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6章 重回熱土!
作者:一枝軒      更新:2021-06-01 15:17      字數:9839
  魏子揚跪在地上,張嘴咳血,瞳孔也在逐步渙散,沒有了剛才躍躍欲試的精氣神。

  顯而易見,這是受了不小的傷害。

  而,沈卓全程隻是彈動了一下手指頭,連多餘的動作都沒有,這……

  非但魏子揚被眼前的這一幕嚇到了,哪怕老持穩重的魏州,也在這一刻,深簇眉頭,心神警惕。

  他在東泰市穩紮穩打這麽多年,什麽樣的青年才俊都見過,可類似沈卓這樣的存在,還是頭一次碰到。

  莫非是自己老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強?

  魏州輕輕打開茶蓋,故作輕描淡寫的抿了一小口茶,然後不慌不忙提醒道,“子揚過於魯莽了,吃點虧,不見得就不是什麽好事。”

  “起來吧。”魏州揮手,示意魏子揚靠邊老老實實的站著,麵對這樣的強者,哪怕是他魏州,都沒有十足的把握。

  魏子揚這麽上躥下跳,和找死沒什麽兩樣。

  “小友功力深淵似海,實在令老夫歎為觀止,今天果真大開眼界了,佩服,佩服。”魏州淡淡的評價著。

  這等捧臭腳的話,沈卓一貫懶得搭理,他眯起眼,就這麽似笑非笑的盯著身體遭受巨大衝擊的魏子揚。

  魏子揚不敢直視沈卓,乖乖的耷拉下了腦袋。

  沈卓這才滿意,然後慢慢悠悠嘀咕道,“古人有句話說的好,樹大招風,古人還有一句話,叫槍打出頭鳥。”

  “有時候,低調點,比什麽都強,老爺子覺得如何?”

  魏州深吸一口氣,隨之輕輕吐出,憑借他的領悟能力,豈會不明白沈卓這句話的言外之意?

  這是在警告他魏州,別做什麽春秋大夢,東泰市目前,固然群龍無首,需要一個領頭羊主動站出來。

  可這……,最佳人選遠遠輪不到他魏家,無論是魏家不配,還是其他緣故,總之,放棄就對了。

  即便攀附上了新上任的少督大人陳步陽,也不足以,讓魏家改變這樣的局麵。

  除非,真的不想活了!!!

  “看樣子,小友深藏不露,我這東泰市早已不是本土名仕能插的上話了,你才是那位說一不二的主?”魏州眯起眼,笑著詢問沈卓。

  沈卓合上茶蓋,“我時間有點趕,老爺子就別送客了,告辭。”

  魏州果真沒有起身,而是坐在遠處,目光幽遠,盯著沈卓的背影越走越遠,然後在眼前徹底消失。

  咳咳!

  魏子揚重重咳嗽了聲,神情悲憤,也不知道是真的情有可原,還是為自己找台階下,“如果不是老子輕敵,這小子,我定能生擒於他。”

  “還有臉說這些?”魏州冷不丁嗬斥了句。

  魏子揚被自家親爺爺一句話擠兌的,頓感啞口無言。

  敗了就是敗了。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

  如果不能正確的認識到自己的不足以及缺陷,遲早會為自己的無知和任性,付出慘烈的代價。

  “孫兒知錯了。”魏子揚倒也幹脆,果斷低頭道歉,表示自己意識到了。

  魏州無聲感慨,感慨之餘也有點劫後餘生的感觸,“幸好他手下留情,否則,你就是一具屍體了。”

  魏子揚猛然瞪眼,望著沈卓離開的方向,半天回不過神來,這……

  蹬蹬蹬!

  院外,一位中年男子,神色鐵青,邁著沉重的步伐,進入魏家大院。

  此人身穿全套製服,看起來十足威武,可整個人,明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驚嚇,有點心不在焉?

  “陳少督?”魏州眉梢一揚,主動吱聲道。

  魏子揚跟著搖頭,他眼睛亮起,像是成功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同時,心裏也有點遺憾。

  沈卓來的令人猝不及防,走的也過於幹脆。

  以致於陳步陽這位新任少督大人,與沈卓擦肩而過。

  否則,有陳少督在場,魏子揚很想親眼看看,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年輕家夥,還能不能囂張的起來。

  可惜,就差那麽一丁點的功夫。

  “你們見到他了?”豈料,陳步陽進門之後,來了這麽一句話,因為情緒過於波動,語調都在打顫。

  “他?哪個他?陳少督此話怎講?”魏子揚納悶,瞅了眼自己爺爺,確定了沒心思開口,於是代為詢問。

  陳步陽蹙眉,怔怔的看著坐在太師椅上,慢慢悠悠撲著茶葉的魏州老爺子。

  這一刻,陳步陽已經從老爺子的動作,乃至表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果然來了,果真來了。

  “既然如此,我告辭了。”陳步陽大手一揮,順勢抹過自己臉上的汗水,轉身就要離開魏家。

  魏子揚完全懵了,這算個什麽狀況,剛剛來,怎麽就打算走人了?

  而且,陳步陽的話,聽起來沒頭沒腦的,讓人一頭霧水!!!

  “我想知道,他到底是誰?”陳步陽轉身刹那,老爺子合上茶蓋,終於開腔了。

  陳步陽背對魏州,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如實告知,他也是在半路,得知了這條消息,而且有信物為證,肯定沒人敢造假。

  隻不過,那個人,消失了這麽久,奇跡般的浮出水麵,確實讓陳步陽大呼意外的同時,被感心悸。

  畢竟,那位爺,是他們軍部乃至人間世,公認的神一樣的存在。

  如今私下得知,他並沒有死,陳步陽的心情,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後怕,又或者其他?

  唯一慶幸的是,自己級別不高,屬於可有可無的角色,不管這位曾經的王,以後做什麽,或者鐵了心要攪起什麽腥風血雨,都危及不到他。

  “還請陳少督,明確告知。”魏州瞧著陳步陽猶豫,再次追問道。

  魏子揚,魏坤,均是豎起耳朵,認真等待著。

  大家都不傻,通過陳步陽和魏州的交流,基本判定出,他們口中交流的人,就是剛才離開的那位,坐在輪椅上的年輕人。

  “哎……”陳步陽悠悠歎氣,背對著魏州,緩緩合上自己的大帽,“他是我軍部,曾經的傳奇!!!”

  “老爺子,你應該猜到是誰了。”

  哢哧!

  陳步陽邁出門檻的刹那,魏州像是遭到了什麽衝擊,五指一按,竟然下意識的,將手中的茶杯,捏的四分五裂。

  他的瞳孔,更是逐步放大,再緩緩的眯起,可即便如此,也難掩他此時此刻的失態和震驚。

  無論是魏子揚還是魏坤,均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心神不寧,像是見著鬼的魏州,一時間,有點心驚肉跳。

  “父親,這……”許久,還是魏坤耐不住,追問了句。

  魏州搖搖頭,這下子,是真的有股劫後餘生的感觸了。

  幸好,幸好那個男人手下留情,沒有攻擊性,否則,今天一整個魏家,都要成為第二個蔣氏了,分崩離析,蕩然無存。

  “原來是沈卓啊。”

  “老夫沒想到,人生末年,還能見到,這位曾經站在權力之巔的男人,死而無憾,死而無憾了。”

  魏子揚,“……”

  魏坤,“……”

  眾人,“……”

  刹那之間,偌大的魏家一片死寂。

  魏子揚更是瞠目結舌的愣在原地,伸手下意識的摸了摸身體疼痛的地方,忽然覺得,活著真好,活著實在是太好了!!!

  沈卓離開魏家之後,並未急著趕回住址。

  聽聞,東泰市這邊有座比較知名的寺廟,存在不少年,曾經算得上本土地標式的景點之一。

  不過這些年,前去上香的人,越來越少。

  如今寺廟隻有那麽幾個和尚,正巧出門天氣變了,風越來越大,黑壓壓的天空,一看就是要下雨了。

  沈卓讓曹英將自己送抵寺廟之後,便獨自下山等待。

  這個節骨眼,寺廟本身就沒人,一老一少兩僧侶,坐在蒲團上打坐。

  因為身體不便,上了兩炷香之後,沈卓坐在輪椅上,仰起頭,靜靜的看著碩大的佛像,怔怔發呆。

  老僧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家夥,約莫七八十歲,哪怕不笑的時候,也給人一股,非常舒適的感覺。

  小僧人七八歲,容貌稚嫩,皮囊倒是不錯,濃眉大眼,麵相和善。

  山外的風,呼嘯而過,越來越大。

  黑壓壓的雲朵,蓋在蒼穹之巔,像是有著一汪早已蓄滿,蠢蠢欲動的瓢潑大水,即將傾盆而下。

  禪唱聲,在耳畔呢喃。

  沈卓望得出神,腦海中的記憶,像是走馬燈花般一一浮現,

  站在山腳下的曹英,則漫無目的的一個人抽著煙,眼看著就要下大雨了,轉身拿出了一把黑色雨傘,靜靜等待著。

  “施主,喝點水。”

  因為除開沈卓之外,寺廟裏暫時沒有其他香客,年邁的主持打禪結束,倒了一杯水,遞給沈卓。

  沈卓斷開浮想聯翩的思緒,轉過頭來,朝著老主持開口道,“多謝。”

  “不客氣的。”主持微微一笑,慈眉善目,大袖飄飄,頗有隱士高人的風采。

  年紀尚幼的小僧,則站在老主持的身後,時不時,探出自己光亮的小腦袋偷偷一瞥,打量著沈卓的全貌。

  “施主從哪裏來?”老主持好奇詢問。

  沈卓微笑,給了一個不是答複的答複,“我自紅塵中來。”

  老主持愣神,似乎沒想到沈卓會給出這樣的答複,良久,這位老家夥開懷大笑起來,並伸手按了按沈卓的肩膀。

  這個動作,其實挺不合適的,但沈卓並沒有介懷,而是捧著茶水,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巨大佛像。

  從十六七歲少年稚嫩,毅然決然離開家鄉,走向軍營,步入戰場,他一直都不相信命運之說。

  而,關外殺人更是如家常便飯,多年總管大雪域,沈卓都差不多忘記了,自己究竟殺了多少人,手下有著多少的亡魂?

  佛門,似乎對殺生,特別排斥,佛門畢竟一貫講究眾生向善!!!

  “主持覺得,我這樣的人,死後會下地獄嗎?”沈卓歪過腦袋,好奇的詢問站在近前的老主持。

  主持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語氣慢慢悠悠,似乎說了上句就要忘了下句,“這得看施主的個人造化。”

  “我這一輩子,殺業衝天,隻怕不得好死,大概率要下十八層地獄。”沈卓感慨,也不知道是自嘲,還是真的覺得如此。

  主持沒順著沈卓這句話繼續交流,而是再次慢慢悠悠撇開話題,提議道,“要不,抽個簽?算算?”

  “好提議。”沈卓點頭。

  寺外的風,越來越大。

  黑色的風團,在蒼穹之巔,肆無忌憚的呼嘯。

  沈卓雙手抱著經筒,緩緩搖動,他想起自己這一生的摯愛納蘭素容,少年時,他還和小素容,一起求過姻緣簽。

  他也想起了,童年階段,母親在腦海中留下的印象,母親教自己讀書的溫柔模樣,母親帶自己遊山玩水的模樣。

  更想起了,此生未競之事!!!

  這一生,他低穀過,彷徨過,也曾巔峰過,輝煌過,當然,也有著太多太多的遺憾和無奈。

  隻是,命運的鍘刀,在動輒生死如家常便飯的大雪域,都沒讓自己服從,又何況,在這滾滾紅塵?

  也許,阿刁過往說的對,這個世道,除非你沈卓一心求死,否則,誰能殺的了你?

  也許……

  沈卓緩緩閉目,經筒還在手中搖動。

  黑色的風團,像是一張巨大的幕布,似要將這蒼穹籠罩,曹英眯起眼,眉梢深深蹙起,像是一柄懸掛的刀。

  他努力的撐著傘,站在車前,站在傘中。

  有那麽一刹,無意抬頭,似乎有條黑色的,巨大的,似龍似蟒的存在,從這萬裏長空,呼嘯而出,扶搖直上九重天。

  行蟒過江?

  啪!

  一支竹簽,在風雨飄搖之中,落了下來,砸到腳前的蒲團上。

  老主持眼睛一亮,躬身就要去撿。

  堪堪彎下自己的腰,身邊,似乎有道偉岸的身影,站了起來,筆直的站了起來,身姿巍巍,猶如這俊偉天地中的壯麗山川。

  與此同時,他似乎聽到某人在嘀咕什麽。

  這道身影沒做半點停留,轉身,邁過門檻,然後漸行漸遠。

  老主持撿起竹簽,貓著身子定睛一瞧,然後笑了起來,原來,他剛才聽到嘀咕,是上上簽!!!

  “吉人自有天相,不錯,不錯。”主持呢喃自語。

  小和尚腦袋蹭著老和尚的袈裟,小心翼翼問道,“師父,這個人是誰呀?”

  “我怎麽會知?”老和尚握著手裏的竹簽,賞給了小徒弟一個板栗,正正好敲在他有錚亮的光頭上。

  小和尚摸著腦袋,跟著露出一縷憨憨的笑容。

  “不過,應該是個很厲害的人物。”老和尚雙手塞進自己的袈裟,揚著腦袋,若有所思的嘀咕著。

  “我姓沈,名卓。”

  “卓爾不凡的卓。”

  人早已不在,但他的聲音,在這黑風肆虐的天地間,竟是那般的洪亮,宛若晨鍾暮鼓,敲在耳畔。

  “沈卓?”老和尚重複一句,隨之重重的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原來如此,原來是他。

  小和尚又問,“沈卓?沈卓是誰?”

  “一個不是神,但在這眾生眼裏,他趨近於神。”老和尚撫摸著小和尚的腦袋,笑眯眯道。

  半人半神。

  一個站在眾生之巔,為這個家國,開辟出太平盛世的國之重器。

  “很厲害嗎?”小和尚第三問。

  老和尚嘿嘿一笑,豈止是厲害?

  山下,曹英撐著大黑傘,努力了許久,堅持了許久,終於熬到了肆虐的風雨,緩和了下來。

  陡然顯得煩躁的曹英,已經點燃了第六支煙,還沒抽兩口,果斷彈指扔飛,並連續跺動腳底。

  許久,一道巍峨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一開始很遠,需要眯著眼睛仔細的看。

  下一秒。

  這位跟了沈卓很多年的年輕漢子,險些匍匐跪倒在地上,那個人,從山巔走來,一如當年,他從大雪域之巔,走下!!!

  風雨在他身後,此起彼伏。

  他每邁出一步,這個天地,似乎都在搖晃幾分,真的宛若神靈,下凡。

  曹英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風姿絕世的身影,也沒想過,一個男人走動的身影,會讓自己如此心態失衡。

  “離譜,簡直離譜。”曹英咬著牙關嘀咕,覺得這個階段,實在應該點一支煙慶祝慶祝。

  他哆哆嗦嗦從兜裏,摸出一支煙。

  下意識點燃。

  還沒來得及美滋滋的吸上一口,便被沈卓伸手奪了過去。

  “大,大,大哥,你這是?”曹英看著,站在自己跟前,比自己約莫高了半個頭的沈卓,終於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這個在輪椅上,一坐就是一年半載之久的男人。

  這個被判定,可能這輩子都無法站起來的男人。

  此刻,就這麽堂堂正正,站在自己跟前。

  “有點澀,好久沒抽了。”沈卓搖搖頭嘀咕著,然後將剩餘半根煙,強行塞到了曹英的嘴裏。

  隨之,沈卓伸了伸自己的腰杆,像是天地撐開了巨大的帷幕。

  “許久沒活動了,舒服。”沈卓感慨,在曹英的眼裏,坐了一年半載輪椅的沈卓,風姿依舊不減當年。

  甚至鋒芒更甚,似乎進入了新的巔峰期。

  “大哥……”曹英張口,欲言又止。

  沈卓換緩緩的搓動著自己的雙手十指,忽然毫無征兆的,半開玩笑半正經道,“有點想打架了。”

  曹英,“……”

  真是簡單粗暴啊!!!

  “大哥,這準備是?”曹英下意識開口。

  沈卓笑道,“帝京許久不見本王的蹤跡,想必,那些大家族的掌舵者們,寂寞如雪啊!!!”

  曹英眼睛一亮,帝京,是該去了。

  聽聞,寧氏一脈如日中天,意圖和蘇家聯手,來個超級門閥之間的聯盟。

  而陸地蛟龍沈雕寺,在修養了數月之餘,也開始出來活動了,並且,影響力還是那麽驚世駭俗。

  還聽聞,軍部在新一輪的爭鬥中,敗的很慘烈,基本失去了本就微末的話語權。

  哪怕連唯一的象征性的,昔年承載著無數輝煌的,於無數學子而言,是畢生追求的夢之搖籃的帝京軍校,都要成為私人,性質的了。

  “什麽時候出發?”曹英詢問。

  “現在。”

  此時,阿刁正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怔怔的看著窗外的風雨,時而大風如鼓,時而靜默無聲,天地變幻無常,無跡可尋。

  阿刁突然間,有點心神不寧,總感覺,有什麽事情要發生,而且這種感覺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擾人,她轉頭,望了望掛在牆上的鍾表。

  下一秒。

  這位年輕女子非常幹淨利落的,直接起身,撈起一件外套和雨傘,迎著下一波即將滾滾而來的風雨,就這麽毅然決然的出了門。

  唰!

  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就這麽毫無征兆的,出現在茫茫風雨中,與阿刁出門的時間點一前一後,分秒不差。

  阿刁撐起雨傘,望著黑色商務車的那一端,然後,淚眼像是瞬間決堤的攔江大壩,滾滾而出。

  她親眼目睹,一道偉岸的,挺拔的身影從車裏,走了下來,走了下來……

  他說,思來想去還是舍不得,狠下心腸丟下她,然後悄無聲息的,帶著曹英很不男子氣概的離開東泰。

  他還說,這一路上,沒有她這個喜歡嗆他的丫頭跟在身邊,這一路,必然會少了很多的樂趣。

  “嗬嗬。”阿刁高高撅起嘴,一把迅速抹幹淚水,嘀咕了句,“雨太大了,臉上都是水。”

  沈卓自然沒敢點破,生怕惹了小姑娘擠兌自己,然後笑眯眯道,“那……,咱們的小阿刁姑娘,可否上車了?”

  “走吧。”

  兩天之後,沈卓出現於帝京。

  沒有人知道,他回來了。

  同樣沒有人知道,這個曾經站在權力之巔的男人,闊別人間世一年半載,風采依舊不遜色於當年。

  現如今的帝京,熱熱鬧鬧,風風火火。

  而,街頭巷尾談論的更多的是,則是蘇家千金蘇知鳶,和寧家小少主,也就是那位貝勒爺寧洋的婚事。

  傳聞,蘇家和寧家,中途斷斷續續至少談判了數十次,最終做出了決斷,大概率,兩個超級門閥,要正式聯姻了。

  在帝京這片地界,超級家族們向來盤踞一方,稱王稱霸,他們習慣了一家獨大,也習慣了,一個人說了算。

  類似於兩大超級家族,摒棄前嫌摒棄各自家族的發展理念,最終選擇站到一起,還是頭一次,算是開創了曆史。

  何況,無論是蘇老相國所在的蘇家,又或者扶龍者一脈的寧氏,體量和影響力,都是帝京最拔尖的那一檔。

  足以可見,這兩大豪門的聯姻,將會造成什麽樣的,堪稱驚世駭俗,石破天驚的恐怖影響。

  傳聞,之所以推動蘇,寧結盟,反而不是兩方本族的人,而是一個外人,陸地蛟龍沈雕寺!!!

  為防備於沈雕寺成就登頂,蘇與寧兩家,終於走出了這一步,也許若幹年之後,再回過頭來看,這是他們走出的最為成功的一步!!!

  此時的沈卓,沒有在意這些傳的有鼻子有眼的所謂大新聞,也沒有第一時間,浮出水麵,宣告自己的複出!!!

  如果這麽,輕而易舉的就暴露了自己,正式回歸的消息,未免太沒意思了!!!

  第三天,沈卓去了一趟帝京軍校,隸屬帝京最富知名度的高等學府之一,當然,這已經是過去式了。

  畢竟,現階段的軍部,少了他這位當家王者鎮場子,麵對滾滾大勢麵各大超級家族以及各種勢力的圍追堵截,早已無力反抗。

  現如今的軍校,借用一句粗話,就是被人按在地麵上慢慢等死的卑微棄子,假以時日,這座曾經的高等學府,注定要沒落。

  先是取締國有的背景,然後變賣,再然後,放之任之,靜靜等待著它,逐漸消亡即可!!!

  “許久不見了。”

  臨近外院,沈卓感慨萬千,雖然數年不歸,但這裏的變化並不大,至少和印象中,沒什麽太大的區別。

  一條深深寬敞的青石廊道,幹淨且整潔,兩側槐樹成蔭,小心翼翼透過縫隙,肆意散落在各個角落的陽光,映襯著飄飄然成群結隊墜落的枝葉。

  偶爾吹過的清風,帶著絲絲涼意,天高氣爽,令人心曠神怡。

  入秋後的帝京軍校,散發出一股幽居世外的清淨感,像是世外桃源,與外界的聯係並不大。

  沈卓提前下車,一個人沿著廊道背負雙手,慢悠悠朝前晃蕩,慢慢悠悠,像是大江裏的無根浮萍,風到哪,飄到哪。

  旭日當空,身姿巍巍,加上本就不俗的氣質和絕世容貌,沈卓這一路,倒是引起不少沒課程的部分大學生關注。

  也不知道,等這一批學生順順利利畢業離開,往後的軍校,還有沒有新的學生,願意來這裏深造了?!

  同樣不知道,現如今的這批莘莘學子,後不後悔當初的決定,也許,畢業之後,麵對他們的是異樣眼神的對待。

  曹英沒有緊跟其後,而是刻意放緩速度,拉開了一定距離,遠遠的吊在沈卓的身後。

  走過花木遮攏的碎石路,廊道的盡頭,傳來一陣琅琅讀書聲,沈卓抬起頭,聆聽半晌,嘴角泛起一抹愜意的笑容。

  最風光,還是少年時。

  沈卓伸手抹過下唇,餘光微瞥,左邊是一字排開的教學樓,實驗樓,以及高高聳起的辦公樓,右手邊則是食堂,操場,以及環境幽雅的公園。

  格局沒變!!!

  還是和當年,一模一樣,沒有一絲絲改變!!!

  沈卓挺直腰杆,一眼過去,就能看見學校最大的公園的入口處,靜立的褐色巨石,幾步靠近,他攤開五指,細細撫摸著褐色巨石上的一行大字。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哪怕字跡經由風吹日曬,早已斑駁不堪,褐色的大石頭,布滿坑坑窪窪。

  可是,遊走於石麵上的痕跡,依然能一眼辨別,沈卓呢喃自語,笑容燦爛,很感慨,離開這麽多年,這句校訓,依舊在教育著一代又一代的新人!!!

  當年的他,在學校是人盡皆知的旁聽生,說的不文雅點,是走後門進來的,沒有接受過正統以及係統的考學。

  而這樣的身份,在學校裏,其實算得上異端,不被諸多人所接受,會在一定程度,進行言語乃至行為上的鄙視和排斥。

  好在沈卓一貫淡漠名聲,於這些非議,乃至嘲諷,向來不在意。

  這之後,他在這所學校,順利的學到了自己想學到的知識,也拿到了極高的榮耀,一枚勳章。

  雖然,沈卓在學校待的整體時間不長,但畢竟在這裏生活過,凡是生活過,就一定會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跡。

  何況,他畢竟是唯一一個以旁聽生的身份,拿到勳章的人,在那個階段,想不備受矚目,都是一件難比登天的事情。

  關鍵的一點是,當年授予勳章的時候,沈卓並沒有親自現身!!!

  這……,就容易引起在校生的遐想了,尤其是那一批和沈卓同階段,畢業的學子們。

  他們畢竟不是站在決策層,統治層的大人物們,眼界有限,手中能了解的訊息也有限,站在他們的立場,更願意相信……

  一個走後門的旁聽生,在用盡各種不為人知的下作的手段,拿到那枚代表最高榮耀的勳章之後,最終還是不敢公開拋頭露麵,選擇了藏起來。

  而,不是大大方方的站出來,主動接受校長親自授予勳章,畢竟,人都是要點臉麵的!!!

  故地重遊,心緒難免會受到一點影響,沈卓抬起雙手,靜靜撫按著太陽穴,與此同時,熟悉的下課鈴響,環繞耳畔。

  沈卓沒有在意這些,他很久沒有回到學校了,回到這個待的整體時間並不長,於他的人生,卻有著巨大意義的學校!!!

  不多時,一道清晰而不急促的,緩慢的高跟鞋踢踏地麵的聲音,由遠及近,應該是某個路過的人,畢竟是學校,人來人往倒也正常。

  沈卓依舊站在褐色石碑跟前,恍惚出神,但這道原本注定與自己擦肩而過的腳步,竟是突兀的,毫無征兆的戛然而止。

  然後,一切歸於寧靜。

  陽光傾斜著落下,容貌出眾,肌膚白皙,身著一套職業裝的女子,有些錯愕得瞪大眼睛,數次眨動,最終,還是不敢過早的確定。

  她歪過自己的小腦袋,眯起眼睛,盡量讓自己的視線精準一點。

  “難道……”本名陳涵,四十出頭的風韻女子,深深吸入一口氣,然後動作迅速的上前,並靠近了過來。

  不過,這個過程裏,有位英姿颯颯的女生,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沈卓附近,她拿著一件材質並不普通的白色外衣,動作輕緩地為他披上。

  風,越來越大。

  清風揚起的衣角,起起伏伏,無端為年輕男子添加了一股風|流韻味。

  “謝謝阿刁。”沈卓順勢抬起右手,輕輕按了按眉頭,嗓音帶著難以言喻的磁性,令人很舒適。

  “原來……真的是你回來了?!”

  若說先前還不敢確定,不敢擅自下決斷,但是,當這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哪怕過了很多年,陳涵還是難以忘懷。

  刹那間,百感交集,到最後,過於激動的陳涵,忍不住捂緊了雙唇,瞳孔深處,竟是閃現點點銀光。

  這個人,她印象太深刻了!!!

  當年的沈卓,雖然性格冷淡,看起來和誰都聊不上幾句話,但因為旁聽生的身份,加上拿過學校代表最高榮耀的勳章……

  故此,學校的老師,都知道,也記得,這位特殊的學生!!!

  “沈,沈複?”陳涵終於靠近了過去,她張張嘴,有點小心翼翼的喚出沈卓,在學校時用的名字。

  沈卓回過神來,打量了一眼突然出現的陳涵,也是略感意外,他點了下腦袋,禮貌問候道,“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了陳老師。”

  “沒想到,還能見到你……”陳涵放下手腕,緊咬雙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這太意外了,也太震撼了。

  陳涵此時此刻,還沒辦法平定自己的情緒!!!

  若幹年前的沈卓,雖然模樣帥氣,但絕對沒有今天這般光彩照人。

  論及現如今的氣質,外形,毫無例外是陳涵所有認識的男人裏麵,當之無愧的第一位,而且獨一檔。

  衣冠勝雪,豐神如玉。

  一雙如劍,微微上揚的眉目,好似暗夜中的皎皎星辰,令人過目難忘,真是一個出眾的男人。

  這……真的是自己當年接觸過的沈複?莫非,這就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陳老師,似乎很意外?”沈卓挺直腰杆,心情愉悅道。

  陳涵沒有吱聲,隻不過,沈卓的這句反問有點見笑了,談何不意外?

  原本以為,那一次匆忙離開,這個家夥再也不會出現了,不曾想,竟然還有峰回路轉山水相逢的一天。

  更震驚的是,短短幾年,當初被腹誹為走後門搞關係,即便拿到勳章拿到最高榮耀,也注定會泯然眾人的他……

  竟是蛻變得如此光芒萬丈,心裏多多少少,有點震撼無言。

  不過,讓陳涵比較納悶的是,一個人,究竟經曆了些什麽,才會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如果不是兩兩相望,確認他就是當年的他,陳涵真的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