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3章 來者不善!
作者:
一枝軒 更新:2021-04-21 16:34 字數:9902
沈卓再見到吳懷真的時候,後者的精神狀態,明顯比昨天,又差了一截。
礙於客人到訪,吳懷真哪怕心情不佳身體不適,也得硬著頭皮招待,這是做人的基本準則。
因為昨天有約在先,雙方喝喝茶,聊聊天之後,便去了花園,管家正在擺棋,沈卓和吳懷真站在一邊等待。
似乎很疑惑?
畢竟沈卓年紀輕輕,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怎麽?他的餘光,不止一次落在沈卓的膝蓋上,略有疑惑。
沈卓實在沒辦法裝作視而不見,於是找了個理應,搪塞道,“生了一場大病,故此折騰成現在這樣。”
“沒什麽事吧?”吳懷真關切。
這麽年輕,而且相貌出眾,淪落到癱瘓的下場,短時間還能接受,如果一輩子都這樣,那得多難過啊?!
這無異於自斬一刀,讓本該有大好年華的年輕人,一夜之間,前途葬盡!!!
常言道,病來如山倒。
果真,等到疾病真找上門來,不管你是窮人,還是老人,又或者年輕人。
這麽一對比,吳懷真覺得自己挺幸運的,一大把年紀,除開精神頭差點,身體依舊健健康康,無病無災。
“我心態還行,反正開心也是過一天,難過同樣是過一天,既然如此,何不開開心心?”沈卓反問。
吳懷真點頭認可,這句話不錯,充滿哲學,橫豎都是過日子,不如調整好心態,爭取讓自己,每天都過的充實,知足。
何至於,在某些事,某些人身子過度的鑽牛角尖,各種和自己過意不去?
人生短短幾十載,韶光易逝,珍惜眼下屬於自己的時光,不辜負每一天,方才是正道!
吳懷真沒料想,沈卓年紀輕輕,竟然有這麽高的覺悟?
“聽君一席話,頓時讓老夫茅塞頓開。”吳懷真拱手,笑哈哈道。
管家看的稀奇,這儀表不凡的年輕男子,果真深得老爺子喜歡和欣賞,哪怕,昨天才認識。
“我棋藝一般,獻醜了。”
多月不曾碰棋,確實有點技癢,沈卓這輩子沒什麽其他愛好,偶爾閑暇下來,還是喜歡品棋。
“那行,讓你先走。”
謝天謝地,吳老爺子真的以為,沈卓棋藝一般,故此想著讓讓後生,畢竟以大欺小,怎麽說都不厚道。
再者,他沒有那麽強的勝負心,下棋,還是以陶冶情操為主。
但很快,吳懷真就有點後悔了,說著自己沒有勝負心,可最後,還是一點一點被主動勾起來。
這小子,在給自己下套?
“咦?”吳懷真湊近觀看,越發覺得,這小子真夠損的。
上來一句,我棋藝一般?
然後,步步為營引自己落入下乘?
“你的棋,自學的?”吳懷真訝異,年紀輕輕棋藝如此高超,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無師自通?
如果這樣,那得具備多高的天賦?這棋藝,若是吳懷真判斷沒錯,都快趕上國手了,甚至更強。
沈卓笑笑,“有師父的。”
吳懷真抬起頭,默默的看了沈卓兩眼,沈卓笑而不語,神態和先前沒有半點變化。
吳懷真依舊疑惑不解,這行棋的風格和手法,怎麽覺得,在哪兒見過?有股似曾相識的感觸?!
老爺子本想問個究竟,管家中途來了一趟。
前一秒,表情還算正常的老爺子,下一秒,臉上布滿不悅,若非考慮沈卓在,當場就要爆發出來。
“老爺?”管家征詢老爺子的意思。
吳懷真先是向沈卓致歉,“臨時出了點事情,老夫需要處理一下,你這邊,等我一會兒?”
沈卓點頭,表示理解,“沒事。”
“那行。”吳懷真剛起身,豈料這突然登門的不速之客,竟然硬闖前院,直接找上了吳懷真。
陳安!
段家段郎,最信任,也最重用的仆從,沒有之一。
昨天,與吳懷真在大和寺有過接觸,曾不下一次嗬斥吳懷真給臉不要臉,自以為和自家主子段郎平起平坐,實則螻蟻一介。
沈卓與段郎寺外擦肩而過的時候,同樣對這個人眼熟,算不上什麽陌生人。
當然,昨天吳康說著出去送了禮,送的人,正是這位陳姓仆從。
“哎呦,老不死的一把年紀了,還有閑情逸致下棋?”陳安咧嘴淺笑,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
因為是段家的人,哪怕他僅僅是一個無名無姓,在段家沒什麽地位的仆從。
但,就因為是段家的仆從,是現如今即將尚未的段家仆從,外界無人敢惹,更無人敢怠慢。
故此。
陳安才會在沒有老爺子吳懷真的明確授意之下,擅闖吳家。
“姓吳家,我這難得登門拜訪,你不起身迎接,還敢繼續坐著?”陳安輕描淡寫瞥了吳懷真一眼,語氣生硬。
盛氣淩人的姿態,躍然臉上。
沈卓簇了簇眉頭,始終站在他身後的曹英,則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一個奴才,都耀武揚威到了這個程度,可見,段家在南嶺市,究竟有多囂張,多飛揚跋扈。
這是沒遇到硬骨頭,真要一腳踢了什麽不該踢的東西,區區一個段家,絕對會吃不了兜著走。
不過,也慶幸是小地方,常言道,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越是小地方,越出惡民,為什麽?
因為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真正舉足輕重的存在,都去了大地方,不怎麽愛搭理小地方的明爭暗鬥了。
陳安厲聲嗬斥,吳懷真久久不曾動作,甚至捏著一枚白色棋子,正在思索下一步。
這是瞧不起自己?還是不當自己是一回事?
吳家如今都破落成現在這個地步了,吳懷真這老骨頭,還有臉麵,繼續高高在上,端著架子?
“你是聾子還是啞巴?”陳安咄咄逼人。
吳懷真置之不理。
陳安眼珠子一轉,冷笑道,“你那孫子,叫什麽來著,是叫吳康吧?”
“昨天為了巴結陳某,可是送了一堆好東西,中途低聲下氣,諂媚討好的姿態,就差跪下來,讓我幫忙了。”
“一番對比,還是你那孫子會做人,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
“相反,你這把老骨頭,就有點不識時務,臭烘烘的像廁所裏的石頭!!!”
吳懷真的孫子,跑去給段家一個奴才點頭哈腰,這說起來,可不單單是打吳康的臉,這是在打吳懷真的老臉。
正如吳懷真預料,以段家人的過往心性,你服軟一次,等於將自己的把柄拱手讓給了段家。
段家絕對會拿你服軟低頭的事,大做文章,甚至會宣揚出去,怎麽痛快怎麽來!!!
果不其然,這才一夜過去,陳安就登門了,區區奴才肯定不敢擅自行動,這背後,大概率是段郎,又或者段清風,親自指使的。
讓一個下人,跑過來打吳懷真的臉,這成就感,是段清風一貫喜歡的伎倆,樂此不彼!!!
“吳懷真,我說話,你聽不見嗎?”陳安雙手環抱,聲音提高八度,他今天來,沒別的事情。
一來羞辱羞辱吳懷真兩句,再者,將吳康送給自己的禮物,退回來。
當然,退禮物是假,跑來耀武揚威,羞辱吳老爺子是真!
“我這還有客人,沒什麽事的話,你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吳懷真捏在手裏的白色棋子,終於落下。
沈卓搭在膝蓋上的右手,重新抬起,提出一枚黑色棋子,雙方你來我往,全然沒將陳安這位不速之客放在眼裏。
管家上前一步,示意陳安走人。
陳安頓時火冒三丈,一個破敗的家族,還真是會擺譜?
“老不死的,下什麽下?老子的話還沒說完,給我站起來,好好聽著!”陳安上前一步,動作奇快。
一揮手,將棋盤上的棋子,悉數打翻在地。
吳懷真棋在半空,已經無路可走。
沈卓眉頭揚起,依舊一副雲淡風輕,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衰的神態。
“嗬嗬,現在沒得下了?”
陳安心裏一悅,吳懷真這老不死的,就是吃硬不吃軟,不給點顏色看看,真以為自己是個玩意。
還是要態度強勢,否則,這老不死的還搞不清楚狀況。
“我覺得吧,既然主人不歡迎你這位不速之客,離開是最好的選擇,何至於撕破臉?”沈卓推了推額頭,說了句公道話。
至少,他現在的表情,確實像一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屬實是無奈之舉。
陳安將自己的視線,緩慢的,從吳懷真的臉上,轉移到沈卓這邊。
咦?
第一眼有點熟悉,再看兩眼,陳安終於記起來了,“是你?”
昨天,自家主子在寺外與沈卓擦肩而過的時候,段郎還刻意打量了沈卓兩眼,故此,陳安印象深刻。
他沒料到,昨天萍水相逢的一位陌生人,今天又遇見了。
沈卓報以一縷淺淺的笑容,沒有繼續吱聲。
陳安嘴角一歪,“嗬嗬。”
“原來是吳家的客人,有點意思,實在是有點意思。”陳安越笑越給人一股,不懷好意的感觸。
“你,還有你吳懷真。”
陳安逐一點指在場的沈卓,以及吳懷真,趾高氣揚道,“我有幾句話要說,都站起來,快點。”
可能是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陳安的臉上非但沒有半點抱歉的意思,甚至有落井下石的舉措。
“哦?”陳安故意拉長聲音,眼神挑釁的落在了沈卓的膝蓋上,“是我眼拙,沒看出來,你是個癱瘓。”
“滋滋滋,可惜了,這麽標致的人兒,竟然是一個癱瘓。”
曹英雙手拳握,目露殺氣。
陳安並未察覺出,現場的異樣,他抬起手指,戳著自己的下巴,似乎在為沈卓出謀劃策?
“既然,既然……”陳安嘿嘿冷笑,直言不諱道,“既然你沒辦法站起來,那就趴在地上,聽我說完。”
陳安朝下一指,動作挑釁。
“你這麽跟我說話,今天,很難活著走出吳家的門檻。”沈卓突然提醒道。
陳安眉頭一立,齜牙咧嘴道,“你在嚇唬我?你當我陳某人,是嚇大的?”
唰!
一道黑影,倏得竄了出來,速度極快,宛若一隻大黑耗子。
哢哧。
下一秒,清晰的骨骼斷裂聲,傳入眾人耳畔,不等陳安反應,一位身材壯碩的男人,當場撇斷了他的手指頭,並冷冰冰的丟出兩個字,“跪下!”
“你,你找死?!”陳安滿臉凶神惡煞,他可是段郎身邊唯一重用的大紅人,誰敢招惹他?更別提打他!
這個突然竄出來的家夥,竟然折斷了自己的手指,鑽心的痛意,立馬讓陳安的身體痙攣起來。
“跪下。”曹英再次強調。
陳安哪裏是曹英的對手,但骨子裏的桀驁,不服從,還是讓他堅持了許久,硬生生繃直雙腿,就是抗拒到底,反對曹英的命令。
“他不跪,你難道不會,打斷他的脊梁?”沈卓雙手推了推自己的兩側太陽穴,語氣不耐煩道。
陳安,“……”
打斷自己的脊梁骨?
這,好狠的人!
究竟什麽來路,張嘴閉嘴就說一些令人毛孔悚然的話,這股狠辣勁,比他陳安這種段家人凶殘太多了。
陳安橫眉冷豎,似乎在組織什麽話,可眼看著曹英真有打斷自己脊梁骨的念頭,這位陳姓仆從,當場嚇得大腦一陣空白。
“你,你,你……”陳安嘴唇顫抖,嚇得當場雙膝跪地。
因為巨大的疼痛,讓陳安的腦袋上,滲出一大片粘稠的虛汗。
“這才叫聽話。”沈卓評價,露出一縷笑容,唇紅齒白,不考慮身體緣故,這幅長相,真的人間罕見。
陳安長出一口氣,心情莫名輕鬆下來。
“就是有點晚。”沈卓補充。
這位段家奴才,於刹那間,汗毛倒豎,連回頭的時間都沒有,曹英躬起膝蓋,一次距離的撞擊,脊梁骨像是崩開了。
轟!
陳安應聲落地,雙手雙腳鋪開,像是一隻大烏龜,趴在地上。
“你,你,好狠!”陳安瑟瑟發抖,一張嘴,滿口殷紅色的血跡,就這麽噴湧而出,源源不斷,瞬間染紅了自己的身體。
吳懷真,管家,全程目睹了這一幕。
但,無人吱聲,更不存在什麽製止。
歸根結底還是這陳安咎由自取,現在落得這個悲慘下場,完全是自己自找的!!!
隻不過,還是意外於沈卓的幹淨利落,乃至殺伐果斷,說斷你脊梁骨,就不會斷你其他部位!!!
“噗。”
陳安趴在地上,繼續咳血,這太意外了,他沒辦法接受,也不接受這樣的下場,他是誰?他背後的主子是誰?
他可是段氏族人,現如今段家最有出息的那位後起之秀段郎,身邊的大紅人,沒有之一。
光是憑借他的身份,別說在破落的吳家耀武揚威,哪怕是一整個南嶺,橫著走,也沒人敢招惹自己!!!
但,今時今日……
他竟然被人打斷了脊梁骨,而且是在吳懷真親眼目睹之下,被人打斷了。
此刻的陳安,像是一條苟延殘喘的喪家之犬,別說繼續耀武揚威,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關鍵,這個罪魁禍首,這個兩條腿已經走不動路的癱子,竟然毫無愧疚之下,樂得看自己洋相盡出,生不如死?!
“你,你知道我是誰的人嗎?”陳安低聲呼氣,朝著沈卓惡狠狠詢問道。
沈卓點頭,竟然沒有一絲絲逃避的跡象,“知道。”
嗯?
這小子倒是挺淡定,難不成到了現在這個節骨眼,還不清楚,自己究竟闖下了什麽彌天大禍?
誰人不知,他段氏一脈,出了個威風赫赫的大人物。
那可是在國都帝京,跺跺腳,都能抖三抖的青年才俊。
如今光宗耀祖,重返南嶺本家,這等人物,別說招惹,就是讓一整個南嶺市的所有人,出門恭迎,都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之處!
他的主子,他眼裏無所不能的段郎,是現如今,南嶺市,唯一隻手遮天的頂尖人物。
而他,作為段郎身邊的唯一大紅人,與段郎本就是捆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敢揍他陳安?
敢給他陳安臉色看?
這和當眾打段郎的臉,有什麽區別?
“你,你死定了!”許久,陳安咬著牙關,吐出這麽一句話。
然後繼續道,“我家主子,是帝京舉足輕重的大人物,你今天打了我,他是不會放過你的。”
吳懷真坐在旁邊,麵露憂色。
陳安固然囂張跋扈,過了頭,有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嫌疑,可身後的段郎,是實打實存在的。
並且,陳安說的沒錯。
動陳安,等同於主動招惹了段郎。
段氏一脈雖然在做人方麵有不少的瑕疵,但段清風這個孫子段郎,那是確有本事。
雙方素未謀麵,這會兒,就折騰出這麽大的麻煩,無異於雙方結仇,倘若段郎計較起來,難免會坐大事態!
可,事已至此,陳安傷成這樣,基本無力回天。
吳懷真知道,沈卓這位不速之客,這次是衝著自己來的,大概率,是基於某些緣故,希望能照顧到自己這位老人家。
但是,這剛進門還沒一個小時,就在他吳家的府上,招惹上了段家的人。
吳懷真一來過意不去,再者,擔心因為自己這方麵的緣故,從未為沈卓帶來的不小的麻煩!
然而,沈卓全程神色如初,沒有一絲絲的變化,非但知道陳安的來曆,以及背後站的人,卻依舊,毅然決然的出手。
這怕是,有備而來?
又或者說,並不畏懼,在南嶺市威風凜凜,如日中天的段郎?!
“需要麻煩吳老了。”沈卓推了推自己的額頭,突然請求。
吳懷真疑惑不解,“怎麽說?”
“麻煩吳老叫四個仆人,做個簡易的擔架,然後……”沈卓將目光,落至趴在地上的陳安身上,吩咐道,“送這位陳,陳先生,回府。”
陳安,“……”
這未免,太囂張了吧?
打了自己不說,還找個擔架,送回段家?
陳安可不覺得,沈卓是畏懼事態持續擴大,以致於無法解決,故此,好心好意的送陳安回去。
沈卓這麽做,擺明了是挑釁。
挑釁誰?
自然是挑釁段郎!
“你,怕是想死了。”陳安確實是聰明人,一琢磨,就知道,沈卓打的究竟是什麽如意算盤。
沈卓挑了挑眉頭,不以為意。
這讓陳安準備了一肚子的話,突然蒸發了。
同時,他心裏也有點疑惑,自家主子可是在國都帝京站穩了腳跟,招惹他,絕對要吃不了兜著走。
既然如此,沈卓為什麽還這麽膽大妄為?
莫不是,打一開始就沒將段郎當做一回事?這不可能,他主子,可是在帝京大有作為的青年才俊!
除非……
除非沈卓到了此時此刻,還沒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我告訴你,你攤上麻煩了,大麻煩!!!”陳安一邊忍著痛意,一邊恫嚇,臨了還不忘記提醒沈卓,他記住了沈卓這張臉!
“去找你的主子,為你伸張正義。”沈卓揮揮手,雲淡風輕。
管家已經抽調了四個仆人過來,一番簡單收拾,抬起陳安,就準備離開吳家。
陳安哪怕痛得要死,還不忘喋喋不休,“你等著,老子會回來的!!!”
沈卓無奈搖搖頭,段郎什麽品性,暫時不清楚,但這個奴才,仗勢欺人的姿態,的確少見。
“沒什麽事吧?”陳安離開多時,吳懷真想了想,好奇詢問沈卓。
沈卓微笑,“無礙。”
吳懷真欲言又止,沈卓則順勢敲了敲棋盤,小聲催促了起來,“老爺子,該你落棋了。”
吳老爺子反應,知道沈卓不想在這個事情上詳談,故此,也沒多說什麽。
反而是沈卓身後的曹英,不聲不響,從口袋裏掏出了一份文件,請沈卓過目。
吳懷真瞥了一眼,沒看清什麽,僅僅是瞅著了一枚公章,應該是某個部門的文件,敲公章是為了增強權威性,以及真實性。
沈卓輕描淡寫瞥了兩眼,退給曹英,“你去一趟。”
“好的。”曹英露出一縷不懷好意的笑容,“放心,我會親自請他過目,畢竟帝京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嘛。”
“需要親自過目!!!”
一轉身,迅速消失。
吳懷真心裏縱然疑雲密布,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可想了想,沈卓不願意說,自己也不好過多的追問。
但他可以猜出,事關段郎。
果真有備而來,沈卓並不害怕,這位現如今在南嶺市,都快隻手遮天,唯吾獨尊的大人物了!!!
南嶺段氏!
這兩天的段家,非常熱鬧,主動前來拜訪,巴結段郎的本土達官顯貴,幾乎有一個算一個,悉數來拜望了段郎。
同時也表示,三天之後的段氏家宴,必定到場。
今天一早,就有新的客人過來。
段郎每天有睡懶覺的習慣,客人也沒覺得被怠慢,而是選擇等待,段清風倒是和客人相談甚歡。
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
這句話果真沒錯。
段清風笑臉盈盈,一天到晚笑容就沒聽過,與客人的交談,也多有提及自己這位大有出息的孫子。
大到成年之後,段郎在帝京何等何等功成名就。
小到童年階段,自己在段郎的教育以及培養方麵,所付出的努力和心血。
今時今日,段郎能出人頭地,有孫子個人能力的突出,也有他段清風的不懈努力,以及堅持。
所謂蒼天有眼,十多年努力,堅守,段郎終於兌現了自己的天賦和努力。
段清風表示自己,這一生,已然知足了。
客人聽著段清風絮絮叨叨,時不時補上一句,誇張段清風的話,一來二去,大家你好我好,都很好。
段清風本來就是好大喜功的人,有人巴結自己,他從來都是來者不拒!
隻是,與眼前的客人聊著聊著,就聊到了現如今的吳家,以及垂垂老矣的吳懷真老爺子。
“嘿,嘿嘿。”段清風怪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段家上位有目共睹,而注定成為墊腳石的吳家,將會成為曆史的塵埃。
“老夫當年,完全靠著自己的才幹,和能力,於這南嶺市站穩腳跟的,隻可惜……”段清風搖搖頭,神情不屑。
“吳懷真幫了我一次,卻指望,老夫承他一輩子的人情,嗬嗬。”
“我段清風能走到今年今日的地步,靠的完全是自己,與他吳懷真何幹?”
這番話用意很簡單,是指責吳懷真,站在道德的製高點綁架自己,行為可恥,令人作嘔。
甚至妄想,將段家如今人丁興旺,步步高升的莫大功勞,悉數算到他吳老爺子這個外人身上。
客人沉默不語,沒有擅自發表態度,雖然嘴上不承認,但吳懷真一貫低調,這在南嶺市有目共睹的。
吳家還沒崩塌之前,是段清風主動表達,吳懷真之於他段清風,之於他一整個段家的幫助,吳懷真不曾有過一次,回應過此事。
換言之。
話都是段清風,自己說出去的。
現在,段家發跡了,段清風竟然話鋒一轉,開始指責吳懷真邀功,實在是可恥至極,這……
若是換做其他人,這麽風吹兩邊倒的口風,確實容易引起外人腹誹。
可,這位是段清風,什麽德行,大家麵子上保持敬重,私下裏怎麽評價段清風,人人心裏有數。
段清風不厚道,又不是一次兩次的,大家見怪不怪!
最終。
這場話題隨著段郎的姍姍來遲,正式結束。
客人連忙起身,朝段郎敬禮。
段清風搓動雙手,站在段郎身邊,一副與有榮焉的姿態,確實該驕傲,畢竟是自己培養出來的孫子嘛。
“怎麽不多休息休息?這邊我照應著就好,你現在是貴人,要注意身體,保證休息。”段清風關懷道。
段郎漫不經心的點點頭,嘴裏吭出兩字,“知道了。”
“吳懷真沒到?”段郎蹙眉,好奇問道。
“嗬嗬。”段清風冷笑,“這冥頑不靈的老骨頭,還以為南嶺市是他吳家的王朝,不肯麵對現實的老不死,有什麽好關注的?”
“我倒不是關注他。”段郎提醒。
段清風快速反應過來,自家孫子功成名就,南嶺市有名有姓的人物,都來段家捧場了。
這吳懷真遲遲不肯動身,這是看不起自家孫子?
“要不,要不……”段清風剛要提議,前院突然響起一陣嘈雜的響動,聽聲音,動靜不小。
“什麽事?”段清風抬頭詢問。
吳家四位仆從,小心翼翼抬著陳安,從前院來到後院。
不等段清風,段郎弄清楚什麽狀況,半死不活的陳安已經哀嚎了起來,什麽讓段郎這位主子替自己做主,不絕於口。
段郎的神色,一點一點的冷淡下來,他一眼看出,陳安渾身染血,這怕是受到了什麽非人的虐待?
這可是自己身邊的大紅人,很大程度上,出門辦事代表著自己的顏麵,現在……
而且,陳安昨天就說了,今天會去一趟吳家。
“吳懷真做的?這老不死的,不想活了吧?”段清風原地跳腳,這早就沒了獠牙的病虎,也敢蹂|躪他段家的人?
嫌自己活膩味了?!
段清風挽起袖子,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
“老爺,小少爺,吳懷真那慫相,見到我害怕都來不及呐,哪敢衝我動手,是……”陳安到了現在這個節骨眼,還不忘吹噓自己。
陳安強調,“是另有人所為。”
“誰?究竟是誰?”段清風橫眉冷豎。
段郎蹙眉,“其他人?”
而且,正在吳家做客,吳家都破落到什麽程度了,竟然還有人,跑去吳家做客?值得這麽做嗎?
“是,是昨天小少爺,遇見的那位。”陳安提醒。
這句話,段郎迅速就反應過來了,“是他?”
昨天,段郎在大河寺外,與沈卓有過一麵之緣,後者容貌出眾,氣質不俗,故此印象深刻。
同時,那個年輕人,也給了段郎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
“什麽人啊?”段清風不解,詢問段郎。
段郎嘀嘀咕咕道,“一個陌生人,暫時不清楚底線,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了第二次見麵的機會?”
“需要清楚底細?”段清風有點不喜,他覺得,這種話從自家孫子嘴裏說出來,太跌份了。
現如今的南嶺市,以他段家獨領風騷,而自家孫子,是南嶺市,當之無愧的頂尖人物,沒有之一。
說句不客氣的話,這南嶺,就該段郎一人說了算。
在自己的地盤,當然自己說了算,哪裏需要清楚對方什麽底細?敢觸犯他段家的神威,教他好好做人便是。
“確實是我過於謹慎了。”段郎覺得,爺爺段清風確實言之有理,果真薑還是老的辣,目光長遠,能擺正自己的位置。
但段郎,接下來的一句話,又讓段清風不悅起來。
段郎提議道,“正好我沒事,抽個空過去看看。”
“胡鬧,簡直胡鬧。”段清風橫眉冷豎,言辭鑿鑿道,“你什麽身份,他什麽卑微身份?”
“需要你這位在南嶺市,舉足輕重的人物,親自去見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家夥?”
“也不怕丟了自己的臉。”
段郎雙手負後,沒有吱聲。
段清風怒氣衝衝道,“以我之意,他應該親自過來拜會拜會你,豈有,親自去見他的道理?”
“段先生位高權重,親自下場,屬實不妥,段老爺說的這些,的確句句在理。”
“是啊是啊,段先生金貴之軀,不值得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物,親自出麵,這麽做,豈不是自墮身份嗎?”
一眾客人,連忙站出來捧臭腳。
段郎笑而不語。
段清風又道,“先安排陳安治傷,既然是在吳家出的事,派個人過去,讓罪魁禍首和吳懷真,一起過來謝罪。”
“隻給半個小時,半個小時人不到,我要吳家好看。”
段清風一席言語,何等霸氣?
眾人跟著提議,“段先生,咱去喝喝茶?這件事,讓小的過去處理就好。”
段郎不再堅持,於他而言,現階段確實是招待客人更重要,區區一個吳懷真,不值得過多關注。
再者,吳家的根基始終在南嶺市,雙方鬧出這麽大的矛盾,其實真不怕中途有其他變故,畢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這吳懷真,老子今天非要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治治他,真是沒大沒小。”段清風依舊喋喋不休,一副要教訓人的模樣。
今時不同往日,以前他還忌憚吳懷真,畢竟那個階段的吳家如日中天,門威在外,現在,自己就算是騎在對方頭上拉屎拉尼,姓吳的都不敢有過一句怨言!!!
風水輪流轉,莫過如此!!!
眾人跟著笑笑,一邊忙著安撫段清風消消氣,一邊準備著進屋喝茶,敘敘舊,閑聊什麽的。
豈料,管家急匆匆的跑步,前來上報,說是有人拜訪,而且事態緊急,容不得馬虎。
不等段清風及時表態,決定見與不見,曹英已經如入無人之境,從前院趕到了後院。
段郎和自己的爺爺段清風,這會兒本意是招待家裏的客人,這前腳剛轉身,竟然莫名其妙來了位不速之客?
曹英身材魁梧,眸光雪亮,宛若一尊門神,站在段清風,段郎這對爺孫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