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漫不經心揉動手指，神色其實沒有半點變化。

  隻是，這位舉國重臣，自繼任初就將一腔熱血，無私獻給國家，如今落得個這樣的結局，終歸有點……

  他們這種身位的人，畢竟是站在時代最前頭的巔峰存在。

  故此，私下交流的時候，無論心態，還是麵部表情，又或者局部動作，均會控製的滴水不漏！

  一如此時此刻的李文淵，輕描淡寫說出‘我敗了’這三個字的時候，就像在闡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這種小事，一旦放到民眾階層，將會掀起軒然大波。

  “挺意外。”許久，沈卓微微感慨，並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表情又於一瞬間，恢複寧靜。

  李文淵笑道，“其實還有很多遠大抱負，沒來得及施展，挺可惜。”

  他身後站立的中年男子，依然保持沉默。

  沈卓同樣沒吱聲。

  “沈卓，你未來的處境……”李文淵欲言又止，不過大家都心照不宣，這種話，沒必要點透到，必須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

  “我能控製。”

  這大概是最簡短，最直白，但能讓李文淵最安心，最釋懷，也最期待的結果！

  “你小子怕是好幾年前，就在暗中布局了。”李文淵哈哈大笑，先前擰起的眉梢，逐步舒展開來。

  “文院那邊已經板上釘釘，老夫明天就退。”李文淵頓了頓，繼續道，“接下來要評估你們軍部的反應。”

  “你是頭部人物，應該清楚，這個重要階段，該怎麽擺正立場。”

  沈卓道，“不表態，不評價，不站邊。”

  李文淵微微一愣，他沒想到沈卓會這麽痛快的給出答複。

  他還以為這小子，至少酌情表示一下，比如代表軍部立場，公開讚揚他李文淵這些年的功業。

  這……

  果真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

  “嗬嗬。”李文淵故作冷笑，以此表達自己的不滿。

  沈卓挑眉，“怎麽著，你還要本王準備點煙花，鞭炮放放？”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李文淵離開已經板上釘釘，站在沈卓的立場，保持沉默無論對己，還是對眼前這位老者，均有好處。

  再者，私人交情是私人交情，大局是大局！

  於這點，沈卓拎得比誰都清。

  哪怕遇見不可逆的突發事件，性質嚴重到務必徹底拋棄李文淵，沈卓大概率也會照做。

  換做李文淵，亦是如此！

  “沈卓，你還年輕，而你那些潛在的對手，都是活了一大把歲數的老油條，不管你留了什麽後手，記住，務必三思而後行！！！”李文淵鄭重交代。

  沈卓抿嘴淺笑，他還沒囂張到目中無人，甚至將這個天下所有的權勢存在，均毫不留情的踩在腳底下。

  言盡於此。

  李文淵也沒有什麽其他的，可以繼續叮囑。

  再者，沈卓能走到現如今這等地位，也不是什麽全憑運氣，方能有此成就的鼠輩！

  隻是，老人家在伸手，試探性接觸沈卓脈絡的時候，後者異常明顯的回避動作，讓李文淵眉頭深深簇起。

  關乎沈卓的身體狀況，帝京知曉的人不多。

  一來，影響太大，但凡曝光指不定要招來數之不盡的殺劫。

  再者，現如今的軍部，必須保證有一個強硬式的人物，站在台前，非但正值當打之年，同時具備絕對的信仰力。

  沈卓是當之無愧的唯一人選。

  如若，帝京那些潛在對手知道，今日沈卓，已經不是那個在關外神擋殺神，佛擋誅佛的無敵存在。

  別說帝京，乃至軍部會亂，影響範圍必將無限度的擴大下去。

  正因為，眼前這個人一則身份重要，再則存在的意義也舉足輕重，隻要是健康出現半點變故，結局不堪設想。

  李文淵承認自己的地位舉國無一，但論個人影響力，不及沈卓十分之一。

  他退任能引起風波，可不至於動搖國之根本，屬於正常換屆，然而，李文淵清楚自己眼前的這個人，會動搖！

  故此。

  李文淵一直在暗中關注沈卓的健康狀況。

  “死不了。”沈卓抬起手腕，下意識捏了捏，回複給李文淵的，僅有這輕描淡寫的三個字。

  李文淵不得不著重強調，“你要是出事，天下必亂！”

  沈卓揚起如劍一般的眉梢，神色無恙。

  其實，這趟來，李文淵隻是單純的想見見沈卓。

  聊聊天，敘敘舊，畢竟卸任之後，他還有沒有機會再見沈卓，誰也說不準。

  當然，李文淵還藏著一份私心，又或者說備了一份禮物，留給沈卓。

  有朝一日，沈卓正要遇到所謂的‘清算’，李文淵不敢說自己能否繼續動用手中不多的權利，人脈，護沈卓一程。

  但個人方麵，倒是能盡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沈卓中途揚起眉頭，第三次打量起李文淵背後，畢恭畢敬站著的中年男子，一字胡，樣貌普通，像個徹頭徹尾的車夫。

  “你小子還是一貫的精明。”李文淵感慨，而後起身，中年男子則順勢挪動位置，與沈卓縮近幾步距離。

  “王爺。”中年男子點頭示意，語氣不卑不亢，與沈卓對視之餘，眸光犀利且燁燁生輝。

  李文淵拉攏，“你們認識一下。”

  沈卓攤手，主動伸過去。

  中年男子與之回握，並謙遜有禮道，“王爺的名字如雷貫耳，無需贅言，至於我……，一介凡夫俗子，名字什麽的，說與不說意義不大。”

  沈卓抽回手，眼睛眨動，算是默許了中年男子的態度。

  兩人平靜的對視幾眼，最終還是李文淵率先打破了沉默，“老夫習慣來去匆匆，這就不留了，先走一步？”

  “不送。”沈卓吩咐曹英送客。

  稍許。

  獨自站在落地窗前的沈卓，靜靜注視著斷斷續續的大雪，哪怕曹英原路返回，也渾然不知。

  “哥，應該不會出什麽大事吧？”曹英按耐不住，詢問道。

  沈卓沒有正麵回答曹英，而是笑容玩味的問了曹英另外一個問題，“知道剛才那位中年男子，是什麽級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