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4章 再相見,人間白首!
作者:一枝軒      更新:2021-04-21 16:33      字數:7736
  約莫一個小時過去,院子裏,終於清靜了下來。

  董漢山全程黑臉,心情不是很好。

  其實也不怪他,攤上這麽個極品的親戚,軟硬不吃,就仗著自己臉皮厚為所欲為,確實難對付。

  若非沈卓不耐煩了,董漢山估摸著,還要磨磨蹭蹭。

  多年世井生活,脾氣秉性等方方麵麵,確實改變了董漢山不少,需要慢慢調整。

  沈卓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現階段的董漢山,隻是短時間,沒辦法從小市民的角色裏抽離出來,為人處世第一判斷,主要還是求穩。

  有利有弊。

  何況,即將三十歲的人了,心裏怎麽想,該怎麽做,董漢山比誰都清楚。

  沈卓倒是沒什麽興趣,去開導開導董漢山,如果這麽不堪重用,也不會成為自己的二哥!

  中途耽擱一陣,沈卓便去休息了。

  時間不長,一般半個小時結束,他這個階段,既沒什麽繁瑣的任務,也沒什麽太重的心思,精神狀態方麵,一直很好。

  董漢山依舊和妻子在收拾東西。

  按照最開始的計劃,明天就會送董漢山離開,不過,在鄧州待了那麽久,想要毫無顧忌輕輕鬆鬆離開,一天準備的時間,明顯不夠。

  故此,在征求沈卓的意見之後,又放寬了兩天。

  再者,沈卓也想繼續看看動靜。

  雙方一拍即合。

  臨近傍晚,老爺子夏尊,又來看了沈卓一遍,雖然還沒完全答應,不過飲食方麵,夏尊已經全方位接管。

  沿用夏尊的意思,沈卓還算聽話。

  這讓老爺子的心情非常不錯,全程笑嗬嗬的,醫者,這輩子最喜歡的還是聽話的病人!!!

  中途,老爺子還詢問沈卓,三兩天沒接觸,有沒有技癢?

  沈卓狂翻白眼,自從知道了老爺子的脾氣之後,他可不想,與這種老無賴下棋,贏不贏無所謂,他怕被氣死!

  夏尊嗚呼哀哉,什麽寂寞如雪,人間一大悲事,連找個不相伯仲的棋手,都沒有,無奈無奈!

  沈卓懶得搭理!

  晚上,老爺子也沒在這邊吃飯,說什麽當年暗戀自己的朋友,來鄧州做客了,老樹逢春再開花,忙著呐。

  沈卓摸摸下巴,無言以對,這老梆子,難怪董漢山腹誹,方方麵麵都很好,就是一天到晚沒個正形。

  不過,嘴上埋怨歸埋怨,夏尊的心態確實很好,一大把年紀,活成這樣也不容易!

  畢竟,難過也是一天,開心也是一天,既然如此,為何不開開心心的過一天?

  沈卓起初不以為然,中途想想,也確實這樣,人生難得是放下!!!

  世井日子過久了,竟然有點頓悟了,沈卓雙手抱頭,望著長夜中光華的月亮,頭一回,開心的笑了。

  隻不過,多事之秋。

  打算徹底放寬心,爭取讓自己過的輕鬆一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二天,清晨。

  沈卓剛剛用完早餐,便看見曹英一臉氣呼呼的出現在跟前,這小子雖然氣血方剛,是個喜歡上頭的年輕人,但動不動生氣,反而不至於。

  “什麽事?”沈卓挑眉,笑眯眯詢問道。

  曹英雙手插袋,依舊氣憤不平,來來回回深呼吸數次,方才貼近沈卓耳邊,告知了來龍去脈。

  其實小事一樁。

  不過,因為接觸的人,在態度和舉止方麵,過於盛氣淩人,又或者說小人得誌,加上有沈卓的明確提醒。

  故此,曹英隻能忍著對方,在自己麵前一而再再而三耀武揚威,否則,以他的性格和脾氣,他早將人腦袋擰下來了。

  “確定是陳四癢那邊,派來接觸的人?”沈卓道。

  曹英點頭,“確認過了,身份無誤,就是……”

  陳四癢這次興師動眾,症結還是因為當年,當年沈卓在驅逐陳四癢這件事上,用局外人的眼光看,屬實很過分。

  如今,陳四癢咬著一口氣,終於走到了如今這步,想要堂堂正正,站在沈卓跟前揚眉吐氣一場,倒也正常。

  沈卓猜到,陳四癢為求穩,會私下派人過來接觸接觸,爭取給雙方一個機會以及平台,見見麵。

  不至於,一碰頭就打生打死!

  隻是,陳四癢私下委托過來的這位心腹,脾氣有點囂張,在與曹英首次接觸之後,竟然語不驚人死不休,上來就表示,他隻跟大的交流!

  換言之,曹英還不夠格,需要沈卓親自去見見!

  “他|媽|的,若不是大哥明確吩咐,老子當場就擰斷了他的腦袋。”曹英氣呼呼的,依舊火氣未消。

  一個充其量,隻是在陳四癢身邊做事的小小下屬,竟然趾高氣揚道,讓一代北天王,親自去見他?

  這究竟是,拿著雞毛當令箭?

  還是陳四癢暗中授意?

  目的就是讓沈卓,嚐一嚐,牆倒眾人推的滋味?

  也難怪曹英憤怒,多年以來,沈卓一不是仗勢欺人的主,再者,身份地位,都擺在那兒了。

  什麽時候,需要親自跑去,見一個小小的傳令官?

  既是傳令官,傳完命令就結束了,犯得著,這麽囂張跋扈?

  非但沒尊重到沈卓,還給曹英一陣埋汰,關鍵曹英有沈卓的指令,沒辦法匹夫一怒,血濺當場!

  “大哥,要不我現在殺回去,給這癟犢子宰了?”曹英越想越不舒坦,把心一橫,果斷懇求沈卓。

  “老子去提他的腦袋,回來!!!”

  沈卓笑著安慰了曹英兩句,受點氣而言,沒必要動不動就殺這個,殺那個。

  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人到了,怎麽著,也該見見。

  “你多跑一趟,就說本王身體不便,實在沒辦法出行,請他過來。”沈卓漫不經心吩咐道。

  曹英沒急著給答複,看樣子,氣得夠嗆,正在調整自己的心態。

  沈卓樂得看笑話,也不藏著掖著。

  “草了。”曹英無奈,最終轉身離去。

  二十分鍾之後,曹英去而複返。

  “怎麽樣了?”沈卓好奇。

  曹英雙手搓動,看樣子,又受了一頓飽氣,隻不過沒有上次那麽嚴重,勉強能說服自己,戒急戒燥。

  曹英道,“答應了,不過他現在需要休息,等等再過來。”

  這一等,足足過去兩個小時。

  沈卓倒是沒什麽在意的,反正也沒事情,曹英則一次又一次握拳,踱步,嚐試著調整心態!

  直至,這個陳四癢麾下的傳令官姍姍來遲,臉上的憤意,依舊未消。

  “哼。”這位估摸三十出頭,留八字胡,眸光促狹的中年人,先是看了曹英兩眼,隨之毫不客氣冷哼。

  曹英佯裝著沒看見,懶得搭理。

  “不是行動不便嗎?怎麽,瞅著氣色還不錯?”中年人言歸正傳,將注意力,落在沈卓身上。

  這句話,非但有質疑沈卓弄虛作假的意思,還有興師問罪的跡象。

  而,本名王釗的中年人,並不覺得,自己的這句話,有什麽不妥之處。

  何況,現在的沈卓,牆倒眾人推,再也沒有先前那般風光,指望外人敬重,怕是越來越難了。

  麵子,畢竟是自己掙來的!!!

  “嗬嗬。”王釗雙手攏進袖子,不屑一笑。

  這次,能夠作為傳令官,與沈卓正麵交涉,完全是基於陳四癢信任,也重用自己。

  王釗肯定希望事情能夠盡善盡美,讓自家主子陳四癢滿意。

  至於,陳四癢在自己臨別之前的一番語重心長,意有所指的交代……

  客套話而已!!!

  當然,敢這麽跟沈卓說話,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氣和魄力,王釗之所以有恃無恐,靠的還是背後的主子陳四癢,以及數十萬蠢蠢*的大軍。

  並且,還有一個不容忽視,也在軍中沿用多年的老傳統,兩方對陣,不斬來使!!!

  王釗有這層身份,但凡稍微掌握點分寸,沈卓不會將自己怎麽樣,除非,鐵了心要與陳四癢死磕。

  但,現在的沈卓,拿什麽資本,和自家那位主子死磕?

  真要這樣了,沈卓與自取死路,有什麽區別?

  多種因素串聯到一起,王釗當然會自信心膨脹,也依仗著背後的靠山拿捏沈卓,方方麵麵,他都立於不敗之地。

  “一代王者,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也不知道殺人太多,遭了天譴,還是蒼天有眼,為民除害!”王釗垂著腦袋嘀咕著,故意壓低聲音。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曹英耳尖,當場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王釗挑挑眉梢,看都不看曹英一眼,現在,他的來使身份完全能夠與沈卓正麵交流,何須,將沈卓麾下的一個走狗,當一回事?

  與之爭辯,豈不是自墮身份嗎?

  “猶如犬吠,丟人現眼。”王釗心裏腹誹,倒是沒敢真說出來,畢竟,口嗨這種東西差不多就行了,還是需要拿捏分寸的!

  “聊正事。”沈卓揮揮手,提醒曹英稍安勿躁。

  曹英一雙眼睛,都是血紅色,最終隻能不了了之,殺意在王釗身上一閃而逝。

  沈卓道,“陳四癢找我什麽事?”

  “嗯?”王釗挑眉,語氣不舒坦,下意識試探道,“我家大人的名諱,不應該這麽直呼吧?”

  這是在教沈卓做事?

  沈卓提了一嘴,似笑非笑的表情,讓王釗心裏咯噔了一下,“普天之下,還沒有讓我犯忌諱的名字。”

  王釗也沒敢繼續在這個問題上追究,他道,“我家大人,初來乍到,第一次來懷中市,方圓百裏,有身份乃至有資格隆重招待他的,有且僅有您。”

  換言之,希望沈卓能親自去見見陳四癢,哪怕身體抱恙,行動不便,自己想辦法!

  懷中市距離鄧州並不遠,林林總總一個小時路程就到,交通順利一路暢行的話,四十分鍾最多了!

  “不應該是他來?”曹英故作不解。

  這下子,王釗徹底不耐煩了,“我和沈卓說話,與你何關?現在的狗,都這麽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也不知主子是幹什麽吃的?不清楚怎麽調|教自己的狗?真是沒大沒小!”

  曹英雙手握拳,泛起一陣清脆的聲音。

  “陳四癢真這個意思?”沈卓慢悠悠眯起眼,臉上依舊布滿笑意,隻是讓王釗,冷不丁汗毛倒豎。

  王釗沉默數秒,想了想,還是僵硬的點動著自己的腦袋,“是的。”

  “你確定?”沈卓再問。

  王釗有點不耐煩,本想回嗆一句愛信不信,但堂堂傳令官,說這種話,會導致不夠權威性。

  故此,他緊咬牙關沒有吱聲。

  沈卓前傾身子,漫不經心凝視著王釗,似笑非笑。

  這一幕,讓王釗有種被太古猛獸盯上的錯覺,他冷不丁的後撤兩步,神情一陣青一陣白,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

  “你,你什麽意思?”

  許久,王釗喉嚨發澀,神情也有點慌亂無措,他頓了頓,反問道,“莫不是,在懷疑我假傳口諭?”

  “我是誰?”沈卓突兀的反手,指向自己,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越如此,王釗越緊張萬分。

  王釗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脫口而出道,“你,你當然是沈卓啊……”

  沈卓搖搖頭,表示很不滿意這個答案。

  王釗後知後覺,嘴巴哆哆嗦嗦又補充了第二份答案,“北,北天王?”

  無論沈卓現在什麽狀態,什麽處境,名義上他還是那個光芒萬丈的北天王,身份並未變,也沒徹底失權失勢!

  “見王不跪,你怕是想死?”

  曹英一道嗬斥,猶如晴天霹靂炸在耳畔,並無心理準備的王釗,踉踉蹌蹌倒退幾大步,險些栽倒在地。

  沈卓指了指曹英,提醒王釗,“他說的沒錯哦。”

  嘶嘶!

  王釗倒吸一口涼氣,他哪裏想到,短短幾秒鍾的功夫,自己就方寸大亂,完全喪失剛才的自信,也沒底氣繼續飛揚跋扈了。

  他鐵青著臉,愣在原地,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陳四癢來之前,沒具體交代你什麽?”沈卓這句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劍,瞬間擊穿了王釗內心深處的壁壘。

  短短二十秒,王釗滿頭大汗,肉眼可見的大汗,還在順著頭皮,不斷滲出。

  沈卓不提醒還沒事,這一提醒,王釗冥冥之中,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陳四癢在自己臨行之前,確實交代了一些話,隻不過,那都是客套話啊?

  難道,難道,自己領會錯了意思?

  這……

  “仔細想想。”沈卓倒沒急著等待王釗的答複,反而很善解人意的,讓王釗多想想,時間有的是。

  這下子,王釗慌了。

  他的腦海裏,仔細回憶著臨別之前,陳四癢的語氣,交代的話,以及刻意提醒的細節,等等。

  越是認真回憶,越心驚肉跳。

  王釗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呼吸同樣有股嚴重的即將窒息的錯覺,臉色更是止不住的蒼白。

  下一秒。

  王釗神情複雜的看了沈卓兩眼,之後,竟然再無勇氣,與沈卓對視。

  他耷拉著腦袋,像是一瞬間泄了氣的皮球,半天沒敢吭聲。

  “讓你仔細想想,沒讓你裝聾作啞,當自己是個死人。”

  曹英早就按耐不住了,這個拿著雞毛當令箭的混賬,肯定自作主張,之於陳四癢的刻意交代視為耳旁風了。

  “沒,沒沒,有,有的。”王釗慌不擇神,一邊揮著手,一邊脫口而出。

  而,這番舉措,基本露餡了,再想補救,基本上不可能了。

  轟!

  王釗身子一顫,二話不說,當場就跪在了沈卓跟前,並埋著腦袋畢恭畢敬,“叩,叩見王爺。”

  曹英嗤之以鼻,果然拿著雞毛當令箭。

  沈卓漫不經心捏著自己的手指頭,沒有吱聲。

  王釗跪在地上,大汗淋漓,經過沈卓這麽提醒,他算是意識到了,陳四癢那些話,真不是什麽客套。

  臨別之前,陳四癢明確表示了,不管如何,沈卓畢竟是北係名將,戰功赫赫,且廣受愛戴,該有的禮節,必須做到,萬不可冒犯!!!

  最最關鍵的是……

  陳四癢壓根不敢妄想,沈卓真的會一口答應,決定私下見自己一麵,最多嚐試性的接觸接觸,主動征詢沈卓的意思。

  無論沈卓什麽樣的態度,陳四癢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可,這些明明很重要也不容忽視的交代,到了王釗這位傳令官的嘴裏,完全並了另外一個意思?

  非但變成了陳四癢,要求沈卓必須見陳四癢一麵,還得親自過去拜見?

  一代王者,軍界貨真價實的頭部人物,需要,畢恭畢敬客客氣氣的去拜見,一個其他係的將領?

  陳四癢怕是沒這個膽子,做如此大逆不道的要求!

  然而,到了王釗眼裏,非但將陳四癢擺在遠高於沈卓的位置上,自己還上躥下跳,覺著,終於和沈卓平起平坐了?

  之所以,有這份膽魄,是因為陳四癢給自己撐腰?靠山很大?

  一旦理清這些細節,自信心膨脹到幾乎盲目,且狂妄自大的王釗,冷汗長流,跪在地上身子骨都在顫抖。

  暫不考慮其他,若是今天的舉措,經由沈卓之口傳到陳四癢那邊,陳四癢怕是要扒了自己的皮!

  他非但目中無人,冒犯了沈卓,還差點讓陳四癢,也跟著掉進了溝裏,這,這可是大過!

  “以我對陳四癢的了解,他不是囂張跋扈的人,相反,為人方麵,最重禮節。”沈卓評價道。

  王釗跪在地上,一點都不敢吭聲!

  如果,如果沒有自己剛才的慌亂舉措,也不至於,讓自己陷入這麽尷尬的境地。

  最多表示幾句歉意,然後雙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事情也就這麽過去了。

  但……

  “是,是王某做事不周,還望王爺諒解。”王釗沉默了許久許久,方才開口告饒,可憐巴巴的模樣,像是一瞬間,失去了雙親。

  “不周?你做事周全的很,讓我家主子,可是在這裏,等了足足兩個小時。”曹英咧嘴嗬斥道。

  王釗,“……”

  先前,沈卓妥曹英帶了一句話,意思是身體抱怨,行動屬實不便,實在沒辦法親自去見他王釗。

  王釗非但照單全收,真覺得沈卓會決定親自拜見自己,隻是身體拖累了。

  還,故意晾了沈卓兩個小時,方才姍姍來遲,跑來見沈卓。

  這一來一去,自己究竟闖下了多大的禍端,後知後覺的王釗,此刻想起來,隻覺得毛孔炸裂,根根倒立!!!

  “讓我等兩個小時的人,確實不多。”沈卓感慨。

  王釗,“……”

  沈卓越是行為懶散,一副事事不放在心上的態度,王釗越發心驚肉跳。

  “對,對不起!”最終,萬般言語,隻有這三個字!

  沈卓笑而不語,沒有吱聲。

  王釗等待了許久,想著沈卓會大人不計小人過選擇網開一麵,可到最後,他等來的竟然是……,斬了!

  王釗,“……”

  這下子,王釗徹底瘋癲了,他猛地抬起頭,本想求情。

  但看到沈卓那種眼神,王釗知道求情是行不通的了,於是硬著頭皮,道出一句話,“兩方對陣,不斬來使。”

  “您,這麽高的位置,不會不講,不講……規矩吧?!”

  沈卓眨眨眼,表示認可王釗的提醒,“規矩確實這個規矩。”

  王釗鬆了一口氣,像是壓在心裏許久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表情也跟著微微好轉,不再蒼白如紙。

  “但,假傳口諭,怎麽算?”沈卓躍過跪在地上的王釗,詢問曹英。

  曹英冷冷道,“殺無赦!”

  “那還不去做?”沈卓臉色一揚,殺氣畢露。

  “沈卓,我是來使,即便口諭傳的不對,也隻是小錯一件,你沒道理殺我!”

  “你敢!”

  王釗僵著自己的脖子,與沈卓據理力爭,然而,話越說到後麵,越是沒了底氣,眸子裏的光澤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淡下去!!!

  一個小時之後。

  由曹英親自起草的一份書信,經由鄧州,傳抵懷中市。

  陳四癢很快拿到了這份書信,打開信件,上麵隻有簡單的四個字,但意思很明確,與王不敬!

  與王不敬?

  這可不是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再者,今天前去傳令的嫡係心腹王釗,並未完成任務之後,平安的回到懷中這邊。

  陳四癢不傻,何況文件在手,大抵是明白背後的意思了。

  “死不足惜。”陳四癢無奈的搖搖頭,這次他興師動眾,趕赴鄧州比鄰的懷中市,看似是為了為難沈卓而來,其實……

  別有目的!

  隻可惜,下麵的心腹領悟不透自己的意思,關鍵,在自己明確交代的前提之下,還犯下如此大錯,真的是死不足惜!

  心腹?

  王釗這樣歪曲事實,肆意妄為的人,何以成為心腹?

  此刻,陳四癢憂心忡忡,眉目帶著點疲倦的意思,倒不是因為王釗的死,讓自己的情緒產生了一些變化。

  那一年心不甘情不願,但又無力回天的離開北係之後,陳四癢始終耿耿於懷,他想不明白一件事,困擾多年,如今還在心中,成為一個結!

  “哎。”

  陳四癢歎氣,摘掉頭盔,露出的是一張國字臉,但並非那種,非常粗獷的形象,相反,五官幹淨,尤其是眼神。

  這是一個精幹,強勢,有自己的秉性和脾氣的青年人。

  如今剛滿三十,事業也正式進入了自己的巔峰期,不出意外,以後的發展,會越來越宏遠,注定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巔峰再破巔峰。

  隻是……

  當年那件事,算人生中第|一次,遇到的也最嚴重的挫折,直至現在還沒邁過去心裏的那道檻!

  哪怕知道這件陳年舊怨的同僚,以悲情這個詞,形容曾經的他,並不斷加以鼓勵,讓他不要太放在心上。

  可在陳四癢眼裏,這始終是一份恥辱,背負了多年的恥辱!

  如果……

  如果有朝一日,不親自站在沈卓跟前,當麵的問清楚,這份心結,隻怕會成為遺憾,伴隨著自己一生!

  “我不明白,你為何逐我離開?”

  “我不明白,你為何明知我大有可為,仍舊當著袍澤們的話,將我嗬斥的一無是處?”

  陳四癢呢喃自語,語氣悲切。

  越是有機會,闊別多年,能夠再次見到沈卓,他越是不敢,鼓起勇氣,堂堂正正挺直腰杆,站到他跟前。

  明明這個人,給予了自己各種打擊和痛苦,還公開表示瞧不起自己,而他陳四癢,理所應當,應該恨這個人。

  但……

  陳四癢不懂自己,內心深處,於那個他,為什麽今年今日還是敬佩萬分?

  其實,活到這個歲數,有些東西自己也該看清了,也估摸著能理解,當年的沈卓,為何逐他離開北係。

  可是,陳四癢不敢承認。

  一旦承認,豈不是說明自己,這麽多年,一直誤會,誤解了沈卓?

  以致於自己耿耿於懷多年,始終想著,有朝一日站到沈卓跟前,揚眉吐氣,讓後者各種懊悔乃至自責……

  如果真的這樣!

  陳四癢的良心,一輩子都過意不去!

  風吹在耳畔,今天的懷中市,竟然有點冷。

  陳四癢歎了口氣,嚐試著讓自己放寬心轉移注意力,最終,視線還是不由自主的看向懷中以南。

  那是,鄧州所在的區域。

  “王,王爺……”陳四癢記得,那一年雙方還沒決裂之前,自己曾衷心表示,希望沈卓能成為這個時代的驕傲。

  他做到。

  也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