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校長背負著雙手，跺動步伐，在萬眾矚目之下，緩慢的通過台階，邁上主舞台。

  雙手還握著一份文件，是蔣岑剛剛遞給他的。

  “這老校長還挺識趣，知道怎麽做事。”蔣岑打量了兩眼，立馬得意洋洋。

  夏之言臨時打斷接下來的表演節目，既能第一時間，為今晚的重頭嘉賓袁華，也就是自家領導，留足演講空間。

  也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場小插曲，烘托氛圍，讓大家都緊密關注起來。

  果不其然。

  一道道眼神，毫無障礙的躍起，最終落向夏之言。

  而，老校長入場之後，非常明顯的拿起手中的文件，再次重溫了一遍，這不是在給袁華造勢，那此舉，是什麽用途？

  “咳咳。”

  袁華自然不傻，他重重咳嗽兩聲，期待夏之言叫到自己名字後，迎著幾千人灼灼的目光，登上舞台。

  屆時。

  燈光，掌聲，齊齊為他一人喝彩！

  這種足以出盡風頭的場合，讓袁華異常迷戀，他喜歡被擁簇著，奉承著，更喜歡像個主角一樣，當著大家的麵指點江山。

  “領導，頭發有點亂，我給您捋捋。”蔣岑貼心的靠前，為袁華整理儀容。

  袁華靠著座椅，一副高高在上，等待登場的姿態。

  周邊幾位校領導，眼神複雜的看了他兩眼，心裏也不知道怎麽評價，聽聞官字頭的存在最熱衷於沽名釣譽，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小蔣啊，你今天這事辦的漂亮，值得嘉獎。”袁華開口讚揚。

  蔣岑笑眯眯道，“能為領導鞍前馬後，是我的榮幸。”

  “不錯。”袁華拍拍蔣岑的肩膀，然後等待夏之言那邊說話。

  足以容納數千人的主會場，起先有點安靜，然後開始躁動，這會兒，斷斷續續的討論聲，接連響起。

  夏之言伸手看了看手裏的文件。

  袁華以及助理蔣岑，均心領神會的抿起嘴，微笑躍然臉上。

  然而，夏之言接下來的舉措，讓袁華這張春風得意的五官，呈現短時間的凝滯，蔣岑也疑惑不已。

  “在此之前，我想講一個故事，希望大家能理解我這位老人家的絮絮叨叨，畢竟挺感慨的。”

  “這個故事，關於我，也關於他。”

  夏之言的兩句開場白，頓時讓大家安靜下來，哪怕拿著礦泉水，正在補充水分的夏搖，都簇起眉頭，有點納悶。

  “我想，這個故事肯定關於咱們的沈老師？”李大海吱聲。

  夏搖深深吸氣，她越來越感覺，今晚的校慶典，不單單是和往常不一樣！

  夏之言棄蔣岑塞給自己的文件於不顧，左手拿起話筒，目光柔和的注視著，舞台下方一雙雙期待的眼神。

  “那是我在杭大的河畔，第|一次見到他，瘦瘦的個頭不高，他正在認真的讀書，清風吹過少年的臉龐，人與景，與逐漸泛亮的早晨合為一體。”

  “我教了半輩子書，也在校長這個職位上待了數十年，見過很多朝氣蓬勃的學生，也接觸過不少才華橫溢的後起之秀。”

  “但，隻有他，從一而始，印象深刻！”

  那天。

  十幾歲的他，清脆郎朗的讀書聲，還在耳畔回蕩，少年強則國強，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

  夏之言說到這裏，略作停頓，“想必不少學生都猜出來了，我說的這個少年，就是你們的沈老師，沈少卿。”

  現場，突然掌聲雷動。

  夏搖回顧四周，微微仰起頭，也不知道今晚心情欠佳還是怎麽了，眼眶竟然有點微微泛酸，泛紅。

  “少卿很喜歡看書，那些年他在杭大圖書館待過的時光，其實比籃球場更多更多，遇到疑惑不解的問題，這家夥自然會厚著臉皮跑來問我。”

  “那一次……”

  那次，夏之言臨時開會，比窗台高不了太多的少年，硬生生等了兩個小時。

  屋外烏雲壓頂，狂風大雨。

  等一群人急匆匆散場，最後離開的夏之言方才在牆角，看到滿臉雨水，瑟瑟發抖的少年。

  少年抱著書，衝自己微笑，那張稚嫩，占滿雨水的臉，固然讓他狼狽，但卻掩蓋不了眼睛裏的燁燁神輝。

  “我問他，為什麽不能是明天再來問？非要今天？雨下這麽大，不怕著涼嗎？”

  夏之言回憶過往細節，少年中途沒有解釋，隻是攤開書本，指了指一行斷句，靜等老校長解惑。

  “其實，我真的很希望，他能來杭大讀書！”

  老校長歎氣，聲音略顯沙啞，教了半輩子書接觸過各類學生，但這一生，應該遇不見第二個像少卿這樣的孩子？

  自律，嚴謹，求知若渴！

  他有很多令人欣賞的優點，這些優點，足以支撐他沈少卿這輩子活的問心無愧，乃至人生無憾。

  “如果，如果沒有如果，少卿應該能成為一名優秀的教書匠，可沒了這份如果，這個世界，必將缺失點什麽。”

  台下千人，靜靜聆聽。

  說到有趣的地方，大家均是心有默契的會心一笑，說到令人動容的地方，如雷動般的掌聲，穿插全場。

  “少卿十七歲從軍，一個人……”

  夏之言豎起食指，語氣變得激動，激動中帶著感慨，“那麽丁點大的孩子，一個人，遠赴三千裏之外的異鄉，成為一名光榮的軍人。”

  “你們這麽大的時候，還記得自己在做什麽嗎？”

  享受青春？

  或者是，走過陽光沐浴的溫暖街道，與同學聚會，聚餐？

  “他十七歲，就開始在生與死的邊緣磨礪自己成長，在黃沙裹著無數陣亡袍澤的鮮血的塞外，保家衛國，十七歲，他上戰場的時候，隻有十七歲！！！”

  一道又一道起先新奇，隨之啞然，最終暗淡的目光，順著低垂的腦袋，沉默下來。

  “他是英雄，無論將來發生什麽，希望你們不要忘了，他曾為這個國家做過什麽，犧牲過什麽！”

  轟！

  後方的一人寬通道，突然推開，一道光柱伴著人影，誘發全場關注。

  “抱歉，非常抱歉，路上堵車，來晚了一步。”曹英邊點頭，邊致歉。

  夏之言目光高高揚起。

  緊接著，一顆又一顆腦袋，回過身來，齊齊望向通道入口！

  夏搖十指收緊，呼吸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