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穿梭於柔和的燈光之中，沈卓深埋腦袋，靜靜聽著陳輝娓娓道來。

  陳輝與素容的初識。

  其實，正是沈卓離家入伍的那一年那一天。

  柔柔弱弱的少女，送完沈卓離開，便隻身一人，踏上返家的路途，豈料天色轉暗，一場大雨傾盆而落。

  “她當時手裏捧著一束鮮花，應該是心上人送的。”陳輝淺淺微笑，提及心上人三個字的時候，眉梢更是上揚。

  最後無力搖搖頭，歎著氣。

  “風太大，鮮花都吹散了。”

  哪怕過去這麽久，陳輝也記憶猶新，長相清純，紮著雙馬尾的素容，和自己女兒一般年紀，就是太瘦了。

  “當時啊，她哭得很傷心，怔怔望著窗外，嘴裏一個勁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

  陳輝停頓半晌，繼續道，“我問她怎麽了，她起先沒吱聲，任由眼淚嘩嘩的流，哭得讓人心疼。”

  “再之後，她告訴我，自己太馬虎太粗心，怎麽可以不好好保護，他送給自己的禮物？！”

  原來啊。

  那是他*，親手送她鮮花，就在離別的車站外的小花店，她蹲在門口挑了好一會兒，他蹲在旁邊陪了她好一會兒。

  她在看花。

  他在看她。

  她覺得鮮花真美，生生不息，沁人心脾的香味淡而不散，是她長這麽大*真真切切感受到。

  他覺得她長得真美，尤其笑起來，兩側浮現的小酒窩，迷人又帶著股俏皮的味道。

  ‘你幹嘛偷看我？不要這個樣子，好多大人來來往往，我害羞。’

  ‘沈少卿，你再盯著我，我要生氣了，我生起氣來很凶很凶的，就問你怕不怕？’

  沈卓記得那一天。

  臨付賬前，花店老板望著他們倆人，打趣道，真是一對讓人豔羨的小情侶，小夥子，好好待她，別欺負她。

  最後，老板送了他們一束向日葵，沒收錢！

  其實是預算超支，素容猶猶豫豫喜歡又無能為力，於是咬咬牙告訴沈卓，自己買好了！

  老板善解人意，但害怕點破沈卓的窘迫，故意拿出那株素容最先看上的大向日葵，嚷嚷著心情好，送你們了！

  素容開心的連蹦帶跳，連聲讚揚老板這麽善良，以後肯定發大財。

  沈卓則牽住素容的小手，中途沒有太多的話，沉默寡言，但那雙好看的眉眼裏，從頭到尾隻容得下她一人。

  大概是年輕氣盛？

  又或者為自己的承諾，找一個見證人？

  當年不足十八歲的沈少卿，在花店老板的目送下突然轉身，隨之鼓起勇氣，說道，我會出人頭地，然後保護好素容，因為我喜歡她，我想對她好！

  他那個時候啊，臉色漲紅，羞於言表，但還是大聲的說了出來。

  小素容掩住嘴咯咯淺笑，同時埋怨沈卓像個愣頭青，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歡她。

  花店老板微微一愣，應該是沒想到，這個萍水相逢的臭小子，為啥要和自己保證這些東西？

  “如果不是真的在乎，怎麽哭的那麽難受？”陳輝的感慨，將思緒飄轉的沈卓，拉回現實。

  微微仰頭。

  一臉落寞的沈卓，盡量的讓風吹在臉上。

  陳輝無意看過去，奇怪不已，“你怎麽哭了？”

  “風吹花了眼。”

  沈卓安靜解釋著，陳輝約莫猜測出了什麽，隻不過沒有細問，月光灑落，這個喧囂的城市，街道兩側人影漸稀。

  後來。

  陳輝認識了素容，再後來，素容開始學畫畫。

  隔三差五會用到自己的車，一來二去，漸漸熟悉，也從小素容嘴裏，得知她的心上人去了遠方。

  遠方有多遠，陳輝並不清楚。

  隻是，越長模樣越俊俏的小姑娘，在年華最美的階段，突然和自己斷了聯係，陳輝為此還鬱悶了很長一段時間。

  也許終於等回了心上人，要抽出更多時間陪他？

  也許不再畫畫了？

  也許跟著去了遠方，隻不過走得匆忙，來不及和他這個普通的出租車司機打招呼？

  “我做過無數種設想，渴望她過的好，平平安安無憂無慮，因為這真是個單純善良的孩子，老天應該善待她的。”

  “但，從未想過……”

  那一天。

  他在他工作了快二十年的出租車裏，再次聽到了素容的聲音。

  他當時激動的眉開眼笑，迅速將收聽鍵撥到了最大檔，一邊聽一邊感慨著，唱的可真好聽！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回味這種失而複得的喜悅感，來自海鳥集團的正式函，已經做出了第一時間解釋。

  “就這邊下車。”沈卓示意，同時也詢問了，當初素容短暫駐留過的那家畫室的具體地址，好像是一家老畫室，依舊健在。

  這對於沈卓而言，是個好消息，他想抽個時間過去看看。

  “我能問你一件事嗎？”臨別之前，陳輝突然喚住了沈卓，嘴上欲言又止，似在考慮會不會太唐突。

  “我是。”

  沈卓並沒有等待陳輝，詢問自己，究竟是不是素容曾不止一次在耳邊提及的，去了遙遠的遠方的心上人。

  這一刻的陳輝，從未想過與他偶然相遇的沈卓，有著怎樣的來曆，就像是從未想過，素容會突然離世！

  具有相同感受的，大概還有那個，依舊在車站邊經營著小花店的老板？

  那一天。

  是沈卓重返故鄉多月以來，*回到，那個載著他離開杭城，一路北上的老舊站台。

  他穿著正蟒袍，胸掛七十二枚戰時拿到的軍功章，儀表堂堂神威惶惶，站在那兒方圓五十米，風聲止步！

  眉眼裏，依稀還有著少年時代的模樣。

  他問花店老板，你還記得自己嗎？

  一輩子平平淡淡過著安寧日子的老板，沉默又緊張了很長一段時間，忽然想起，曾經那個捧著大向日葵，開心得像個孩子的溫柔少女。

  少女的手，始終被一個青澀的少年握著！

  少年離開前，鼓足勇氣說道，我會出人頭地的！

  花店老板覺得有趣，偷偷對著他們的背影，拍下了一張照片，掛在牆上！

  豈止出人頭地？

  那一天。

  偌大的杭城，接到了一份求婚書。

  送抵納蘭家。

  求婚人，北瞾天王，沈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