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兒子我殺的！

  當沈卓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顧忌，沒有畏懼，平平淡淡，甚至緩慢抬起手，嗅了嗅指間的鼻煙筒。

  泰然處之。

  隱隱有主宰的氣概。

  “你，你剛說什麽？”

  餘華狠狠吸氣，隨之以一種非常粗重的方式呼出，伴隨著渾身發抖，這位婦人的臉色，變得異常難堪。

  “相同的話，我不喜歡說第二遍。”沈卓依舊不願直視餘華。

  餘華整張臉青白幻變，怒火中燒。

  她在杭城好說歹說也是名門，超然的地位，注定了無論什麽人與自己對話，都必須保持最起碼的敬畏，以及尊重！

  膽敢無視自己？簡直膽大包天！

  “你轉過來說話，我有事情問你。”餘華咬著牙，一字一句，並用目光死死盯著側身應對自己的沈卓。

  沈卓無動於衷，依舊保持這幅姿勢。

  站在門口的秦母，則一臉茫然，她知道江風的母親突然造訪寒舍，是因為對方兒子出了意外。

  貌似牽連到當年的事情？

  故此，餘華希望自家女兒站出來，替江風洗白清譽。

  隻是她沒想到，江風竟然被殺了，而且罪魁禍首，就站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公開承認，這……

  “報應，果真報應，這個小雜|種終於死了，哈哈，痛快。”

  “老天有眼啊，我家姚兒日盼夜盼，終於等到江風這小畜|生下地獄了。”

  秦母激動的老淚縱橫，那種積壓在心裏長達數年的委屈，無奈，在這一刻，得到了酣暢淋漓的發泄！

  痛快。

  豈止痛快！

  “你給我閉嘴，不想死就老實點。”餘華因為秦母這番話，頓時氣得腦門子竄煙，她怨毒得瞪視了秦母一眼，出言恫嚇道。

  “哼。”秦母挺直腰杆，並不畏懼。

  餘華懶得搭理秦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可憐蟲，她偏過腦袋，繼續盯著沈卓。

  隻是，這家夥從始至終不用正臉看自己，讓餘華心裏非常膈應，什麽時候，問一個人話，需要這麽複雜？

  “年輕人，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你清楚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將有可能為自己乃至家庭，帶來多大的劫難嗎？我江家若是全力出手，能讓你舉族挫骨揚灰！”

  餘華不肯相信，這個嘴上沒毛的混小子，會是殺害江風的罪魁禍首。

  畢竟，江家在杭城近乎隻手遮天的勢力，注定小魚小蝦避而遠之，莫說動江家的人，哪怕見到江家的人，都會選擇饒道走！

  換言之，讓餘華心服口服的相信也可以，拿出證明即可！

  貴為人母，站在她的角度，既不希望凶手逍遙法外，也不可能隨便一個人跳出來，主動承認了，她餘華就要相信。

  盲目相信，隻會放過真正的罪魁禍首。

  於這點，餘華還是拎的清！

  現場還處於長時間的沉默，除開餘華聲嘶力竭的質問，恫嚇，以及各種炫耀背景，家世，再無多餘的聲音。

  而沈卓，應對餘華的追問，始終充耳不聞。

  那種已經不是稱之為‘藐視’的態度，非但讓眾人吃驚，哪怕餘華都倍感心有餘而力不足。

  並非藐視！

  這分明是一種骨子裏散發出來的特殊氣勢，高高在上，不怒自威！

  偌大的杭城，餘華隻在兩個人的身上，看過類似的氣勢，一個是自家公公江萬林，一個便是納蘭天狼！

  “這……”餘華瞳孔驟縮，有絲絲縷縷如影隨形的壓迫感，籠罩在頭頂。

  沈卓開始垂落眼皮，動作緩緩慢慢的抽出一塊絲巾，有一茬沒一茬的擦拭著鼻煙筒，全然忘記餘華的問題。

  越不放在心上，越讓餘華忌憚。

  究竟哪裏跳出來的年輕人，看樣貌也就和自家兒子一般大小，怎麽將氣場拿捏的這麽遊刃有餘？！

  “我以為，你江家這段時間會收斂點，豈料，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沈卓感慨，言外之意就差指責江家狗改不了吃屎。

  仗著有點權勢，各種欺男霸女，有恃無恐！

  餘華冷笑，“怎麽？你還想指點我江家做事？當自己是個什麽東西，別忘記強龍難壓地頭蛇的道理，這裏是杭城，我江家的地盤。”

  過往習慣了囂張跋扈，一時半會自然改不了。

  “等會出來的時候，我希望她，跪著說話。”沈卓依舊對餘華愛理不理，中途歪過腦袋，吩咐曹英。

  曹英點頭，“明白。”

  餘華，“……”

  啥意思？讓她跪著說話？這是大白天的沒還睡醒？

  “我長這麽大，沒見過你這麽囂張的人！每句話，每個字眼，都會引人發笑，嗬嗬！”

  餘華陰沉著臉，毫不客氣譏諷，並就勢挺直腰杆，雙手拎著名牌包，用自身行動告知沈卓，他在癡人說夢。

  “那順便恭喜江夫人，你今天將有幸見識。”沈卓由衷祝賀。

  餘華，“……”

  沈卓邁著步伐走向秦母，秦母一時間不知如何應付，隻能局促的扣著雙手十指，沉默無言。

  “阿姨，沒事的。”夏搖安慰。

  沈卓展顏微笑，語氣柔和，“我想見見她。”

  秦母猶豫，當年的災難對秦姚造成的心理陰影太大，今天又被江夫人刺激，情緒越發不穩定。

  並非秦母刻意阻攔，實在怕情緒不穩的秦姚，做出有傷害到沈卓的舉措。

  “我們之間的事情還沒解決，你往哪兒走？給我滾回來。”餘華醒神，點指著沈卓的背影，厲聲嗬斥道。

  “再囉裏吧嗦，繼續扇你。”曹英冷不丁開腔，驚得餘華刹那間毛孔悚然，這家夥剛才打自己，可是真下狠手啊！

  那邊，秦母猶豫幾秒，還是領著沈卓進了家門。

  家徒四壁。

  一腳邁進去，空空蕩蕩的堂屋，都沒幾件像樣的家具，掛在門簷上的黑白遺像照，抬眼可見。

  四五十歲的樣子，淳樸的莊稼漢。

  “當初那件事，對我家打擊太大，孩子爸伸冤無門，沒幾個月就病死了。”秦母歎氣，默默搖著腦袋，神色恍惚，雙目空洞。

  夏搖下意識扶住秦母，生怕她再憶及傷心往事，身子骨扛不住。

  沈卓不善於安慰人，除了沉默還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