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3章 你這弟弟沒教好!
作者:
一枝軒 更新:2021-04-21 16:32 字數:9136
曹英和沈卓的態度,更是讓袁康也跟著挺直了腰板。
他女兒手裏拿著的,可是沈卓的龍戒!
坐在一邊的這位沈先生,哪怕保守點估計,身份至少是沈卓的嫡係心腹之一,大概率是本……
不管基於什麽立場去判斷,去考慮,今日,不說出氣,但至少,沒有人可以欺負他們一家子了!
顧母指著袁湘的鼻子,氣到顫抖。
袁湘的聲音卻比之前大了許多,說著自己的冤屈,“從我們到這裏開始,李琦便咄咄逼人,想要把我們一家攆出去,多次辱罵我的父親,身為一個女兒,我做錯了什麽嗎,我不覺得!”
柔弱的女孩子眸中帶淚。
先前的經曆,如同夢魘般,尚在心裏留下嚴重陰影,若非沈卓及時到場,她真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此刻,滿腔的怨氣,終於到了可以抒發的那一刻。
袁湘豈願繼續低聲下氣,委屈自己?
“我們是拿了邀請函來的,是你們顧家人,送到我家中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們拿到的是最低一等的邀請函,不知道我們為什麽要跑到這裏來,備受欺辱……”
眼淚不受控製的往下掉,哀怨的眼神卻落在了顧少堂的身上。
顧少堂大哥哥,曾經是他們一家的光。
他會寵溺的看著她笑,會摸摸她的頭,把她當做家裏的小妹妹。
他會帶著一些簡單的禮品到家裏,陪著父親聊聊天,喝喝茶,下下棋。
也會恭維母親幾句,還是那麽漂亮。
可今天的顧少堂,所作所為,讓她幼小的心靈,大為受創,原來越是看似善良的人,越為虛偽。
哪怕已經一步登天,高高在上,成為了讓他們望而生畏,極盡諂媚的大人物。
袁湘也瞧不起他!
如果顧少堂當真不喜歡他們一家子,為何要花幾年的時間,來他們家做戲。
又為何要把邀請函,派人送到他們家中。
讓他們來到這場,蘇市權貴聚集的宴會,讓他們成為這場宴會最大的笑柄。
袁湘字字泣血,希望顧少堂可以開口說一句,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袁康站在女兒的身後,神色複雜的看著顧少堂所在的方向。
難得的,沒有在袁湘出言放肆的時候,阻止她。
顧少堂張了張嘴,準備開口。
隨意找個理由敷衍過去。
袁家人在他的眼中,不過是閑暇時拿來逗趣的玩物。
從頭至尾他都對袁梟,沒有任何的愧疚心,大人物踩著螻蟻上位,那是理所當然,而順理成章,他自然不會過多浪費時間在袁家人的身上。
可當顧少堂對上沈卓那戲謔的眸色後,到了嘴邊的話,說不出口了。
顧母可不願意兒子被一個小丫頭質問。
她兒子可是蘇市現在最為權貴的男人,怎麽會紆尊降貴回答一個小丫頭的問題。
鄙夷的看著袁湘,撇了撇嘴,道,“給你邀請函,那是少堂仁義心腸,即便是你這種滿身汙點的舊識,也扔下一章邀請函,讓你們一家來見見世麵,這是賞恩。”
“而你,卻不守規矩,到了我顧家的宴會,衝撞了其他的客人。”
顧少炎站在他媽身後,也是一臉的囂張,“媽,你可能不知道,這丫頭剛剛有多囂張,還準備讓李先生跪下來道歉呢……”
說著。
顧少炎看了眼地上的李琦,住了嘴。
李琦現在可不,正在跪著道歉。
聞言。
顧母指著袁湘的鼻子道:“你,現在跪下來認錯,不再喧賓奪主一錯再錯,今天的事就算是到此為止。”
顧少堂的注意力一直在沈卓的身上。
哪怕顧母做的已經有些過分了,他依然紋絲不動。
他想知道。
沈卓對袁家人,究竟是個什麽態度。
龍戒都給到了袁湘的手裏。
難不成,還準備,為了那死去多年的袁梟討個說法嗎!
顧少堂心中早已慌亂,麵上卻還要做出一副不動如山的姿態來。
一些權貴,非但被蒙在骨子裏,甚至還在小聲地感歎著,顧先生不愧是顧先生。
哪怕沈卓的龍戒已經出現在此,也能如此穩重。
顧少堂的身後,還有一人也在悄悄的打量著沈卓。
此人正是梁太保,梁青鬆!
相較於一眾達官顯貴,隻能通過表麵做出判斷的淺顯功夫,梁青鬆更為老謀深算,能夠通過本質看穿內涵,他比在場任何人,都看的長遠,揣測的方向,同樣深入!
袁湘手中的龍戒,是這位穿著運動裝,看著就隨意瀟灑的年輕人給的。
這人不但和顧少堂認識,並且還能讓顧少堂不敢輕舉妄動。
比起眾人猜測的,這位的沈卓的心腹,梁青鬆的心中,還有一個更為大膽,甚至恐怖的猜測。
難不成!
這位就是沈三郎,沈卓本人!
“如果是本尊……”梁青鬆小聲嘀咕,縮在袖子裏的雙手,竟然逐漸沁出冷汗。
而此時,袁湘早就被顧母無理的話給刺激到,語速漸快,“我看你和李琦也沒有什麽區別,都是仗著權勢不講道理的人,我沒有做錯,我不會道歉!”
“李先生,你的道歉,我也不接受!”
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李琦,摸著自己磕出血來的頭,快哭出聲來了,“不!”
“袁小姐,你一定要接受我的道歉!”
李琦不傻,同樣不敢過多聲張,否則,站在身邊的這位煞星,這位年輕的不速之客,可能真的會殺了他!
沒看到人家仗著有北天王在背後撐腰,連顧少堂的麵子都不給?
顧母再囂張,也是顧少堂的母親。
他在顧少堂這裏,怕是連個屁都算不上。
他的命,就隻有他自己能救了。
“錢款我會一分不差的給袁家,袁小姐你大恩大德……”
李琦一個勁地求饒,讓顧母很是不快。
李先生這態度,擺明了就是信不過她,信不過她製服不了一個小丫頭!
顧母的怒氣更勝,“我不講道理?我要是真的不講道理,你現在早就被亂棍打出了,你應該謝謝我,還給你一個跪地道歉的權利!”
“李先生已經給你道歉了,你這丫頭怎麽如此咄咄逼人!”
“果然是袁梟的妹妹,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一窩子男盜女|娼……”
顧母還沒說完,袁湘就惡狠狠的瞪著她,大有衝上前去拚命的架勢,“我不許你說我哥哥!”
憑什麽!
每次隻要扯到她哥哥,有道理也成了沒道理。
袁湘不甘心。
袁湘委屈……
“不光是李先生的道歉我不接受,未來,即便是顧先生和我道歉,我也不會接受!”
顧少堂大哥哥,沒有比李琦好到哪裏去!
李琦是光明正大的落井下石。
而顧少堂,給他們編織了一個溫柔漂亮的網,讓他們沉淪,再把他們放到殘酷的現實中,告訴他們之前的一切,都隻是一場不切實際的夢。
“你還敢瞪我兒子!”
顧母怒火中燒,狠狠的一巴掌衝著袁湘甩了過來。
啪!
一巴掌剛揮了一半,就被人攔了下來。
出手的,正是袁湘!
積攢了許久怒火的女孩,眉眼之間覆著淡淡的戾氣,“你以為我還會讓你打我,我瞪了你兒子又如何,那是他,欠了我們一家的,他就是個大騙子!”
曾經天真燦爛的眸子,現在滿是怨氣,“你剛剛說的話,我還給你,作為騙子的媽媽,你也不是個好東西!”
“放肆!”
見這野丫頭還敢還手。
當著蘇市諸多權貴的麵,怒斥自己不是好東西。
更讓她怒火攻心的。
是袁湘那一句騙子。
自己兒子顧少堂是什麽樣的人物,沈雕寺的準女婿,蘇市第一等的新貴,袁湘一個小丫頭片子,有什麽資格來評斷他。
顧母氣的臉色發青。
沒有教養的東|西,實在是太過無禮放肆!
周圍一道道的目光,更是讓她如芒在背。
她本來是想用袁湘立個威,誰曾想……
有些肥胖的婦人斂了斂手上的鐲子,免得一會兒不小心磕碰到。
一雙眼睛卻是陰測測的盯著袁湘,“臭丫頭,長輩教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受著,哪家的女兒像你這般無力撒野?”
今日,她一定要好好教教這丫頭。
什麽叫規矩?
日後,在蘇市。
顧家就是規矩!
她,就是規矩!
顧母身側,顧少堂那雙眸子,也是微微眯了起來,宛如一頭毒蛇,望向袁湘所在的方位。
暫且不管自己和沈卓的恩恩怨怨,但袁湘又算個什麽東西?竟然以下犯上,開始公開的指責起了自己?
騙子?
嗬,還真是個不通世故的丫頭片子。
隻不過看到曹英站的位置後,袖子下的手,卻是悄然緊了緊。
他這次回蘇,衣錦還鄉隻是次要的。
重中之重,是身為沈雕寺的馬前卒,先探探沈卓的虛實。
為此。
顧少堂連沈卓的身邊人,都做了不少的功課。
曹英!
沈卓的四大心腹之一。
若是沒有沈卓的授意,曹英斷然不會站在袁湘的身邊。
沈卓在防什麽?
分明是在防他對袁湘動手。
思及此處,顧少堂的心緒更為複雜。
目光落在那道至始及終,都平靜如古井的身影上。
沈卓!
沈三郎!
即便曾共事多年,他始終都無法看透這個男人。
今日出現在此,究竟是為了什麽,湊巧也在蘇市,故此過來看看?又或者,趁著自己還沒死,順手拉幾個墊背的,一起上黃泉路?
一時間,顧少堂心中,搖擺難定。
雖說他被落了麵子,但,時至此刻,也隻是他媽和袁湘之間的爭執。
顧母畢竟是市井出身的女人,眼窩子淺,在情理之中。
如今一朝之間登入大雅之堂,難免適應不及自己的身份。
這種時候,怎麽好親自下場。
不過嘛,論起罵街吵架的本事,卻也不是袁湘這種嬌生慣養的丫頭能比的。
即便是他不出手,隻是站在這裏,顧母也不見得落得下風。
幾番思索下,顧少堂的心中已經有了定論。
按兵不動!
沈卓不動,他就不動。
周圍的權貴,看到這一幕,大氣都不敢出。
目光在沈卓和顧少堂之間來回掃過。
誰都清楚,眼下這場爭鋒相對,不過是兩人的較量。
隻是都到了這一步,顧少堂還沒有出手?
更讓一眾權貴不可思議的,是袁湘。
實話實說。
袁家人的身份地位,比起顧家的門院,還差了好幾個級別。
這個世道,本就是這樣。
有權有勢的人,才有話語權。
以顧家在蘇市如日中天的地位,哪裏是袁湘可以衝撞的,就算那年輕人,真是沈卓的身邊人,又如何能與顧少堂相比。
畢竟,又不是北天王親臨蘇市。
把顧家得罪至此。
即便是北天王會護著他,也不見得會維護袁湘。
一個叛國賊的妹妹。
能有幾斤分量?
要知道,沈卓乃百將之首。
是關外第一鐵血之師,北狼鐵蹄的主帥。
是軍方的神!
沈卓能到如今這一步,哪一點不是真刀真槍打下來的?
何況,照理說,這樣的人物,最看不上的,理應是叛國賊。
所以,即便有一枚龍戒,又如何?
袁梟叛國一事,終究是板上釘釘,覆水難收。
所以,這丫頭要麽是真有靠山,要麽就是得了失心瘋,以為有一枚龍戒,就飄上了天。
當麵怒斥顧先生為騙子。
真是不知輕重啊。
蘇市上下,就算是梁太保也不敢這麽說吧。
故而,幾乎絕大多數人心中,都偏向於後者。
這小丫頭騙子怕是被先前一連串打擊給逼瘋了,這才敢辱罵顧先生,頂撞顧先生的母親。
如此想來……
顧先生還真是大度。
這丫頭都已經無禮至此,顧先生也沒有把她處死,算的上是仁義心腸。
諸多權貴,心思各異。
誰也沒注意到,站在顧少堂身側的梁青鬆,眼神卻是越發古怪。
一瞬之間。
腦海中已經閃過萬千的想法。
不對勁,特別不對勁。
與顧少堂相處,時日雖短,但也清楚,這位可不是什麽善茬。
為了一個養在籠子裏的女人,就敢對他吆五喝六。
區區一個黃毛丫頭,如此嗬斥,更與自己的親生母親針鋒相對寸毫不讓,中途依舊能忍住不動手,絕非他的做派。
所以……
他在猶豫什麽?
這些小細節,與自己暗中印證的某些東西,越來越接近了!
梁青鬆兜著手,看似袖手旁觀,視線卻再一次越過袁湘,望向了那道修長身影。
難不成?
真被自己猜中了?
隻是,若真是沈卓親至,梁青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那接下來……蘇市隻怕是真的要變天了。
就是不清楚,這位對於他的身份,又了解到了多少。
梁青鬆默默垂眸,避之不及的收回視線。
心裏已經開始為自己盤算了起來。
這會還是作壁上觀的好。
有這兩頭過江龍在,他又算得了什麽。
別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就在他打定主意,眼觀鼻鼻觀心時。
一道陰冷的怒喝聲,卻是不合時宜的響起。
一下打破現場的沉寂。
“果然是沒有教|養的丫頭,我媽什麽身份,你又是什麽身份,我媽打你,那是你的榮幸!”
“長輩的教育,你懂不懂?”
顧少炎目光中盡是戾氣,迫不及待跳出來,為顧母撐腰。
“現在,跪下來給我媽和李先生道歉。”
“然後老老實實的受一巴掌,今日這事才算過得去!”
沈卓唇角微微上揚。
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樣,若有所思的看向這個與顧少堂有七八分相似的青年。
這道理,倒是有趣。
隻是……
隨著顧少炎話音落下,一直跪在地上的李琦,卻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這位顧少爺,是他媽沒長腦子麽?
北天王身邊的那位爺,就在邊上看著,沒見你哥都收斂了許多。
就你還敢這麽囂張?
何況,他有顧少堂撐腰,顧家惹得起,他也惹不起。
“這……袁小姐,這事跟我可沒什麽關係。”
弱弱解釋了一句,李琦再次開始給袁湘磕頭賠禮。
血水順著額頭淌下。
他卻不敢有半點作假。
隻希望。
今日,他可以活著,離開顧家。
看到李琦的動作,顧母的麵上更是掛不下去,麵露不悅,“李先生,你還不相信,我顧家能護得住你?”
李琦,“……”
聽到這句話,李琦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一家子都什麽貨色?
這個靠著自己兒子,勉強算得上一步登天的女人,看來即便有了地位身份,也沒法脫掉市井小民的眼界。
沒看到她兒子到了此刻,都還沒有開口。
分明就是把他當做棄子。
作為一個棄子,他選擇自救,何錯之有?
原本。
他隻要得到袁湘的諒解,讓站在跟前的沈卓態度鬆動,從而放他一命,那他的危機就算是過去了。
臉他都不要了,為的,不就是留條性命?
袁湘畢竟是個小丫頭片子,臉皮薄,他多磕幾個頭,袁湘看不下去,鬆了口,他就安全了。
結果!
這老女人一句話,生生把他逼到了一個進退兩難的位置上。
這頭。
磕,不行!
磕了就是得罪顧家。
不磕,更是死路一條!
再回過頭想想,眼前這位軒蓋如雲,看起來就器宇不凡的年輕人,為了袁家,可是想要他的命。
隻是縱然心裏恨死了顧母,李琦也不敢聲張。
噗……
急火攻心下,他隻覺得喉間一甜,竟是噗的吐出一大口鮮血。
看到這一幕,顧少炎反而眼前一亮,指著袁湘,冷眼喝道,“看看,你把李先生氣到什麽地步,人都吐血了!”
“欺辱李先生不說,還敢衝撞我母親,既然你這麽喜歡顧家的宴會,不如幹脆把命留下來,也算是對我顧家,最好的歉意!”
這話說得恣意狂妄。
毫不客氣。
顧少炎就差沒把‘囂張’二字寫在臉上。
袁湘這臭丫頭,真以為有人撐腰,就敢在他顧家麵前耀武揚威?
就該痛哭流涕的跪下來,給他和他母親道歉了。
隻是……
他還在自顧自的得意,環顧四周,忽然察覺到,氣氛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憑他這番話,不該贏得滿堂喝彩?
四周靜悄悄一片,像是沉寂下來了一樣,就連他哥顧少堂,也收斂了溫和的笑意,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尤其,一股莫名的氣息彌漫,讓他感覺到幾分凶險。
顧少炎下意識挑了挑眉,四下掃了一眼。
抬頭便見到,曹英不知何時,已經把袁湘護在身後。
而那臭丫頭則是衝著自己怒目瞪視,沒有半點尊重和畏懼,看待自己的眼神,甚至帶著點譏諷和嘲弄!
這態度,這立場,簡直不要太明顯。
似乎在向自己叫囂,人,就在這裏,你顧家敢動一個試試?
顧少堂也是眉頭緊皺,目光不善的掃過身前,之前裝出來的淡定與從容,瞬間全無。
而在他環顧的刹那。
袁湘身邊,一直不動如山的沈卓,則是輕輕跺了跺腳。
極其自然。
仿佛就是不經意的一個舉動。
可,見到這一幕,顧少堂卻是瞳孔微微一緊,下意識往顧少炎身邊靠去半步,整個人神色間如臨大敵。
作為曾經的同僚,顧少堂怎會不知道沈卓這種小動作是何意。
他,有些不耐了。
原本那點笑意,也是一寸寸淡了下去,微微眯著眼睛,危險難掩。
不僅如此。
隨著沈卓的表情微變,院子內外那些來此參加宴會的權貴,同樣察覺到了什麽。
先前溫和內斂,眼下,隻是輕輕跺了跺腳,便給人一種鋒芒畢露的感覺。
隻是站在那,便形如一杆長槍。
從他出現的那一刻開始,這人哪怕近在眼前,也像是遠在天邊一般高不可攀,就如鶴立雞群,格格難入。
但……
現在不一樣了。
他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沈卓的存在。
他並非冷血無情,而是有血有肉。
其中,屬梁青鬆反應最為劇烈。
他已經愈發意識到,此人不可輕易招惹。
識人辨物,是他得以爬到今天這一步的手段,說是吃飯的本事也不為過。
沈卓即便到如今,也未曾暴露身份,但動靜之間,能表現出的東西太多。
退後一步,悄然拉開了自己和顧少堂之間的距離。
顧少堂的注意力皆在沈卓身上,全然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
而隨著沈卓眼神裏露出那一絲玩味,他人再次貼近,正好悄無聲息的,站在了弟弟與母親之間。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有警告,更多的卻是爭鋒相對。
沈卓!
顧少炎他是我弟弟!
隻是……
顧少堂一站過來。
顧母和顧少炎,卻是會錯了他的意思,反而更加得意。
她兒子,他哥哥,這是在給他們站堂撐腰。
顧母目光越過曹英,那道高大的身影,落在袁湘身上,一張塗抹粉底的臉,看上去越發醜陋,讓人心生厭惡。
“炎兒說的也並無沒有道理,我聽說古人喬遷之喜,需要潑灑紅墨,求個好兆頭。”
顧母突兀的岔開話題,似乎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順勢文縐縐說著詞,臉色間帶著遮掩不去的得意。
“不過呢,這幾天忙碌,倒是忘了這一茬,要不,有勞袁小姐,割腕點紅,為我顧家賀喜,如何?”
聽到這話,袁康臉色頓時劇變。
也顧不上許多,一把推開身側的妻子,上前護在女兒麵前,依舊本著息事寧人,各自都退一步的原則,“顧夫人、顧先生,二位大人有大量。”
“千萬別鬧出不愉快,這喬遷哪有見紅的道理,豈不是壞了好事。”
哪知……
他這一說道,有人擋在了眼下。
此人,正是站在袁湘身前的曹英。
曹英餘光都沒有分給顧家母子,反倒給袁康吃下一顆定心丸,“放寬心,他們沒這個膽子。”
一言激起千重浪。
這話落在顧少炎耳裏,無異於奇恥大辱。
區區一個小角色,也敢這麽跟他大哥說話。
眼看母親臉色氣的發白,大哥也是眉頭緊皺,顧少炎立刻嗬斥著,這次直接對上了曹英。
“差點把你忘了,你又算個什麽東西,也給老子跪下,這兒是我顧家的地盤,哪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撒野鬧事?”
“連自己都護不住,還想護著袁家這丫頭,護著袁家,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顧少炎臉色猙獰。
如同瘋狗。
他可以不在意袁康袁湘。
畢竟袁家已經落魄,跟他顧家之間,天壤之別。
人會刻意去踩死幾隻螞蟻麽?
但曹英不同,這家夥從踏入這扇門開始,就沒有個好臉色。
他以為他是誰?
何況,今日這場家宴,原本是為了讓他們一家,走入蘇市權貴的圈子,昭告地位所用。
但,這麽個小人物,也敢在此造次。
今天他們顧家不拿出強勢態度,立立威。
往後。
等大哥回了帝京,蘇市還有幾個人把他們一家放在眼裏,這不是徹底淪為笑話了嗎?
他並非真的不知人情世故。
今日在場諸人,皆是衝著大哥而來,但大哥若是不在,他就要撐起顧家的大梁,若是任由此人大放厥詞,到時候其他人必然有模學樣,對顧家陽奉陰違。
所以……
眼下,他必須站出來,表明態度。
還有袁家那丫頭,不是以為這人,和那個穿運動衫的家夥是靠山麽?
好啊。
那他就先把這座靠山推了,再看袁湘這丫頭,是不是要跪地道歉。
若是這丫頭表現的足夠好。
也許到時候他心情一好,就不要袁湘的命了。
那麽漂亮的臉蛋,真死了反而些暴殄天物。
如,大哥暗中養的那隻籠中雀一般,也未嚐不可。
念及此處,顧少炎那張青澀臉龐間,不由浮現出一抹病態的笑。
所有戾氣,一股腦衝著曹英發泄,“沒聽見我的話?”
“老子讓你跪下!”
聲音之大。
再配合他那張近乎於扭曲的臉龐。
更是讓他看上去猙獰不堪。
隨著他話音落下,周圍諸人,更是也是齊刷刷落在了曹英身上,等著看他作何抉擇。
跪,還是不跪?
不過。
這位可不像是會下跪的人,就如今的神態,分明就是沒把顧家放在眼裏。
但要是不跪。
那可就有意思了。
等於是把顧少堂的臉麵,按在地上摩擦。
這場矛盾,鬧到現在這個地步,已經到了不得不撕破臉的境地,必須分出個勝負強弱,否則難以善了!
“嗬……”
就在眾人大氣都不敢喘時。
一道冷哼聲卻是不合時宜的響起。
打破沉寂!
曹英盯著顧少炎,就像是看著一隻上躥下跳的猴子,滿臉冷漠,“曹某這輩子,除了父母主子,還沒人有那個資格。”
常言道,男兒膝下有黃金。
這輩子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父母與主子。
除此之外,誰敢讓他曹英下跪?
別說隻是顧少炎這種腹中空空的草包,屁大本事沒有,隻知借著顧少堂名聲耀武揚威的廢物。
就算是顧少堂,又如何?
像他這種為了富貴,連兄弟都能出賣的人。
也配?
“主子?”
顧少炎齜牙咧嘴,斜斜的掃向他身側,紋絲不動的沈卓。
顧少炎瞄上了沈卓,皮笑肉不笑的道,“嘿,說你呢,既然他都把你搬了出來,不如你先給我跪著道個歉,怎麽樣?”
啪!
一巴掌毫無錯漏,狠狠扇在顧少炎臉上。
“住口!”
顧少堂伸出去的手都在輕輕顫抖,一張臉更是煞白。
薄唇緊抿。
不是氣得,而是嚇得。
上一個,公開場合揚言沈卓給他提鞋都不配的大貝勒寧洋,如今都不敢造次,何況自己的弟弟?
放眼國內。
誰敢說讓他乖乖下跪。
這個不長眼不爭氣的弟弟,吵歸吵鬧歸鬧,中途竟然又把主意打到沈卓身上,還敢讓他跪下道歉?
真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也就是自己弟弟。
要是別人,顧少堂管他死活?
一巴掌扇出,滿堂皆靜。
饒是顧母,見兒子如此震怒,也很有眼力的選擇了閉上嘴巴。
至於周圍那些權貴,更是齊齊低頭垂眸,似乎什麽都沒見到,內心卻是震撼到了極點。
他們何曾見過顧少堂如此暴怒的樣子。
院中眾人,也唯有沈卓劍眉輕挑,眸中帶笑,卻沒有半絲溫度,仿佛是見到了一場好戲,“少堂,你這弟弟,沒教好。”
“是是是。”顧少堂連說三個是字,不再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