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4章 背你回家?!
作者:一枝軒      更新:2021-04-21 16:34      字數:4488
  她的咬字很清晰,態度很堅定,明明是引用了協商的語氣,說出來的話,竟讓人無法反駁。

  阿刁更是沒來由的,感受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感觸,這是踏實,安全感?

  窗外的落雪。

  一片又一片,尚在紛紛墜落。

  大部分時間,與老怪物待在山上的她,應該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大的雪花?有點新奇,也有點感慨。

  偶爾,會伸出纖柔的玉指,試圖將落在眼前的雪花,捧在心裏。

  可惜一眨眼的功夫,便化開了。

  就像是某些藏著心底的東西,越是想要努力的維護,越是離開的快,根本不給你機會去反應,去補救……

  那年,杭城。

  向來氣候溫暖,極少遭遇寒潮的南方大都,終於有了落雪的跡象,大家都很開心,都期待了許久。

  她也期盼,人生第一次,和小師弟,一起賞雪。

  無奈,老怪物臨時有事,不得不帶著她連夜離開,以致於,多年過去,他竟然沒有一次,完整的陪自己,看完一場雪。

  如今,機會來了。

  當年的小師弟,卻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阿刁還在想著,怎麽答複她先前的問題,後者竟然拿起了橫擺在膝蓋上的長笛,認真的,細心的撫擦著。

  中途,再沒有一句話傳出。

  約莫兩個小時過去,沈卓自臥室,輕輕推開了門,手裏捧著一件黑色的,用來禦寒的大衣。

  她沒回頭,隻是靜靜的,紋絲不動的,坐在那兒,等他為自己披上這件大衣。

  “我知道你在生氣。”沈卓聳聳肩膀,語氣抱歉,他答應過師姐,不管怎麽樣好好照顧自己,好好保護自己。

  現在折騰成這番模樣,確實有失當年的承諾。

  於這點,沈卓自認理虧,也不覺得,有什麽好辯解的。

  她依舊沉默,前傾身子像一塊雕塑,目光更平靜的像是一灘沒有任何水紋波動的死水,僅僅有,睫毛微顫。

  沈卓轉移話題,“去走走?”

  “長這麽大,還沒陪你看過一次落雪,今天總算有機會了。”

  不等自己這位師姐答應,沈卓已經提前一步,走出院子。

  她思索了兩秒,果斷起身,緊隨其後。

  這麽多年,每次碰頭了,她還是習慣於,默默的跟在後麵。

  形影不離。

  阿刁選擇留在院子裏,保持沉默,反倒是休息許久的老爺子夏尊,問了一句,“這姑娘是誰?比你漂亮的不是一丁半點?”

  “本以為,你這女娃娃已經算得上國色天香了,不成想,還有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存在,稀奇稀奇。”

  阿刁沒好氣的翻白眼,她倒不是嫉妒沈卓這位師姐的美貌,遠勝於自己,故此不舒服夏尊的評價。

  隻是不喜歡老爺子說話的語氣,輕佻,沒輕沒重。

  “師姐。”阿刁悶著嗓子,回了兩個字。

  夏尊嘀咕,眸光閃現一抹,奇怪的神色,他自然聽懂了,阿刁這句話的意思。

  阿刁不解,“怎麽了?”

  “這年輕姑娘,不是簡單人物。”

  夏尊自言自語,震驚之餘又釋懷了,畢竟沈卓的身份擺在那兒,他身邊出現任何,分量很重的存在,都不稀奇。

  “看來,傳言非虛。”中途,夏尊又補充了一句,似乎在佐證自己的判斷,以前不確定半信半疑,現在是徹底確鑿了。

  阿刁越發疑惑,她雙手環抱,側過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夏尊,“此話怎講?什麽意思?”

  夏尊撫摸著下巴,看遊離不定的眼神,是準備溜之大吉。

  阿刁死揪著不放,“不準走。”

  “你這姑娘,怎麽這麽難纏?”夏尊擺手,早知道,自己憋住就好了,大冷天的,誰有功夫給阿刁講故事?

  有那時間,躲被窩裏睡大覺,不想嘛?非得自己跟自己過不去,與小丫頭片子浪費口舌?

  “嗬嗬。”阿刁報以一串冷笑,隨之,雙手扭動,發出一陣哢哧響動。

  小丫頭片子,居然威脅起了他這把老骨頭?

  夏尊嘿嘿幹笑,撐開雙臂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隨之反問阿刁,“在你眼裏,沒生病前的沈卓,是不是很強?”

  “那是自然。”阿刁點頭。

  巔峰期的沈卓,雖然沒有達到真正意義上的天下無敵,但半步無敵綽綽有餘,屬於統治級的存在,人間難逢敵手。

  何況,她跟在沈卓身邊多年,後者究竟有多強,她心知肚明,哪怕狀態下滑,現如今,依舊不是什麽人,都可以隨隨便便威脅到沈卓!!!

  “那再往上,是不是更恐怖?”夏尊反問,並用手指做了一個,向上的姿勢。

  比沈卓更強的存在?

  這肯定是類比巔峰期的沈卓,換言之,沈卓之上還有更強者?

  阿刁驀然回頭,望著沈卓與他那位師姐離開的方向,陷入沉思。

  她知道沈卓這位師姐很強,但,最多和自家這位主子的巔峰期,持平吧?

  難不成,自己看走眼了?

  或者說,遠遠低穀了這位女子的實力?

  “別隻看表麵的,要深入思考思考。”

  夏尊聳動肩膀,食指指著自己的太陽穴位置,語氣漫不經心道,“能夠培養出,他師姐這種級別的存在,你想想,帶她出師的那位?”

  “對了,你家主子,應該也算是,被那位存在帶出來的吧?”

  大師姐。

  小師弟。

  關係自然不言而喻。

  阿刁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沒有急著開腔,這麽多年跟在沈卓身邊,始終覺得自己之於沈卓的了解,隻能算得上冰山一角。

  如今,終於明白,這些感應並非什麽空穴來風。

  她很好奇,沈卓的師父究竟是誰,何以培養出了沈卓這麽一位蓋世無敵的關門弟子之後,身邊還有一位女徒?

  阿刁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夏尊,她知道,後者還有更重要的細節沒有披露。

  現在和自己講述的這些,隻不過是皮毛。

  “這個世界,遠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夏尊感慨。

  類似沈卓,沈雕寺,乃至霸刀楊絕這種浮出水麵的至強者,固然對得起自己今年今日,他們自身所處的位置。

  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老祖宗的話,還是存在一定的道理。

  埋藏在深不見底的海底的冰山,從來隻對世人露出一角!!!

  “你想表達什麽?”阿刁詢問夏尊。

  夏尊雙手環抱,語氣還是和日常一樣,不緊不慢,“隻是印證了某些東西,至少,很多年前的猜測,並非空穴來風。”

  “什麽意思?”阿刁追問。

  這會,輪到夏尊問起了阿刁,“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詞?”

  “什麽?”

  “聖人!”

  夏尊在提及這兩個字的時候,語氣裏,有著發自內心的,本能性的敬畏!

  真情實感,不存在一絲半點偽裝,這是一種發自肺腑的感觸!!!

  阿刁還是頭一回,在老不正經的夏尊臉上,見到這種表情,很意外,很驚訝。

  嘶嘶!

  阿刁深吸一口氣,等情緒回歸穩定,略微覺得夏尊說的話,前言不搭後語,讓她摸不著頭腦,“你到底想表達什麽?”

  “這個世界,存在處於更高領域的無敵者,你可以理解為聖人。”

  “不過,礙於一些規矩或者不為人知的難言之隱,有的隱姓埋名不顯山不顯水,有的動輒閉關一甲子……”

  老家夥應該在忌諱一些東西,故意掐頭去尾,隻是簡單表達,並未深入解釋。

  不過,阿刁勉強聽懂了部分,按照夏尊的意思,沈卓和沈雕寺,又或者楊絕,算得上人間絕頂的存在。

  但,那隻是在聖人不出的前提之下?

  換言之,在聖人眼裏,哪怕她自認為,天下無敵蓋世無雙的北天王沈卓,都不夠看?

  “我不相信,還有比他更厲害的存在。”阿刁蹙眉,在她眼裏,沈卓半步無敵,哪怕到現在這個狀態,還是神威尤在。

  普世間,怎麽還有更強者?

  既然更強,為何不果斷的站出來開宗立派,擴大自己的影響力,以及根基?

  而是大隱隱於世,小隱隱於野,一輩子偽裝著籍籍無名,不顯山不露水?

  這根本就不符合邏輯,或者說,不符合人性!!!

  強者,都是有野心的,既然存在野心支撐,誰願意隱姓埋名?!

  這樣的話,擁有蓋世武藝,管什麽用?

  “我提醒過了,礙於一些規矩以及難言之隱,聖人不得出!!!”夏尊難得加重語氣,順帶簡化自己的意思,“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懂了?”

  阿刁沉默,依舊保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

  夏尊揮手,“和你這小丫頭片子,說不通。”

  “哼。”阿刁冷哼一聲,負氣道,“反正我家主子就是天下無敵,給他足夠的時間成長,即便存在聖人,但這些聖人和他相比,算個屁?”

  夏尊哈哈大笑,微笑之餘,其實也認可阿刁的論點。

  現如今,站在台麵前的無論是沈雕寺,還是霸刀楊絕,又或者前不久在帝京鬧出一陣風雨的大劍首,均是一大把年紀了。

  沈雕寺三十歲一戰成名。

  霸刀楊絕倒是二十歲曇花一現,驚豔一段歲月,但很快銷聲匿跡,即便如今重出江湖,與沈卓,沈雕寺,也不過棋逢對手。

  而那位大劍首,六十歲出關,實力還在他們三人之下。

  真要討論天賦,沈卓是當之無愧的最強者,二十歲就橫掃關外了,如今三十不到,就達成了與沈雕寺,楊絕平起平坐的位置。

  倘若,老天講點良心,給他足夠的時間去成長,去打磨,前途不敢想象!!!

  這種天賦絕倫者,不說往前推一百年,六十年來絕對難逢一位,而……

  現如今的鄧州,出現了三位,排在第一的還是個年紀輕輕的女娃娃!!!

  “百年難逢的盛世。”夏尊感慨,他在想,有生之年,是不是能等到聖人這種級別的存在,顯於人間?

  其他的,夏尊不敢妄下定論。

  但,那位帶沈卓入門學武的師父,百分之一百可以確定了,絕對是一位貨真價實的聖人!!!

  “睡覺睡覺。”

  言盡於此,夏尊覺得多說無益,果斷雙手抱頭,嘴裏嚷嚷著睡覺睡覺,然後漸行漸遠,將阿刁晾在原地。

  “睡不死你。”阿刁腹誹,獨自坐在院子裏發呆。

  院子外。

  沈卓在前,師姐在後。

  兩人始終保持一段距離,步伐節奏一致。

  中途無一人吱聲,似乎沒什麽共同語言。

  飛雪越來越大,不一會兒功夫,師姐的頭頂就布滿白霜,也沒心情去擦拭,雙手捧著玉笛,靜靜走在後麵。

  “有沒有想好,回去之後,怎麽應付老怪物的盤問?”

  最終還是沈卓主動開腔,語氣微頓,然後繼續道,“畢竟,老怪物年紀雖然大了,但又不傻。”

  師姐原地駐足,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樣。

  這次不告而別,擅自下山,以老怪物的一貫脾氣,肯定會大發雷霆,指不定要對自己做出處罰!!!

  但,這又如何?

  她眼裏的小師弟,性命岌岌可危,這個階段,若是還堅守老怪物的原則,一直呆在山上。

  隻怕是,她連見沈卓最後一麵的機會都沒有了。

  也隻有親眼看到了,她才發現,現如今的小師弟,究竟有多艱難。

  舉世為敵不說!

  一個一個主動跳出來,在他大樹將傾的階段,狠狠的踩上一兩腳,美其名曰為天下大義慷慨出手,斬除大害?

  難怪,老怪物不止一次告訴自己,山下很大一部分人,慣於偽善,明明很惡心還要裝著自己多麽多麽正義!!!

  “為何不治?”

  許久,她嘴裏有且僅有,蹦出這兩個字,估摸著想到自己語氣過重了,又連忙改口,“為什麽拖延到現在這個地步?”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了解。”沈卓轉過頭,靜靜微笑著,麵色平靜,其實沒有太多的不安和惶恐。

  人,生來便是向死而去。

  隻是各自死去的方式不同,年紀不同,各自臨終前的心態,同樣各有差異。

  但,都避免不了,死亡這個永恒的話題。

  站在沈卓的立場,既然橫豎都會離開,不如坦坦蕩蕩,平靜麵對!!!

  還是和過去那般燦爛,帶著一股純真,和善,以及青澀,稚嫩不減當年,似乎,那個少年,從未遠去。

  “要不,我帶你回去?”許久,師姐協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