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瓢潑大雨結束，山林迎來第一縷陽光。

  其實天邊的火燒雲已經若隱若現，這個節點有光線透露進來，確實難得。

  入口處的老叟，打第一眼起就注意到了沈卓，因為麵生，看著又像是一個家世不菲的貴人，故此沒敢主動上來套近乎。

  眼瞧著這玉樹臨風的小子，有進入村莊的跡象，中途早已偷偷摸摸打量沈卓好幾眼的老叟，方才慢悠悠開腔了，“小夥子，你找誰？”

  尋思著，這上來就這麽稱謂對方，有失禮數。

  老叟憋屈數秒，實在想不到什麽客套的詞兒，好在沈卓並不計較，簡單點點頭，指了指不遠處，抱著孩子的林虎。

  “找虎子？”

  老叟納悶，欲言又止，這林虎是他從小看著長大，這麽多年一直在山裏兜兜轉轉，壓根沒機會結交什麽山外的貴人。

  沈卓點頭，徑直走了進來，這之後他的話方才徐徐傳來，是對老叟的,“我們是好朋友，隻是多年沒見麵了。”

  三三兩兩遊走其中的稚童，也注意到了沈卓。

  一些上了年紀，正蹲在門口砍柴的中年人，同樣在看著沈卓。

  相較於穿著簡單，麵相淳樸的村裏人，沈卓這幅五官，確實和大家格格不入，有股鶴立雞群的意思。

  “虎子，有人找你？”也不知道誰，輕輕喚了聲。

  滿臉燦爛笑容的林虎，驀然回過頭來，視線落至沈卓，上下打量了好幾眼，無奈記憶太過於遙遠，一時半會愣在原地。

  畢竟，過去這麽多年前，不經過可刻意提醒，想單純的靠記憶去摸索，不太現實。

  林虎的表現，也在情理之中！

  沈卓正視了林虎幾秒，驀然淺笑，語氣帶著點懶散的味道，“不認識了？”

  林虎納悶的抓抓自己的後腦勺，憨厚笑容不減當年。

  大抵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這家夥，小時候就長得虎頭虎腦，當初和同齡的沈卓站在一起，氣場太強，小小年紀全身肌肉，壯實的不像個孩子。

  如今，十幾二十年過去，當年的小玩伴，依稀有著小時候的印跡。

  隻是逃亡路上，太多身不由己，與林虎脾氣相投的沈卓，在蘇杭穩居之後，雖然也寫了幾封信過來，卻無一例外，悉數石沉大海。

  或許是童年的記憶，過於深刻，深刻到與血液融在一起。

  沈卓從未忘記這個小玩伴！

  “當年，你救過我。”沈卓開門見山，然後手掌比到自己的腰部，“那會兒，我應該隻有這麽高！”

  林虎越發納悶，隻是一秒鍾的沉默結束，陡然眸光泛亮，“你是不是姓，姓……，沈？”

  沈卓嘴角含笑，默默點了下自己的腦袋。

  “沈少卿！”

  “小竹竿？真的是你？”

  少年兩兩初見時，沈卓柔柔弱弱，加之打小就是個病秧子，那會兒，確實瘦的像一個竹竿兒。

  故此，虎子給他取了個‘小竹竿’的綽號。

  沈卓本著來而不往非禮也，贈與了虎子一個‘大笨熊’的綽號。

  “你這大笨熊，幸好沒忘記我。”沈卓強調。

  單手摟抱著自家娃娃的林虎，頓時笑哈哈起來，右拳錘擊了一下沈卓的胸膛，明明有諸多感慨，最後彼此都變得沉默無聲。

  許久，林虎喃喃道，“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我太高興了，小竹竿活著長大了！”

  當年離別之日。

  兩人靜坐月下，山風徐徐，沈卓問虎子，長大之後，想要什麽，或者說渴望成為什麽樣的人？

  林虎抓抓腦袋，沒吱聲，而是反問沈卓。

  猶記得，骨瘦如柴的沈卓，搖搖頭，告知他，自己沒想過長大的模樣，因為有太多人希望自己死，可能活不了太久！

  再之後。

  少年依舊靠山吃山，跟著父輩狩獵，砍柴，補充家庭，然後娶妻生子，繼續生活在山林裏。

  沈卓則像一場風拂過，再也沒有出現。

  時隔這麽多年，林虎訝異，也興奮，感慨之餘更多的是沉默，大概一個拳頭砸來貼過沈卓的胸膛，就是他唯一，能表達喜悅之情的方式了。

  周遭三三兩兩，不少村民走來。

  一番閑聊結束，發現還有好幾位，當初的故人，這讓沈卓倍感開心！

  “你，竟然都長這麽大了？”

  “哈哈，老子當初就說，這小竹竿兒別看瘦，但麵相絕對算得上一表人才，這不，應驗了吧？”

  “你也就知道一表人才這個詞，小竹竿現在，這叫玉樹臨風，軒蓋如雲！”

  眾人笑聲如雷，諸多感慨溢於言表。

  此時，林虎的妻子也走了出來，經由林虎介紹，沈卓喚了句嫂子，畢竟比自己大，叫嫂子合情合理！

  “真想和你好好喝場酒。”林虎伸手拍了拍沈卓的肩膀，言外之意，憑借沈卓的聰慧，還是能聽得懂。

  他眼神環顧一圈。

  囊括林虎在內的眾人，竟然都順勢沉默下來，周遭氛圍，像是一下子迎來冷水澆灌，異常壓抑。

  “也沒啥事，我經驗足，不至於出意外。”林虎笑哈哈的安慰眾人，然後詢問沈卓，“你忙不忙？”

  “不會這突然跑來看我一眼，就準備離開？要不等我忙完回來，咱哥倆個再好好喝一場？”

  明明笑著與沈卓邀約，但眾人的表情，沒有一絲輕鬆，反而越發凝重。

  瞧見沈卓疑惑不解的模樣，林虎也沒藏著掖著，“前段時間，遇到一個本地的富豪，看我常年狩獵，是山裏長大的人……”

  “想邀請我進城大兩場拳，就兩場，應，應該沒啥事。”

  蘇市尚武，這是由來已久的傳統。

  類似林虎這種自由身手矯健，並且有豐富山林狩獵經驗的人，確實硬條件出眾，畢竟實戰環境中長大。

  “你打的是黑|拳，既分勝負，也決生死，哪有想象的那麽簡單？”有鄰居不滿的嘟噥著，滿腹擔憂。

  原本平平淡淡的生活挺好的，豈料，那富人軟硬兼施，鐵了心要林虎出山。

  否則，後果自負！

  而且看態度，是一整個村莊的居民，都受到了嚴重威脅。

  “黑|拳？”沈卓呢喃，眸光越發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