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本該莊嚴，肅穆的追悼會，徹底淪為鬧劇。

  昔日裏，為江萬林馬首是瞻，點頭哈腰的鷹犬走狗嗎，也在這一刻反水，並公開與之叫板。

  韓空，僅僅是一個縮影。

  先後兩個，曾經為江家赴湯蹈火的馬前卒，在江萬林無動於衷，甚至冷眼旁觀的前提下當場隕命之後。

  江萬林內心深處，就有著不好的預感。

  做主子的固然風光，往往一聲號令，麾下走狗莫敢不從，但狗也是需要安全感和踏實感的！

  主子任由外人殺狗，並且當著麵殺！

  餘下的走狗，再不尋求自保，難道都心甘情願任宰任割？

  “你，你到底想要幹什麽？”江萬林岔開話題，再次將視線，轉向沈卓。

  沈卓默不作聲。

  而，此刻的杭城。

  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氣氛凝重。

  大家都清楚，今天是江家小少爺江風的追悼會，更清楚，江萬林為防患於未然，廣開英雄帖，召集本土所有高手助陣。

  按照常規推測。

  江萬林這種本就權勢的人物，在一番呼風喚雨，匯聚各路高手之後，可謂神擋殺神，佛擋誅佛。

  先前披露的流程表，約定上午九點下葬。

  九點十一分。

  追悼會現場大門緊閉，外圍主幹道一片空蕩蕩，罕見人影。

  九點二十分。

  為便於江家行事，第一時間就封禁的主幹道，依然沒有江家的隊伍出現。

  那批大張旗鼓，高調出行，前來參與吊唁，並與江家關係極為密切的達官顯貴們，也不見了蹤影。

  這片區域。

  異常安靜，安靜到有點可怕！

  “江老爺子是個時間觀念很強烈的人，既然九點鍾下葬，那就一定會在九點鍾，見到送葬隊伍，但，現在超時二十分鍾了。”

  “不會出事了吧？誰真有膽子，跑去鬧事啊？”

  周邊區域，探出無數的腦袋，或驚疑不定，或茫然張望。

  小範圍的議論，像是狂風暴雨前的寧靜海麵，越演越烈。

  即便不願意相信，但誰都清楚，在杭城稱王稱霸二十年有餘的江氏豪門，真的開始日薄西山！

  追悼會現場。

  一片森寒。

  韓空跪在地上，咬牙切齒般指責著江萬林，言道這個老東西，陰狠狡詐，玩弄人命於鼓掌毫無敬畏。

  江萬林哆哆嗦嗦，臉都沒了血色，“*，你這麽汙蔑老夫，居心何在？”

  “老夫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在民間口碑向來不錯，誰見著老夫，不是讚一句德才兼備，理應名流千古？”

  江萬林習慣性雙手拱拳，義正言辭道。

  韓空哈哈大笑，笑聲癲狂，笑意玩味，更笑地故作鎮定的江萬林，毛孔悚然之餘，越發沒了底氣和心氣。

  那種一瞬間被抽幹精氣神的狀態，讓人在他的臉上，捕捉到了一絲不自然，以及頹喪。

  “這位秦姚姑娘，之所以惡名遠播，你這老東西可是指點過怎麽做。”韓空一錘定音，讓江萬林啞口無言。

  但，他還想堅持堅持。

  “你莫要血口噴人，我江家什麽地位，還不至於因為一個貧民窟走出來的賤|女，大動幹戈。”

  “哦？”韓空挑眉，語氣平靜，“那我手上要是有證據？”

  江萬林，“……”

  這句話，像是掐住了江萬林的命門，以致於老家夥踉踉蹌蹌倒退出去，險些雙腿癱軟下去。

  他不敢搭話。

  若是有，今天注定名譽掃地。

  如果沒有，今天這場麵，他江家似乎……，已經徹底丟了顏麵！

  啪，啪啪！

  沈卓依然在捏著手指頭，動作輕柔，關乎江萬林和韓空的這場對質，完全就沒有放在心上。

  江萬林深深吸氣，神情恍惚。

  這麽多年，他見過多少年輕有為的後生？

  本以為自己閱曆深厚，可以應對任何風波，更可以在見著任何一個後生時，展現足夠的遊刃有餘。

  畢竟，經驗和氣場，以及地位，實打實擺在那兒。

  然而，直到今天遇著了沈卓，江萬林方才意識到，這大好河川，果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他竟然在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手裏，栽得一塌糊塗！

  “老爺子要不要再講兩句良心，讓我聽聽？”沈卓難得開口。

  江萬林緊咬牙關，沒有吱聲，這個時候再叫嚷著自己多麽光明磊落，多麽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純屬不要臉了。

  “差點忘記正事。”

  沈卓挪動步伐，眼疾手快的海東青立馬領會了他的意思，忙不迭走上前，小心翼翼為沈卓點燃三炷香。

  香火嫋嫋。

  沈卓分三指捏在手裏，側身看著江萬林。

  這哪是祭奠江風，這擺明是在挑釁江家門威，無奈，江萬林除了靜靜站著，什麽也做不了。

  “這第一注香，敬給人間公道，蒼天從不無眼，舉頭三尺神明在上。”沈卓冷笑，提手插香。

  江萬林，“……”

  眾人，“……”

  “這第二注香，敬給人間正義，是非自由曲直，你江萬林蓋不住！”

  言外之意，別以為自己有點權勢，就試圖隻手遮天，做的再天衣無縫，總會碰著東窗事發那天。

  江萬林雙唇蠕動，啞口無言。

  “這第三注香……”沈卓故意放緩速度，目不轉睛盯了江萬林半晌，方才徐徐道，“敬你江萬林。”

  “我給足時間，你不服，盡管來！”

  江萬林，“……”

  眾人，“……”

  意思很明顯，我給你江萬林足夠的時間複仇，畢竟場麵人一貫講究生死看淡，不服就幹，盡管放馬過來便是！

  這語氣，這姿態，這沉穩的舉止，何等霸氣凜然？！

  即便是打打殺殺幾十載，自認個人算得上一方梟雄的江萬林，納蘭天狼，都在心有戚戚，這年輕人，好可怕的氣場！

  轟！

  刹那間。

  一整張做工精致，晶瑩剔透的水晶宮，瞬間炸開，四分五裂的水晶碎片，就這麽鋪滿一整個靈堂。

  江風的屍體，在眾人親眼目睹下翻滾出來，豈止一個狼狽？

  死前五髒六腑皆廢，死後連個棺材盛屍的機會都不給！

  “年，年輕人，你給老夫好好上了一課，老夫會記著，以後山高水長，咱們江湖再見。”許久，江萬林咬牙切齒道。

  沈卓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