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劍雙膝跪地，兩拳合並，可即便如此，身子骨還是止不住的顫動著。

  自從上次的變故，顧劍深知罪大惡極，若不是關鍵時刻迷途知返，這輩子怕是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萬幸，他顧劍於風雨飄搖之中堅守住了自己的良知。

  隻是，有些事你要麽咬緊牙關不做，要麽一鼓作氣幹到底，這中途反水，多多少少會被人詬病。

  今日萬萬沒想到，自己會遇到昔日的頂頭上司，更想不到，他真的會出來，願意見上自己一麵。

  前不久，帝京城突然傳來消息，疑似北天王未死，當時信息並不明朗，故此，誰也沒有當做一回事。

  後來局勢明朗了，顧劍在想，能不能趁著這次難得的機會，見上沈卓一麵，至於要殺要剮，全憑沈卓的意思。

  他這樣的老卒，當初受恩於沈卓，方才活著走下戰場，說句不好聽的話，這條命就是沈卓給的。

  “下屬有愧於您，今日再見，不求將軍原諒。”

  “您回一句話，下屬絕不反抗，即便是讓我去死。”

  顧劍跪在沈卓的後麵，一字一句義正言辭，氣勢完全不減當年，看樣子，確實是懷揣著赴死的決心了。

  沈卓頓時被逗樂了，“你倒是積極。”

  “我這剛剛出現，還沒來得及和自己昔日裏的老部下寒暄寒暄兩句，你就嚷嚷著要去赴死了？”

  顧劍依舊跪在地上，目光堅定，隻不過，沈卓這般輕鬆的語氣，還是讓這位老卒，心態放鬆了不少。

  小家夥顧青山，終於發覺了異常，何況自己的爺爺，如此狼狽的跪在地上，小家夥哪裏坐得住？

  他回過頭，眼神求助般看著自家爺爺，再調轉過來，看了眼近在咫尺，雙目溫暖有光的沈卓。

  雖與沈卓第一次見麵，可偏偏有股讓顧青山很舒服的感覺，他不認為沈卓是壞人，更不認為，他對自己有威脅。

  “哥哥，爺爺怎麽了這是？”

  顧青山頓了頓，似乎在給自己加油打氣，然後戳著自己的下巴，奶聲奶氣道，“爺爺他，好像很怕你？”

  “你爺爺做了錯失，心裏有愧，所以才這樣。”沈卓蹲在顧青山的身邊，語速很慢的解釋著。

  隨之，話鋒一轉，自言自語道，“不過也能理解，若不是為了你這個小家夥，不至於鋌而走險。”

  “你爺爺是個英雄，曾經於國無愧，於你……，同樣問心無愧。”

  當時，若不是受迫於同為帝京城，超級家族之一的李氏要挾，給顧劍一百二十個膽子，也不敢背叛沈卓。

  一切隻因事態緊急，顧劍更是走投無路，最終選擇了那條最難的路。

  “你起來吧，一大把年紀跪在那兒，像什麽樣子？”沈卓背對顧劍揮揮手，示意他站起來說話。

  顧劍猶豫，最後想了想，以沈卓的性格，肯定不喜歡自己揉揉捏捏，拖泥帶水，於是果斷起身。

  然後，來到沈卓半米之外。

  顧青山察覺到自家爺爺靠近過來，想著，兩位大人肯定有什麽時候要商量，可又不願意，就此和沈卓拉開距離。

  即使雙方初次見麵，然而，顧青山很喜歡沈卓，起身之後，下意識就攤開了雙臂。

  沈卓毫不猶豫，一把抱起了顧劍。

  顧劍目光舒展，看著近在咫尺的沈卓一門心思逗顧青山，心裏頓時感慨萬千，同時也在緊張。

  畢竟沈卓身份不同，生怕小家夥弄髒了前者的衣服。

  “青山，過來。”顧劍攤開自己的胳膊，示意顧青山過來。

  顧青山看了兩眼，竟然不樂意了？

  顧劍頭皮發麻愣在原地，心裏猶豫著要不要強行將顧青山抱回來，沈卓開腔了，“這孩子和我有緣，我抱著吧。”

  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顧劍自然沒什麽理由繼續堅持了，他退後一步，跟在沈卓身邊。

  小家夥最多五六歲，長得眉清目秀，性格喜人。

  如果，如果他和素容早日成婚，孩子，差不多也這麽大了？

  沈卓有時候也在幻想，看著自己的孩子從咿呀學語，到蹣跚學步，任由時光慢慢，慢慢長大。

  “顧青山，青山。”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沈卓呢喃自語，嘴裏念叨著名字是個好名字，孩子也是個好孩子。

  顧青山不緊不慢跟在後麵。

  許久，沈卓方才反應過來，身邊還跟著這個老家夥，於是問道，“現在住哪兒？”

  “就前麵不遠。”顧劍答複。

  沈卓想起一事，“早些年，你在帝京城落戶的時候，遇到不少阻力，現在都解決了？”

  “當時，你還氣不過，給本王寫信，讓本王給你主持公道，一晃眼，後麵都忘記，問你這事了。”

  顧劍感慨，如今想來還是激動萬分，“那幫子尿性家夥各種刁難各種找茬，老子氣不過，一封信直接遞給了王爺。”

  “您知道，最後怎麽了？”

  沈卓揚眉，好奇道，“怎麽了？”

  “這幫人說我偽造文書，要給我弄進去，後來一查意識到不對勁，嚇得連夜過來道歉，賠罪。”顧劍滿目興奮，想來這件事，過程雖然曲折了點，但最終的結果，還是很滿意的。

  “那本王的這塊金字招牌，以前還挺管用？”沈卓打趣道。

  顧劍止不住的點著腦袋，語氣驕傲道，“那可不？別說以前管用，現在，照樣管用。”

  沈卓跟著哈哈大笑，容貌相較於當年並沒有太多的變化，隨之，他話鋒一轉，目光落在顧青山明顯有傷痕的手指上，“這是怎麽弄的？”

  顧劍愣了愣，咬著下唇，欲言又止。

  沈卓明知故問，“這可不像是自己不小心弄傷的？誰動的？”

  其實，沈卓大致了解一些事情的經過，但是具體細節，並非事無巨細。

  這趟過來，一則看看顧劍這位老部下，再則，也是看看，顧劍這段時間有沒有什麽需求？

  “都過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罷，不提也罷。”顧劍頓了頓，還是覺得沒正麵答複。

  沈卓道，“怎麽？本王在，你還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