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與陳輝告別之後。

  獨自一人，來到西子湖畔。

  還是當年的風景，暗夜之下，浪潮湧動，風聲水聲滔滔不絕。

  隻可惜，少了故人！

  沈卓從來都篤信，自己是一個能夠很好控製情緒以及心性的人，喜怒不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衰。

  然而，這一刻的沈卓，萬般辛酸不由己。

  曾經，那個單純到，你隻是送她一束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向日葵，就會開心的像個孩子的少女，終歸是不見了。

  哪怕，她在這個城市，有過故人。

  有過依依不舍。

  還有個心心念念，沒來得及回家的意中人。

  哪怕，她留在過去的聲音，能夠為這些飽受社會壓力，生存壓力的奔波的小人物們，帶來一絲絲治愈。

  但，她不在了！

  “我流過血，從未流過淚。”沈卓站在湖畔，呢喃自語，重返杭城故土之後，這是他第二次。

  這一夜的西子湖。

  沒有人會想到，一個曾經在沙場稱王稱霸，最終霸業登頂的鐵血男兒，也會迎著風，逆著月光，情不自禁潸然淚下。

  更沒有誰親眼所見，向來波光粼粼的西子湖，突然湧起數十丈的大潮。

  浪雲穿空。

  形同千層雪。

  ‘沈少卿，我今天把你交給國家，交給軍隊，你給本姑娘好好的活著，要是回不來，我，我……’

  ‘沈少卿，你要活著回來！’

  那一年離別前夜。

  下弦月。

  他和她額頭貼額頭，彼此承諾，爭取有朝一日，讓更好的他們，來為這場離之後的重逢畫上圓滿的句號。

  “我這輩子，有沒有愧對國家？”許久，沈卓單手緊緊攥成拳頭，沙啞著嗓子，主動開腔道。

  不知何時現身的曹英，默默搖頭。

  英雄無愧天下！

  何來虧欠？

  “我這輩子，勵精圖治爭強好勝逼著自己，去當那雪域最大的王，為的是什麽？”沈卓呢喃，像是在問自己，也像是在問曹英。

  曹英依舊沉默。

  “至少不是為了身不由己！”沈卓感慨，都說位居高位，要權衡方方麵麵的利弊，身不由己是常態。

  但，沈卓從不在乎這個，既然無愧天下，無愧四萬萬家國子民，無愧這波瀾壯闊的綺麗山河。

  有些事，應該由他去！

  “我最後重申一遍，誰再勸，我殺誰！”

  這句警告，讓猶豫不決是否繼續奉勸沈卓，慎之又慎，三思而後行的曹英，陡然間滿頭大汗。

  方圓五十米，盡是殺氣。

  待沈卓離去許久，曹英攤開自己的雙手五指，清晰可見的偏灰色汗漬，在掌指之間氤氳而生。

  曹英*見到這樣的沈卓，也*真切意識到，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哪怕，你是他最為忠心耿耿的部眾之一！

  第二天。

  沈卓與夏搖，辦公室重聚。

  夏搖不斷在內心告訴自己，盡量忘記昨夜發生的尷尬一幕，之後，主動上前與沈卓打招呼。

  沈卓依然是那副平平淡淡的神態，似乎，比她忘得更快？

  “下次再也不喝酒了，容易誤事。”夏搖嘀咕著，也不知道是在為自己的心虛買單，還是掩飾尷尬。

  隻不過。

  還沒來得及，與沈卓分享生活中發生的某些比較有意思的事情，臨時接到的一條消息，讓夏搖目光渙散，不敢置信。

  許久……

  夏搖哆嗦道，“趙倉昨天晚上離世了，自殺！”

  沈卓起先一愣，最終釋然。

  夏搖捂著嘴黯然離去，大抵是無法承受這種突如其來的事實，哪怕昨夜因為各自立場問題，發生摩擦，爭執。

  但，也不曾料想，這個大學時代，一起渡過無數美好歲月的校友，在麵臨生活乃至生存等磨難的時候，選擇了一條最令人難以接受的路。

  因為信仰破碎？

  因為活著太艱苦？

  因為人生一眼看得到頭的碌碌無為？

  沈卓站在辦公室的窗沿邊，靜靜凝視著風吹過枝葉，他這輩子，見得最多的其實就是生與死！

  有十七八歲的青澀少年，今天還在老卒的慫恿之下，壯起膽子學喝酒，第二天，就將英魂留在關外！

  有好不容易一仗打完，邊收拾戰場邊思索著，今晚軍中會不會準許加餐的袍澤，一腳邁出，突然被詐死的敵軍，紮穿了心髒！

  人活著，就是在不斷適應，接受生離死別！

  沈卓記得以前，經常這麽疏導麾下袍澤，說得太多，他竟在今天，在今時今日陡然意識到，明明最該適應，最該接受的一直是他自己！

  匆匆吃完午飯。

  沈卓叫來曹英，鑽入車廂後，將一份寫有地址的便簽，遞給了後者。

  這是一家名為‘雲軒’的老畫室，是昨晚陳輝與他告別前，通過回憶，好不容易想起的住址。

  素容曾經學習的地方！

  他的素容，比大多人優秀，也比大多數人努力上進，自幼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隻不過相對於其他，更喜歡唱歌。

  其次，便是畫畫。

  那些年，沈卓不止一次陪著她爬山，然後采風！

  “對了，寧洋那邊催促你赴宴，已經提醒不止一次了，昨天又去了海鳥集團。”曹英匯報道。

  沈卓雙手推動太陽穴，小作休憩。

  “另外，咱帝京人盡皆知的第九少於思泰，親自電聯大貝勒寧洋，讓他幫忙處理下海鳥和環球的糾紛。”曹英說完這句話，露出一嘴燦爛的白牙。

  看來，海鳥前董事長汪翔的嚴厲警告，並沒有起到顯著的效果，環球背後這位於家大少爺，還是想和他沈卓扳扳手腕。

  “帝京闊少太多，處事手段也喜歡拿家世背景壓人，等論及個人能力，發現全是一群酒囊飯袋。”曹英語氣不屑道。

  什麽狗屁的帝京九少？都不夠自家這位主子一隻手打！

  沈卓推完太陽穴，雙目微閉，並沒有搭理曹英的感慨。

  曹英識趣閉嘴。

  此時，杭城的氛圍，依舊緊繃著，隻是相對於之前，這個盤踞不少大人物，並形成穩定格局的繁華大都。

  有一位年輕人，開始聲名鵲起。

  沈少卿！

  暫時來曆不詳，背景不詳，唯一暴露在表麵的信息，也隻有海鳥集團新任掌門人一道身份！

  但是，在某些前期接觸過，並見過他這幅長相的本土權貴。

  譬如陳素山等人，均心知肚明，這是一位比大貝勒寧洋，還要恐怖的劃時代級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