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英驀然抬頭，瞳孔微微收縮。

  參照曹英這種身手，本就不是一般濫竽充數的武夫，畢竟能跟在沈卓身邊的心腹，有幾個凡夫俗子？

  但，終歸不是頂尖存在。

  有些東西，沈卓在第一時間就能感受到，曹英卻未必，甚至全程在場，也不會察覺到這些。

  曹英默不作聲的想了想，李文淵這趟來去匆匆，屬實古怪。

  真敘舊，不至於走得這麽著急？！

  再聯想剛才，臨別之前，李文淵刻意將那位站在自己身後的中年男子引薦給沈卓認識，隻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老留給你的？”曹英難得聰明了一回。

  沈卓點頭，“這個，應該算我接觸的存在裏，最強的，這李老頭有點本事！”

  曹英，“……”

  最強者？

  沈卓過往接觸的所有高手中，綜合排位一遍，就剛剛那位離開之前，連名字都懶得留下的中年男人，能排到最強？

  “去，將大印拿過來。”沈卓沒空搭理處於震驚中的曹英。

  曹英不解，“要這做什麽？”

  “本王若是真的無動於衷，對他李文淵不公平，稍微表達點態度，讓某些人收斂收斂。”

  沈卓知道，李文淵這次退任，實屬無奈。

  甚至本著人走茶涼的原則，都未必有誰，會站出來公開表達一下，對這位功勳老者，過往功績的衷心感謝。

  “李老的意思，是讓你……”曹英為難，軍部現階段最好的選擇，是保持沉默，就當什麽事兒都沒發生。

  一旦沈卓冒頭，為李文淵做點什麽，指不定要讓某些人不滿！

  “他們滿不滿意，沈某向來不屑搭理，本王隻在乎，自己滿不滿意。”沈卓依然目不轉睛盯著窗外的飄雪，記憶裏的過往，依稀可見。

  當年。

  誰都認為他沈卓，誌大才疏，一時小人得誌，真以為自己扛得住名將之首的榮耀？

  從頭至尾，文院力挺他的人，有且僅有李文淵！

  也正因為這種不顧一切的信任，讓李文淵在文院的處境，每況愈下，今天的這番結局，有他沈卓一半的責任！

  再者。

  沈卓比誰都看的長遠，假以時日，他的處境會越來越窘迫，既然注定的事，現在顧忌其他，也沒什麽意義。

  有些事該做就做，不僅做，還要做的敞亮！

  ……

  杭市邊界線。

  一路放緩速度的商務車，最終離開了這座江南大地，隨之，北上！

  李文淵這麽大的年紀，一番舟車勞頓，確實吃不惜，路程還沒走多遠，便昏昏欲睡。

  負責開車的正是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

  也不知太累了，還是偶感風寒，突然喉嚨發癢的李文淵，猛地坐直身體不間斷咳嗽，麵部也漲紅開來。

  中年男人隔著後車鏡，看了兩眼，眉頭簇起。

  李文淵揮揮手，“我沒事。”

  下意識揭開捂嘴絲巾的時候，這位老人很明顯的動作呆滯了一下，黑紅的血汙，已經讓絲巾變了副顏色。

  李文淵默不作聲收好絲巾，靠著座椅，感慨道，“這些年，老夫是不是有點委屈你了？”

  “如果不強行將你留在身邊，帝京那份蒼穹榜……”

  蒼穹榜。

  是民間武夫，聯手整合的一份榜單，當年由練家子們公開投票，然後票選出十位最強者！

  第一順位的候選人，起初引起過不小爭議，最終一致重選，將兩個人都放了上去。

  沈雕寺，以及沈卓！

  “老夫比誰都清楚，這蒼穹榜第一順位，真要細究起來，應該坐著四個人。”

  李文淵說到這裏，頓了頓，然後繼續道，“加一個，蘇相國家那位外姓人。”

  “剩下一個，就是你了。”

  蘇家在帝京是當之無愧的豪門，何況蘇老爺子的前相國職位，間接為家族的影響力，強行拓寬十餘倍！

  蘇家有個名列第一的絕頂武夫，不足為奇。

  而，他李文淵眼前這位中年男人，同樣不遑多讓，甚至遠在沈雕寺，乃至沈卓之上！

  “江湖虛名，不必介懷。”中年男子接過話茬，神色始終平靜，平靜到明明不起波瀾，卻偏偏有股氣勢在。

  老爺子捏緊占滿血汙的絲巾，反問道，“知道我為什麽，突然將你引薦給沈卓嗎？”

  中年男人始終不見起伏的眉梢，終於泛起一縷憂色。

  “我的身體熬不了太久時間，一旦離世，你就自動解除自由身，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可……”

  “老夫臨終之前還是希望你能答應，最後一件請求。”

  中年男子深深吸氣，低聲喚了句，舅舅！

  李文淵感慨，“你都多少年，沒喊老夫一句舅舅了？”

  “記住，假以時日沈卓有難，你可以死，他不能死！”

  “我要你對付一個人！”

  “雖說，蘇老相國大概率也會讓自家那位出場相助，不過，老夫要主動防一手，自己做好準備。”

  本為李文淵親外甥的男人，靜靜的打動著方向盤，細細聆聽，其實，能讓李文淵這麽鄭重交代，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既然保沈卓，那麽隻能對付沈雕寺！

  目前來看，唯一夠分量威脅到沈卓的，也僅有沈雕寺！

  除此之外，他這種級別，若是對付排在後麵不入流的所謂武夫，就顯得大題小做，李文淵也不至於這般態度嚴厲。

  “沈卓啊，其實是沈雕寺的兒子，親生的！”李文淵咧嘴淺笑，竟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自家外甥錯愕的轉過頭，瞳孔深處，終於流露出一絲絲震驚。

  “沈卓出生時，有個雲遊道士突然造訪沈家，並測了一卦，說沈家第三代會出一龍一蟒，龍蟒不和，必死其一。”

  “大家族比較看重這個，也在乎，而龍與蟒孰強孰弱，沈家豈會不清楚怎麽權衡？”

  “沈雕寺親手宰了體弱多病的大兒子，那時候，基本確定，大的是蟒。”

  這種玄之又玄的古怪事，放在民間，最多當杜撰的笑談，不會太當真，可在那些豪門內部屢見不鮮。

  “大兒子逃過一劫，沒死？”開車這位，越聽越有味道。

  李文淵沒好氣道，“如果真死了，哪還有現如今霸業登頂的北天天沈卓？”

  他的確是蟒。

  隻不過，是一條正蟒。

  正蟒行江，敢吞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