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英，阿刁，神色凝重，慌慌張張，然後果斷撲上去，可即便如此還是顯得手忙腳亂的，自師姐手裏，接過沈卓。

  她戰戰兢兢的揉揉臉，失魂落魄的坐在院子裏。

  靜靜地發著呆。

  以前的她，就很喜歡發呆，一整個下午，都可以一句話不說。

  但那時候，她還有他，等待是漫長的，也是歡喜的，至少，可以等他下課，等他學藝結束，等他過來陪自己坐一會兒。

  小時候到長大之後，記憶裏，生活裏，自己存在這個世間的痕跡裏，全是他的影子，他沈少卿的影子。

  如今的她，依舊喜歡，獨自一人，拖著下巴，靜靜的發著呆，目光遠眺，一眨不眨。

  可，心境方麵，天差地別！！！

  老怪物很早之前，就說過沈卓身體不好，隻是，萬萬想不到，會折騰到現在這個覆水難收的境地。

  她攤開五指，低垂著視線，望著掌心的紋路，也不知道，此時此刻，心裏在想些什麽！！！

  新春之後，萬物皆新。

  加之，這場來的令人匪夷所思，莫名其妙的回春雪，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交通以及出行便利。

  但，瑞雪兆豐年，向來如此。

  這場寒冷程度，並沒有隆冬激烈的大雪，多多少少，讓田地裏的莊稼，接受到了莫大的好處。

  瞅著規模，應該三五天之後，雪就該停了。

  屆時，雪花融化，融入田地裏，綠油油的菜苗，莊稼，注定是一次難得的大補。

  生活在普通層次，一輩子靠著莊稼吃飯，遠離廟堂之高的凡夫俗子，守著自己茁壯成長的莊稼，是列在頭等的大事。

  廟堂裏的爾虞我詐，明爭暗鬥，舊人離去新人緊跟著大張旗鼓上位，歸根結底和他們沒有關係。

  最多，發表一些個人看法，圖一個嘴上快活。

  畢竟，不是什麽決策層的大人物，人微言輕，活在什麽層次，忙什麽樣的事情，做什麽樣的選擇。

  但……

  這段時日，好像並沒有什麽大事發生？以致於，這些凡夫俗子，都好一陣，沒有開口的談資咯，生活有點寡淡無味？

  什麽一邊唾沫橫飛一邊高談闊論，什麽暢所欲言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旦沒了話題性，能有什麽好聊的？

  其實，這嘴上止不住感慨著，這段時間，平平淡淡，沒什麽值得聊的，大家心裏都跟明鏡似的。

  與其說，沒什麽值得深入爭論的話題，不如解釋為，所有的大事，與那個人相比，都是無關痛癢，不值一提的小事。

  茫茫眾生都在等，都在期待，嚴格來說，大家心裏，都有著一份期待，又或者說，那是希望。

  不同於那些站在統治階層的達官顯貴們，明知道，有些事，哪怕如今的局勢，和那個人有著脫不開的密切關係。

  也心知肚明，那個人，同樣擔得起功不可沒的讚譽，一生戰功赫赫，無愧國家與人民。

  可依舊擺出一副大義的姿態，前赴後繼般落井下石，恨不得，讓他生前死後，都不好受！！！

  “有些人啊，活著活著就沒良心了，更多的人，活著活著，良心就黑了。”

  “世道，一貫如此，見怪不怪咯！”

  “若是沒咱們王爺，那幫子玩意，能過上現如今的好生活？嗬嗬，詛咒他們不得好死！！！”

  前不久，自杭城出現了一份申請書，陸陸續續，按下了不少的手指印，也記載了不少姓名。

  目的很簡單，也很一致，為沈卓慷慨陳詞，希望站在國家的層麵，讓他繼續掛著軍人的職業！

  雖然中途聲勢浩大的折騰了一場之後，便不了了之。

  但，影響力注定起來了。

  也因此，進入了高層，包括帝京那些大門大戶的視線。

  基於抵消，或者淡化沈卓的影響力的目的，新近兩日，全國各地，竟然陸陸續續有誌願者，拿著一份文稿，挨家挨戶敲開了門。

  這份文稿，是關於現階段，大家之於沈卓的個人看法。

  美其名曰暢所欲言，各抒己見，關乎沈卓這個人過往的功也好，錯也罷，都可以表達出來。

  本質上，給了大眾足夠的空間，去發揮，去闡述自己，之於沈卓這個人的理解和看法，以及評價。

  其實誰都清楚，這玩意，可不能亂發表。

  一時間，不少凡夫俗子為了避嫌，或者害怕惹來無妄之災，果斷拒絕了，一來二去，隻有陸陸續續的小部分，遞交了上去。

  清一色的批判沈卓。

  有人批判他沈卓，好大喜功，明明戰功也就那麽點，卻手握著最大的權勢，讓軍部更優秀的人才，比他沈卓更值得做北天王這個位置的後起之秀，徹底斷了上升空間。

  這樣的沈卓，若是長久的占據高位，於天下，於廟堂，於軍部，都不是什麽好事。

  故此，建議取締他的權勢。

  有人批判他沈卓生殺予奪，全憑個人喜好，光是戰爭年代的殺降，就算得上大逆不道之舉。

  大家都有著各自的立場，以及各自身不由己的處境，戰場上分出勝負即可，斬盡殺絕太不人道。

  自古以來的規矩，殺降不吉利，沈卓一殺再殺，死在他手裏的無辜亡靈，怕是以幾十萬計。

  如今，落得這個下場，也算自己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老天眼從來都是睜眼看世界，殺的人太多，懲罰也就跟著來了，沈卓注定難逃一死，因為天要他死！！！

  當然，惡貫滿盈，名聲都臭大街的北天王，若是真的找個無人知曉的小地方，默默的死去，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這種人就該當著大眾的麵，千刀萬剮，以儆效尤！！！

  現在的局勢很混亂，有擁護沈卓的人，也有批判他的人，而那些別有用心的刻意引導，讓這兩日的沈卓，遭受了無數罵名。

  殺降。

  殺授業恩師齊子毅。

  於敵，不人道！

  時無英雄，使沈卓這樣的豎子成名！！！

  以前的沈卓，正值巔峰，當打之年，無論是個人威望，還是統治力，影響力，都達到外人難以理解，甚至想象的程度。

  人的名，樹的影。

  大家多多少少會忌憚一點，可現在？牆倒眾人推，隻不過是大眾最喜聞樂見的畫麵！

  隨著沈卓搖搖欲墜，似乎真的難回巔峰狀態，於他的評判，大抵分為兩種陣營……

  一種是沉默的絕大多數，默默祈禱，默默祝福。

  也希望，這位為家國立下汗馬功勞的北天王，別輕易的凋零，至少這個時代，還需要著他！！！

  餘下的一種，則是那些上躥下跳，恨不得讓他死的聲名狼藉的存在！

  前者勞苦大眾居多，後者的主流，是當之無愧的達官顯貴們！

  之所以分成兩個陣營，大家都懂為什麽，也清楚，是什麽樣的原因，造就了現在的對峙局麵。

  隻不過，這群達官顯貴吃相太難看！！！

  很多年前，沈卓領兵出征，手握幾十萬兵馬南征北戰，幾年打下來，糧草，後續補給這些，都是以天文數字計。

  按照當時的局麵，這些糧草，後續補給，均是勞苦大眾，一分一米節省出來，然後源源不斷的送到了前線。

  人民子弟兵，人民與子弟兵從來都是一體的！！！

  這些青壯子弟兵，絕大多數，都是勞苦大眾們，辛辛苦苦，無怨無悔養育起來的。

  於這點，大家心知肚明。

  但，戰線一再拉長，後續補給不斷擴充，勞苦大眾再節儉，再願意提供糧草，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強行援助糧草，隻會讓自己的生活，過不下去。

  最終，沈卓一紙建議，讓手握大量財富的權貴們，負責糧草和後續補給。

  這條建議，在當時可是徹底炸開了鍋。

  常言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好不容易賺取了大量財富，哪個富人，權貴，會心甘情願交出去？

  擔當起糧草和後續補給的任務，為那些陌生的，在前線艱苦征戰的子弟兵們，解決口糧問題？

  說句不客氣的話，這些兵的死活與否，是不是今天吃了上頓沒有下頓，和他們這些富人有何關係？又不是他們爹媽？

  這份建議，還沒來得及正式下發，便引起了潑天爭議。

  有名流指責沈卓手伸的太長了，有富甲指責他沈卓不講道理，這和逼他們富人，權貴，一夜回到解放前，有何區別？

  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

  沈卓與這些達官顯貴的矛盾，從這裏開始，便正式的埋下了導火索。

  中途，有不少富人站出來抗議，指責沈卓各種不人道！！！

  最後，這位崛起之路已經徹底鋪開的年輕將領，再次將自己生殺予奪，全憑個人喜好的風格，展現的淋漓盡致。

  多少富人在抗議的過程裏，被殺得人頭滾滾，已經無法計算。

  但，確實征集了不少糧草，效果可謂立竿見影，也大大的減弱了勞苦大眾，咬牙扛在肩上的重擔！！！

  這麽多年來，富商名流，達官顯貴，之所以看沈卓各種不順眼，症結就在此。

  常言道，握在手裏的財富，才算得上自己的，但沈卓在一天，他們哪怕牢牢握在手裏的財富，都算不上是自己的。

  因為，隻要沈卓一句話，你不交，也要老老實實的補足！！！

  一個國家的安穩和太平，靠的永遠都是軍隊的強大與否！

  而，軍隊一貫需要大家齊心協力去養育。

  可這些所謂的富人，手握大量財產的達官顯貴們，從來就沒這個覺悟，稍微多拿點，就恨得牙癢癢。

  沈卓從來沒有瞧得起過，這些層次的存在！！！

  今年今日，沈卓之所以牆倒眾人推，推他的，究竟屬於什麽樣的一批群體，已然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很久很久之前。

  沈卓預料過，自己未來的結局。

  但，當年的戰事，容不得他做過多的抉擇，何況，他一向不是什麽，喜歡討好，巴結某個特殊群體的人。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人性，無外乎如此。

  這幾日，批判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同樣是為了利，為了名，不少筆杆子，急不可耐的跳出來，討伐沈卓。

  這個過程裏，不少筆杆子，努力的發揮著自己，沾沾自喜自以為是的‘才華’。

  各種批文，浮出水麵。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所謂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各種美其名曰確鑿無誤的罪名，究竟幾分真，幾分假，懂的都懂，哪怕執筆的，都心知肚明！！！

  這場突如其來的風雪，在第二天晌午，終於停下了步伐。

  一抹斜陽，橫掛蒼穹。

  不少因為這幾日天氣的耽擱，不得不休息在家的勞苦大眾們，終於能夠趁著難得的機會，出來務農。

  從前到後，一眼過去。

  生生不息的景象，躍然臉上。

  不出意外，今年注定是個好兆頭。

  隻是，冥冥之中，又似乎有著一張，感受的到，但看不見摸不著的無形大網，在籠罩著這片天穹。

  黑壓壓的，讓人喘不出氣來！

  沈卓已經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最危險的一次，差不多距離鬼門關，臨門一腳，最終，他還是在死亡的邊緣，扛了過來！

  第一次昏迷，他用了一天一夜，勉強恢複。

  如今，在原有的程度上，又加重了至少三倍。

  阿刁，曹英形影不離，幾乎日日夜夜陪在身邊，但他依舊沒有醒來，麵色蒼白，呼吸時有時無，哪怕是心跳，都弱了不少。

  他就像，迎著命運的齒輪，最終走向死亡之路的老者。

  沈卓以前說過，悲歡離合，本就是人世間的常態，由生到死，向死而生，都是命運掙脫不開的枷鎖。

  與其徒勞無功，苦苦掙紮，讓自己活的越來越痛苦，不如坦蕩一點，瀟灑一點，堂堂正正的直麵死亡！

  他看得開，一貫看得開。

  畢竟，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他見到的生死，比正常人要多的多。

  小十年，基本都在和死亡，鮮血打交道。

  習以為常了，也釋然了！

  可……

  真的到了這一天，這一刻。

  原來，看似頂天立地，無所畏懼，乃至天不怕地不怕的北天王沈卓，於人世間，還是有著執念。

  他有遺憾，有不甘，有深埋於心，嘴上說著看開了放下了，但關鍵時刻，總會不由自主暴露出來的執念！！！

  這份執念……

  讓他在長達三天三夜的昏迷裏，不斷的提及著一個名字，一次又一次的呢喃，一遍又一遍，重溫那個，溫暖了自己一整個少年時代，乃至影響半生的文靜名字。

  你這輩子，愛過一個人嗎？

  他愛過啊！

  有多愛？

  從那一天班師回朝，從那一天重返故鄉杭城，沈卓便不再主動提及，那個在生命裏，至關重要的她！

  不是忘了，不是不愛了。

  是他不敢了！

  站在世人的角度，他這輩子最風光，最驕傲，也注定這輩子，最難忘的，應該是榮光加身，成為北天王的那一刻。

  光芒萬丈。

  他的名，他北天王沈卓五個字，於一天之間，再次傳遍千家萬戶，無數人頂禮膜拜，也有無數人與有榮焉！！！

  然而。

  站在沈卓的個人立場，從來都不是。

  一直都不是。

  實際上，在很早很早之前，他就經曆了，讓他沈卓，讓他沈少卿，這輩子最風光，最開心，也最難忘的那一刻。

  起於少年階段。

  確實很久很久了，久到沈卓每次不自覺的想起，心裏，都裝滿了甜意，回味無窮。

  那年，他在夕陽下奔跑，繞著學校的外側，一直奔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路途中，有個文文靜靜的小姑娘，引起了自己的注意力。

  沈卓尚未發育，小姑娘明顯比自己小，但女性的優勢，讓她當時的個頭，竟然與自己齊平。

  每次他都在。

  每次，她都圍繞著跑場，獨自散步，有時候會捧著課本，一邊慢慢走著，一邊出神的閱讀著。

  夕陽拉出兩個人斜斜的身影，並無交集。

  沈卓不知道她叫什麽，她也不清楚，沈卓是何許人也。

  各自在各自的世界裏活著，如果不出意外，這輩子，都僅僅是一個勉強見過，但並不認識的陌生人。

  隻不過，有一天，沈卓無意看到，容顏青澀，稚嫩，看起來就應該是個無憂無慮，養尊處優的小姑娘，原來也有煩惱，也有傷心事。

  原來，無論大人小孩，人生中，總會有不大不小，難過的檻。

  她耷拉著腦袋，情緒低迷，步伐明顯慢了許多，路上遇到礙眼的石子，還會氣呼呼的踢上一覺。

  可可愛愛的，一舉一動，都是那麽惹人關注。

  最終，越想越難過的她，找了個自以為無人的角落，終於忍不住，張開嘴，嚎啕大哭起來，哭的斷斷續續，哭的稀裏嘩啦，哭的……

  沈卓全程目睹。

  最後的最後，是沈卓主動開口了，很平常，也很平淡的一次交流。

  ‘我叫納蘭素容，你可以叫我素容！’

  ‘我叫沈少卿。’

  那一天，夕陽西下，天地之間有彩虹，柔柔光線落在她的臉上，這是他第一次，知道這個可愛的小女生的名字。

  沈卓中途還感慨，納蘭，好有詩意的一個姓氏。

  她有樣學樣，歪著小腦袋，一邊眨動自己的大眼睛，一邊跟著故作感慨道，少卿？同樣富有詩意的名字！

  沈卓這輩子，見過無數女生的眼睛，有的純澈，有的魅惑，有的像是充滿了故事，有的風情萬種。

  唯獨素容的眼睛，最讓他無法忘懷。

  大抵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猶記得，素容跟自己說過，其實很早很早之前，自己就在偷偷摸摸關注沈卓了，隻是礙於雙方沒有合適的理由認識……

  另外還提過，她第一次正麵，與沈卓接觸，便看出來，沈卓喜歡他，因為他的眼睛不會騙人！！！

  按照素容理解，所謂的一見鍾情，往往都是見色起意，沈卓那時候搭訕自己，肯定不懷好意著呐！！！

  一貫好麵，自尊心強於普通人的沈少卿沈先生，自然不會承認！！！

  這之後，一來二去雙方漸漸熟絡起來。

  那時候的沈卓，過的很辛苦，也很小心，素容是他生活裏的一抹光！

  哪怕背井離鄉，好不容易生活步入正軌，於那個階段的沈卓而言，雖然在慢慢的結交一些新的朋友，新的人，但內心，終歸是孤獨的。

  孤獨且害怕著。

  即便自己離開杭城，北上參軍，他也從未告訴過納蘭素容，自己的家在國都帝京，父親殺害了母親，還想扼殺了自己。

  於沈卓而言，這輩子最銘記於心，難以忘懷的，還是認識素容的那天。

  即便他來年他日，霸業登頂，權勢滔天，這小半生，讓他無比滿足的一刻，還是與素容有關！！！

  若是有的選擇，他可以放棄一切，隻留素容在身邊！！！

  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惜啊，有些東西，失去一次，隻有那麽一次，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如果，如果可以，他大概很希望，自己這一睡，就不要醒來了！！！

  鄧州停雪的第四日，沈卓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

  而這位手握權柄，半年前還風光無限的當世王者，無論活著，還是死去，一舉一動都注定影響甚大。

  站在某一批群體的立場，哪怕他們現階段沒能力，徹底的送沈卓下黃泉。

  但，光是靜靜等待，慢慢熬著，也能熬到他們想要的結果。

  常言道，世界上沒有透風的牆。

  距離鄧州市最遠的帝京，反而是最快的拿到了第一手的消息，並且是最準確的消息。

  一時間，不少人跟著興奮起來！！！

  等待了這麽久，終於塵埃落定了嗎？

  韓忠，李文淵，蘇儀等等，均是得知了最新的消息，大抵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這兩天，蘇儀的身體，有點不舒服。

  往常階段，吃過早餐，會在花園裏兜兜轉轉一小會兒，然後抽個空，補足精神頭，下午看書寫字，繼續遛彎。

  一來二去，一天的日子，也就這麽過去了！！！

  但，這幾日，蘇儀連準時吃早餐的心情都沒有。

  蘇家的整體氛圍，因為老爺子的反常動作，像是無形之中，蒙上了一層陰影，不少人深切的感受到，一股很濃的不自在感。

  大家都憋著一口氣，生怕這中途出了什麽岔子！

  其實，無論外界，還是蘇家本族的族人，都清楚，老爺子曆經三朝，能夠活到現在這一把歲數，已經很不容易了，算高壽！！！

  隻不過……

  這人命有時盡。

  歲月最殘忍的地方在於，從不給任何人，多活一秒的權利，要你三更死，絕不容你到五更天。

  老爺子身體不舒服是小事，怕就怕，真的到了知命之年，指不定，某個平平淡淡，稀疏尋常的清晨，蘇儀就睡過去了。

  都說生老病死是常態，何況蘇儀這麽大年紀了，百年難得一見的高壽，真要走了，也該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了。

  可……

  今天。

  老爺子依舊沒有吃早餐，管家端進去，備好的豐盛早餐，被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一口沒動。

  不過，臨時吩咐了蘇知鳶，過去陪他說說話。

  蘇知鳶連忙放下手頭的活計，迅速來到了老爺子臨時駐足的花園，“爺爺。”

  “你來了啊。”蘇儀微笑，示意蘇知鳶靠近。

  蘇知鳶埋著小腦袋，本想站在蘇儀的身後，豈料，老爺子一抬手，竟然牽起了蘇知鳶的右手。

  蘇知鳶心裏觸動。

  小時候，老爺子就喜歡，牽著自己的手，飯後散步。

  偌大的蘇家，蘇儀膝下孫子孫女，足足有九位之多，但獨獨喜歡蘇知鳶，而且光明正大的偏愛！！！

  隻是，長大之後，聚少離多，哪怕有機會見麵了，老爺子也不會再有，小時候的那番親密動作。

  “爺爺。”蘇知鳶不知不覺紅了眼，她總感覺，自家爺爺這兩天，精神頭很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是不是真的……

  “咳咳。”蘇儀小聲咳嗽了兩下，擺擺手，“沒什麽要緊的事，你一個丫頭的，別沒事哭哭啼啼的。”

  “女孩子別輕易掉眼淚，掉的次數多了，會讓人習以為常，甚至不珍惜。”

  “以後身邊有了他，切記，無論什麽事，無論多為難，不許動不動就哭。”

  蘇知鳶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點頭道，“我明白了。”

  依舊泫然欲泣！

  始終耷拉著腦袋，始終不敢抬頭，看身邊的這位老人家一眼，哪怕隻是一眼。

  “跟我講講，你那位小哥哥？”蘇儀突然岔開話題，與蘇知鳶協商道。

  蘇知鳶驀然抬頭，有點不解，“啊？”

  蘇儀沒正麵答複，而是默默的將視線，移動到石桌上的一塊錦盒，吩咐道，“這是留給你的。”

  “有這一日，你見到了他，還給他。”

  蘇知鳶一頭霧水，“什麽東西？”

  前傾著身子，就要過去打開，一探究竟。

  不過被蘇儀一把拉住，著重提醒，“時候未到，等他哪天來了，你當他的麵，打開！！！”

  隨之，老爺子呢喃自語，蘇知鳶在身邊，竟然沒聽清，“我始終不相信，你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