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認真撫摸著指戒，目光深邃，仿佛一汪深不見底的池水，無時無刻不散發著森寒的氣氛。

  當年，十枚龍戒正式出世的時候，是何等的驚世駭俗，軍旅之中又有著多少同僚，蠢蠢欲動？

  畢竟，這是一種身份的象征，代表著至高無上的地位，以及常人不敢企及的權勢。

  然而，沸沸揚揚轟轟動動之後，任誰也沒想到，會有那麽一個人，竟以一己之力拿走了半數龍戒……

  換言之，他一個人堪比半壁江山，事後，坊間雖然頗有微詞，實質上，大部分還是認可這樣的結果。

  如今，再次感受著龍戒，穿過手指的真實觸覺。

  有那麽一瞬間，似乎回到了曾經金戈鐵馬的時代，風沙烈烈，少年堅毅如刀般的臉，永恒不變。

  一粒雪。

  悄無聲息的落在了沈卓的肩頭。

  他下意識抖了抖，看似抖落身上的多餘之物，卻又恰恰，給人一股非常沉悶，肅寒的氣息。

  仿佛在一瞬間，他整個人都變了。

  李老爺子張張嘴，上下唇竟然不知不覺的顫動了起來，這樣的變化，哪怕是他，都沒想到。

  活了這麽多年，在帝京城，也算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之一，這一刻，他人生首次，感受到了什麽叫做害怕。

  這股真實的感觸，讓李老爺子非常難受，上至呼吸急促，下至雙腿發力，隨時隨地會癱軟下去。

  “下雪了呀。”

  沈卓抬起頭，望著原本湛藍色的天空，飄飄灑灑開始匯集白色的花蕊，也不知道是開心還是懷念，隻是語氣平淡的提醒了句。

  李縱橫包括一眾李家高層，均是識趣的閉上嘴，大氣不敢出。

  畢竟，這樣的場合，已經不是他們這些小魚小蝦能夠介入的，哪怕是貴為一家之主的李老爺子，也收緊了神情，沒有先前那般隨意，或者說不當一回事。

  “關於青山小朋友這件事，確實有我李家做的不對的地方。”李老爺子終於開了口，娓娓道來。

  沈卓挑起眉梢，目光平靜的看著李老爺子，似笑非笑道，“現在開始認錯了？我不來，你們是不是一直不當回事？”

  李老爺子被沈卓這句話懟的，頓時啞口無言。

  若是換做以往，誰敢這麽不給老爺子麵子？何況，這裏還是他們李家的大本營，屬於自己的地盤。

  一個外人在自家地盤能頤氣指使，態度囂張到這個程度，實屬罕見。

  算得上頭一遭。

  但老話又說得好，凡事都有頭一回，再者，這位所謂的李家掌門人，又不敢真的找沈卓的不自在。

  “縱橫。”李老爺子想了想，開口喚出李縱橫。

  李縱橫渾身冷不丁打了一個激靈，若非老爺子親自點名，他是絕不敢站出來。

  畢竟，先前搞不清沈卓的身份，還能仗著自家老爺子在場耀武揚威，該怎麽囂張就怎麽囂張。

  現在得知這位‘小人屠’的真實身份之後，李縱橫巴不得自己從未出現過，哪怕是一分一秒。

  “我家縱橫就在這裏，需要怎麽處罰，您請便。”

  “今日種種，一切皆因我這不成器的孫兒擅做主張，從而導致事態無限度誇大，常言道，冤有頭債有主，我家縱橫願意受罰。”

  李老爺子不卑不亢，有理有據道。

  “這份處事的態度，倒是不錯。”沈卓點點頭，表示對李老爺子的說辭，非常認同。

  這讓李老爺子心裏輕鬆了些許，也本能性的覺得，這件事還有轉機，如若道個歉，賠個不是就能點到為止，那是再好不過了。

  畢竟，他此時此刻麵對的人，是沈卓，一個連他都能輕而易舉看出來時日無多的狠辣角色。

  這樣的人，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否則，狗急跳牆這種事一旦發生，李家未必能承擔這樣的後果。

  隻是，李老爺子千算萬算，萬萬算不到，他這邊已經主動退了一步，然後沈卓未必就會順坡下驢，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其實想想也是，沈卓如若這般好說話，也不至於，在帝京城毀譽參半，願意與之交好的人，少之又少了。

  “咳咳。”李老爺子說完話，當即咳嗽了兩聲。

  李縱橫心領神會，立即變了一番顏色，笑眯眯的搓著雙手走向顧青山，嘴上止不住的念叨著，“青山小朋友，前不久是我對不住了。”

  “平白無故讓你受了那麽大的苦，在這裏，我給你道個歉。”

  顧青山圓鼓鼓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動著，聽得李縱橫一番話，小家夥非但沒領情，反而非常警惕，下意識雙手抱住顧劍，背對李縱橫。

  李縱橫吃了個癟，想著是不是自己表情不對，於是雙手揉揉自己的臉蛋，爭取麵相和善一點，至少讓人別那麽懼怕。

  “好了好了。”關鍵時刻，沈卓揮揮手，打斷了欲行下一步計劃的李縱橫，“既然你爺爺主動表示認錯，也同意將你交給本王處置。”

  “那咱就換個地方，說說話，聊聊天。”

  李縱橫，“……”

  李老爺子，“……”

  刹那間，無論是李縱橫還是李老爺子，臉皮都變成了苦瓜色，李老爺子是完全沒料到，李縱橫則是當即嚇得腿肚子打顫。

  幾個意思？

  這是打算帶走自己？

  “爺爺？”李縱橫沙啞著嗓子，可憐巴巴，戰戰兢兢的望向自己的爺爺。

  李老爺子呶呶嘴，正要開口，沈卓搓動雙手，示意道，“既然告一段落了，那，咱就不在這邊叨擾了，告辭。”

  李老爺子，“……”

  不多時，一輛商務車緩緩停靠，步伐穩健的曹英登門入室，先是和沈卓小聲耳語了兩句，隨後，攤開五指，笑嗬嗬走進李縱橫，“李少主，出發吧。”

  看似動作柔軟的貼在了李縱橫脖頸位置，其實，李縱橫比誰都清楚，這和光明正大的挾持他，沒有任何區別。

  一旦自己有過激的動作，下一秒，他這條小命保證會交代在這裏。

  這可是北天王的人，看熟稔程度百分百是心腹，這樣的人會是什麽善茬，殺自己不跟殺小雞一樣？

  李縱橫，“……”

  “還愣著幹什麽？”李老爺子自知無力回天，頗為無奈的揮揮手，與李縱橫做最後的告白。

  “爺爺……”李縱橫哽咽著嗓門，大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