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

  順著納蘭添香的臉蛋，緩緩墜落。

  這位向來自負，驕傲，又目中無人的富家千金，這一刻，正在經曆著人生最羞憤，最恥辱的階段。

  父親在場。

  一大家子親戚在場。

  關鍵這裏還是納蘭氏的主場。

  明明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但誰也沒有站出來保護她納蘭添香，父親在裝聾作啞，選擇明哲保身。

  餘者更是廢物。

  一個個跟嚇飛了魂魄似的，僵立在稍遠處，大氣都不敢出！

  這些，可都是納蘭氏的高層，都是外人眼裏高高在上，跺跺腳能讓杭城抖三抖的主兒。

  如今竟然在自己地盤，乖乖當起了孫子，這要是傳出去，往後納蘭氏的顏麵，將要置於何地？

  納蘭添香管不了其他，畢竟，她此時此刻遭受的羞辱，打罵，比納蘭氏是否丟了顏麵更為嚴重！

  納蘭天狼向來心疼女兒，這幾道巴掌，確確實實打在納蘭添香的臉上，但也疼在納蘭天狼的身上。

  兩側雙手，哪怕盡量收斂，可微微顫抖的幅度，足以看出，納蘭天狼這一刻的內心，真不是滋味！

  “怎麽？心疼？”沈卓挑眉。

  納蘭天狼沉默不語。

  “心疼？你倒是知道心疼自己的女兒？那素容了？你這個狼子野心的混賬東|西，心疼過你侄女，哪怕一次嗎？”

  納蘭文正怒火中燒，噴得納蘭天狼狗血淋頭。

  “父親教訓的是。”納蘭天狼點頭，表示接納老爺子的訓誡。

  多少年沒這麽暢意過的納蘭文正，毫不留情的當著，諸多親人的麵，一再嗬斥，無論是納蘭添香，還是納蘭天狼，均服服帖帖聽著。

  盡管，大家都清楚，若非沈卓在場，老爺子絕不會像今天這般公開怒斥族人！

  “畢竟很快就是新娘子了，得饒人處且饒人。”最終，還是沈卓站出來當和事佬，勸老爺子消消火，點到為止。

  納蘭文正呶呶嘴，果真壓下滿心怒火，情緒逐漸安定。

  納蘭添香反唇相譏，“我不需要你這麽假惺惺的，黃鼠狼給雞拜年，嗬嗬！”

  “還不趕緊謝謝沈先生，寬宏大量！”納蘭天狼肯定不敢這麽想，一巴掌扇過納蘭添香的腦袋，催促道。

  納蘭添香依舊不情不願。

  沈卓揮揮手，“沒事。”

  “老爺子身體不怎麽好，這段時間，我盡量抽空過來看看。”

  言外之意，納蘭文正但凡中途出了岔子，又或者遭到納蘭添香的嚴厲報複，他沈卓可不是什麽仁慈的人！

  這句話，不需要納蘭添香理解。

  納蘭天狼聽得懂即可。

  “於這點，沈先生盡管放心，這位畢竟是家父，天狼作為兒子，肯定會悉心照料父親。”納蘭文正不卑不亢保證道。

  沈卓的嘴角，噙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納蘭天狼下意識垂落眼皮，不願與沈卓對視。

  納蘭添香依舊雙膝跪地，兩手則護著鮮血橫流的臉蛋，長時間保持著這番固定動作。

  許久。

  幾經思索的納蘭天狼，大概是想試探試探沈卓的底，於是佯裝神秘兮兮道，“沈先生，我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沈卓點頭，“說。”

  “有位鼎鼎大名的少主級人物，這兩天聽聞您這蓋代人傑也在杭城，表示很想正麵接觸一番，苦於沒有您的聯係方式，您看……”

  納蘭天狼故意隱去大貝勒寧洋的身份，用意方麵，自然想看看沈卓的反應。

  這位納蘭氏掌門人，眼神迫切，小心翼翼注視著沈卓的麵部表情，不願意放過任何一道細節。

  “你說的這個人，應該是小寧？”沈卓反問。

  納蘭天狼，“……”

  小寧二字，瞬間讓納蘭天狼啞口無言，同時背後泛起一陣涼意。

  這家夥，究竟是什麽來頭？

  居然公開場合，直呼大貝勒寧洋為小寧，這可是帝京超級家族寧氏一脈的小少主，誰見著不給三分薄麵？

  稱其為小寧？

  而且是以一種前輩的口吻，這……

  納蘭天狼哆哆嗦嗦著雙手，一時半會分不清，沈卓究竟在自抬身份，暗地裏已有冒犯寧家門威的嫌疑，還是……

  這家夥的確有資格，將超級門閥寧氏不放在眼裏！

  如果是前者，納蘭天狼倒可以勉強接受。

  若是後者，納蘭天狼怕是要嚇得連夜跑路，他無法想象，坐在跟前的年輕人，到底什麽顯赫來頭！

  本想試探沈卓的底，豈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納蘭天狼，這會兒，自己心驚肉跳到神情恍惚。

  他無法接受後一種可能！

  如果連大貝勒寧洋，乃至身後的寧氏，都幹不動眼前這位年輕人，以他和素容曾經的關係，這次絕不放過納蘭氏。

  別看沈卓現在笑起來斯文和善，誰不清楚，越是看起來溫情的人，越不能輕易招惹！

  “老爺子，這邊沒什麽事，我先走了？”沈卓提議，然後就著架起的膝蓋，抽出難得攜帶的筆紙，匆匆寫下一串數字，遞給納蘭天狼。

  納蘭天狼雙手平舉，恭恭敬敬接走。

  “這是我的聯係方式。”沈卓笑，言外之意不需要這麽大費周章找他，一個電話，就能解決。

  納蘭天狼大腦一陣空白，偷偷瞥了一眼，的確是電話，這他娘……

  他活這麽大歲數，*碰到，接觸超級門閥的族人之時，還能保持這番鎮定模樣的年輕存在！

  “我，我送您。”納蘭天狼拉起納蘭添香，連忙帶著族人，恭送沈卓。

  沈卓一人在前。

  漸行漸遠。

  納蘭文正自顧自攥緊左手，許久，這位差一步就老淚縱橫的和善老者，戰戰兢兢抬起手，逆著光，打量起手裏，不知何時多出的一枚戒指。

  龍首。

  金光燁燁！

  “這，這竟然是……，龍戒？！”納蘭文正張大嘴巴，沉默好長一段時間，嘴裏止不住念叨著，“素容，你家少卿回來了。”

  一別經年。

  當初，笑容靦腆，自己問一句他答一句的消瘦少年，已經成長為這個時代，最絕世無雙，風華絕代的英雄！

  “北天王，沈卓。”

  “老夫納蘭文正，有幸得見，死而無憾！”

  終是。

  潸然淚下。

  老家夥仰頭，靠向椅杯，自納蘭素容死後，他好久好久沒有睡一次踏實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