

  “搖兒來了？”本尊正是夏搖親生母親的婦人，迅速從廚房探過腦袋，笑著和夏搖打招呼。

  夏搖點點頭，沒有吱聲。

  相較於這位婦人，夏搖偶爾還能和夏禹交流幾句，可眼前這位容貌不俗的女人，這麽多年，似乎，總是找不到讓彼此都感興趣的話題。

  說白了，同為女人，她們竟然沒有共同話題。

  婦人大部分時間，也會放在工作上。

  她這個女兒，很大程度，是散養長大的，為人處世以及教育方麵，完全是老爺子夏之言一把抓。

  “你母親今天親自下廚，還記得她的拿手菜嗎？小時候，你就喜歡吵著她弄給你吃，今天，你可以大飽口福了。”夏禹在旁邊熱絡道。

  “我不愛吃了。”夏搖有話直說，她聳聳肩膀，脫口而出。

  夏禹再次愣神，始終掛在臉上的笑容，也隨之凝滯，有那麽點尷尬，也有那麽點無所適從。

  夏搖怕氣氛尷尬，揮揮手連忙補充道，“小時候和長大後，口感肯定會變的嘛，這不很正常？”

  “哦哦哦，也對。”夏禹見縫插針，嘴上還是保持著笑容，其實，這母女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站在廚房裏的婦人，佯裝著沒有聽見，繼續忙活著晚餐。

  此時，天色漸晚。

  窗外的燈光一盞接過一盞，獨自端著咖啡，站在窗前，靜靜觀賞景色的夏搖，總算能輕鬆一會兒了。

  回想起，今天遇到沈卓的點點滴滴，夏搖的心情，再一次泛起漣漪，她下意識捧起咖啡，深深抿了一口。

  等待這一天，是不是太久了？以致於，自己都沒準備好和沈卓的相逢，猝不及防，驚喜不已。

  也不知道，今天和沈卓遇到之後，自己表現的完不完美，在他心裏，是否，仍然將自己視為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之一？

  有且隻能是朋友？

  這輩子，都注定了不能再邁進一步？

  “喜歡一個人，真的好難呀。”窗外風大，夏搖合上窗戶，轉身進了夏禹為自己準備的臥室。

  反正一時半會吃飯還早，和那個女人距離太近，總讓夏搖感到不自在，索性，回到自己的小屋，自娛自樂去。

  夏禹正坐在沙發上看書，這是他多年的老習慣了，一有空，就會捧著書，沉醉於其中，樂此不彼。

  “老夏。”夏搖走後，在廚房忙活的婦人，第一時間停下手中的工作，朝著客廳的夏禹，喚了聲。

  夏禹歪過腦袋，“怎麽了？”

  “沒，沒什麽事。”婦人擺擺手，到了嘴邊的話，又被自己深深噎了回去。

  回到臥室的夏搖，想著要不要跟沈卓問個好，最終作罷，隨之打開電腦，劈裏啪啦瞧出一段又一段的文字。

  黑夜，為帝京城布下一張天羅地網。

  一條悠長的小巷，長達數十分鍾，都沒有一道人影經過。

  寒風呼嘯，像是迷路了在巷子裏卷動，偶爾有一兩隻貓，從圍牆的這一頭，一躍而起，然後消失不見。

  中途，也僅僅有那麽一兩聲微弱的，不連貫的貓叫聲。

  不知何時，巷子的盡頭，出現一位男性的影子，他身材高大，不修邊幅，滿嘴胡須幾乎擋住了半張臉。

  明明深冬季節，大雪飛揚，身體挺拔如標槍的男人，還是穿著一雙夏季時分的灰色布鞋，罕見且詭異。

  他落下一腳，地麵就會呈現一個坑，伴隨而至的還有清脆的哢吱聲。

  他走起路來很慢，很輕盈，每一步抬起落下，都像是慢動作的呈現，然而，下一秒，他就拉短了數米的距離。

  若是被普通人看見，定會被嚇一大跳，這完全超乎了常理。

  昏黃的燈光將天地之間飄揚的雪花，映襯的晶瑩剔透，這個不知來自何處，亦不知去向何處的男人，終於站在了路燈下。

  停頓兩秒，一個閃現，他的背影，已經在巷子的出口處，若是仔細觀察，這位留著中長發，衣衫襤褸的男人，始終保持著挺拔的身姿。

  天地依舊寧靜。

  因為最近氣溫驟降，擔憂沈卓的身體出故障，所以，阿刁刻意為沈卓準備了一套絨毛大衣披在身上。

  不但如此，客廳裏還擺放著一盆火，火光搖動，旁邊配有一壺老酒，室內溫度遠遠超過戶外，圍坐一圈的幾個人，均是臉色紅潤。

  曹英正在認真熱酒，不過這個笨手笨腳的家夥，做起這些事來，總是讓人看的惱火，也是看在用心，所以，阿刁忍住自己，沒有嘲諷這個家夥。

  沈卓湊著火盆，漫不經心搓動雙手。

  “爺，不著急，等會就熱了。”曹英笑道。

  阿刁催促，“別屁話，幹你的活。”

  “我尋思最近，你是不是跟我犯衝？不行出去練練？”曹英難得硬氣一會，衝著阿刁大吼大叫道。

  阿刁嗤之以鼻，瞳孔裏充滿了不屑。

  曹英頓時敗下陣來，氣焰全無，這娘們虎歸虎，本事也是大的離譜，曹英可不敢找她的不痛快。

  “爺，給你。”曹英總算是熱好了酒，二話不說，連忙倒了一杯給沈卓。

  沈卓輕輕抿了口，嘴角掛起淡淡的笑容，這天寒地凍的，能喝上一口老酒，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

  阿刁拿著火鉗，在火盆裏一陣搗鼓，用以打發無聊的時間。

  曹英則打算和沈卓小酣一場。

  砰！

  屋外突然傳來一陣異響，聲音不大，若是普通人肯定會忽略，沈卓下意識顫動睫毛，不動如鍾，他端著酒杯，緩緩放到嘴邊。

  砰！

  又是一道犀利的破空聲，曹英和阿刁同一時間預警，等二人一前一後回過頭來，沈卓手中的酒杯已經碎了。

  一陣源源不斷的誘人酒香，不得不從沈卓的手腕滑落，濺入搖曳的火光之中。

  沈卓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他很自然的將碎了的酒杯放下，然後，從曹英旁邊換了一隻新的，並緩緩倒滿酒。

  曹英和阿刁，早已箭在弦上，臉色和神情均在第一時間緊繃，呼吸也有了明顯的變化。

  “你不該回來。”茫茫白雪映襯的黑夜中，傳來一道虛無縹緲的聲音，明明遠在天邊，卻又給人近在咫尺的錯覺。

  沈卓再次從曹英身邊拿出一隻嶄新的杯子，然後，親自動手，倒滿一杯溫熱的老酒，最後，做了個請的姿勢。

  曹英和阿刁，大概明白了什麽，神情於一瞬間輕鬆了下來。

  曹英甚至很識趣的挪了個位置，將自己和沈卓中間的麵積，空置了出來。

  一道黑色身影落在旁邊，盤膝而坐，衣衫襤褸，留打著無數結的中長發，著灰色布鞋，一雙眸子如黑夜中的啟明星，亮而深邃。

  “你的身體狀況，遠超我的預估，不應該！！！”黑色身影將眼前的酒一飲而盡，隨之，歪過腦袋，靜靜盯著近在咫尺的沈卓。

  他的表情很冷，眼神竟很犀利，宛若出了鞘的劍。

  兩兩沉默。

  許久，還是曹英眼疾手快，為雙方給自倒滿酒，這才有功夫和中長發男子交流，“青龍哥，別幹瞪著了，喝酒，喝酒。”

  阿刁小聲吸了口氣，望著這位多年不見的大哥，出人預料的選擇了安靜。

  “為什麽不回去？”本尊正是青龍，也是沈卓麾下最能打的衷心部將，沉聲質問，多年以來他們並肩作戰，關係早已亦兄亦弟。

  沈卓笑眯眯，揣著明白裝糊塗道，“回哪兒？”

  “回了大雪域又如何？”沈卓嘀咕，本以為這會兒能輕鬆輕鬆，青龍一來，心情頓時亂糟糟的。

  不等青龍開腔，果斷起身，伸手撤掉絨毛披風，眨眼就消失在眾人跟前。

  “要不，咱們給他打暈了，強製帶回去？”曹英瞧著現場氣氛詭異，於是，出此決策。

  阿刁，“……”

  青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