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

  陳輝一道涼氣呼出，讓這塊區域，本就凝滯的氛圍，再次增重幾分，留著寸頭的腦門，開始滲出絲絲冷汗。

  這一幕，肉眼可見。

  無論是坐在對麵的金梅，還是這邊的錢康，又或者其他方位的同事們，均清晰的瞅著，豆粒大的汗珠，自陳輝太陽穴滾滾而出。

  沈卓沒再要求陳輝入座。

  他一揚手，自斟自飲。

  陳輝則繼續雙手並攏，畢恭畢敬站在沈卓對麵，按照軍部私下不成文的規矩，凡北狼鐵蹄成員所到之處，軍部袍澤需示以敬禮。

  這是各大派係軍人，對北狼鐵蹄最誠摯，最崇高的敬仰。

  具體什麽時候傳下來的風俗，已經不得而知，但同為現役軍人的陳輝，自然明白個中細節。

  然而……

  這些並非關鍵，關鍵在於，剛才匆忙一眼，陳輝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看走眼了。

  聽聞，凡北狼鐵蹄的成員，手腕位置均有條碼編號，畢竟這支番號從來隻打硬仗，狠仗，生死仗。

  一戰打下來，陣亡率是否慘烈另說，很多袍澤陳都死無全屍，後期清理戰場，根本無法辨認死者身份。

  故此。

  在第一代北狼鐵蹄差不多集體壯烈殉國之後。

  由沈卓親自提議，開始在每位成員的手腕位置，先印狼圖騰，再刺條碼，由編號00001，一路順延下期。

  毫無爭議。

  沈卓就是那個00001！

  這在軍部並非什麽秘聞，隻是很少有人見過罷了，自古為將者，大抵率先殺敵衝鋒，編號為1，情理之中。

  陳輝剛才匆忙一眼，隱隱約約看到，沈卓的手腕位置，正好是00001！

  看走眼了？還是如假包換？

  “嘶嘶。”

  陳輝再次回顧剛才的細節，腦門冷不丁又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若是其他番號的條碼，倒不足為奇。

  可……

  “少卿，沈少卿，沈……”

  作為曾經在校區大院，一起長大的發小之一，雖然隨著年齡的增長，各自關係也跟著淡漠了。

  但，大家模樣並未有太大的變化，名字這些更能一口叫出。

  經由剛才的無意發現，再聯想到這位發小的本姓，陳輝的心情越來越複雜，同時也變得逐步惴惴不安。

  不是那種畏懼，而是心驚肉跳，自靈魂深處散發……

  “陳輝，記得小時候你膽兒最肥，怎麽多年不見，變得畏畏縮縮起來？”錢康不解，簡單恢複狀態之後，他抿了一小口酒，問道。

  “嗨，這孩子咋咋呼呼，也不知道在折騰什麽，真是的，還不趕緊坐下。”金梅也跟著揮手，催促道。

  陳輝對這些話無動於衷。

  他僵硬著腦袋，默默搖動，嘴裏依稀呢喃不休，我不敢！

  最後還是沈卓啞然失笑，“有什麽不敢？我又不會吃人！”

  “坐下。”

  有意提高音調刹那，猝不及防的陳輝，身子猛烈一顫，竟然真的坐了下來，隻是動作顯得有點失魂落魄。

  錢康呶動上下嘴唇，若有所思。

  金梅眨眨促狹的眉梢，先是看了沈卓兩眼，然後默默將視線移向，沒怎麽做聲的沈菀。

  沈菀平靜的動著筷子，偶爾夾菜給沈卓。

  這麽多年過去，她還是那麽端莊，雍容，明明穿著最普通的服飾，竟給人一股秀外慧中的感覺。

  “少卿看樣子，混得比咱們想象中還要好？”金梅動作緩慢的拿起筷子，嘿嘿幹笑著。

  餘下的同桌，沒一個插話，畢竟都知道氣氛不對勁。

  沈菀道，“我家少卿混得怎麽樣，先兩說，就是不懂一些鼠目寸光的人，總拉出來少卿跟其他同齡人比較做什麽？”

  “不知道的，還以為少卿是她養大成人的。”

  金梅，“……”

  先後兩句話，針對性太強，哪怕金梅盡量保持談笑風生的姿態，這會兒，麵子終歸繃不住了。

  何況，齊刷刷的目光都看向金梅，再裝聾作啞，豈不是有做賊心虛的嫌疑？

  “你沈菀今天是心情不好？怎麽這話說著，我聽起來刺耳？”金梅重重的放下筷子，臉色冷淡。

  從頭到尾沒怎麽說話的聶琴，害怕鬧出大矛盾，於是拽了拽金梅。

  金梅一把揮開，氣呼呼道，“大人說話，小孩子別多事，吃你的飯。”

  “哦。”小姑娘低低回了句，連忙閉嘴。

  沈卓則和餘蓮交流，兩兄妹心情不錯，有說有笑，壓根沒將沈菀和金梅的針鋒相對，當一回事。

  陳輝坐在對麵，顯得一臉懵逼，他不知道好端端的團圓飯，咋吃成這幅模樣？不過他最關注的自己先前，究竟有沒有看走眼？

  錢康低頭喝酒，依舊春風得意，笑容滿麵的模樣。

  “你家姑娘要嫁人，就趕緊嫁，別沒事拉無關的人出來說三道四，顯得嘴碎。”沈菀夾著菜，細細咀嚼。

  “我這不是當母親的，心裏著急？貌似也沒做錯什麽吧？”金梅不服，看架勢和沈菀徹底杠上了。

  沈菀冷笑，“是沒做錯什麽，但今天搭上這個，覺得比少卿優秀，明天瞄上那個，又認為比少卿穩重，這幾個意思？”

  “我家少卿是尺碼？”

  金梅估摸著自己實在說不過沈菀，冷不丁冒出一句，“怎麽著，混得不如其他小夥伴，還不讓說？”

  “真是有句話講得好，死要麵子活受罪，嗬嗬，有能耐混得比人家好啊。”

  “遠的不說，光是錢康現如今的成就，都夠你家這沈少卿，花一輩子時間追趕。”

  一來二去，話題不知不覺就扯遠了。

  突然被點到名的錢康，揚著紅潤的臉，擺手自謙道，“金阿姨，您別抬舉我，我啊就運氣好小賺了點，沒什麽大成就，不值一提。”

  “看看人家，有錢還懂得謙虛，不像某些沒錢還死要麵子。”金梅雙手環抱，隱約覺得自己占據了上風。

  陳輝左顧右盼，看待沈卓的眼神，依舊布滿敬畏！

  沈菀神色無恙的夾著菜，麵對金梅的明嘲暗諷，並未生怒，反而不屑一笑，“少卿，人家讓你多學學錢康，有錢又謙虛低調。”

  沈卓點頭，“好的。”

  眾人，“……”

  金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