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能寫的一手淩厲的草字。

  同樣在繪圖方麵，出類拔萃。

  李濟深的震驚，有些出乎預料，以致於數百雙眼睛被動引起注意之後，大家就這麽直勾勾的看向背對著他們的沈卓。

  地貌。

  箭標。

  沙盤，以及當年對壘雙方，所投入的兵力，各自優劣勢等等，均是清晰的浮現在碩大的黑板上。

  “軍事圖？”

  李濟深和一眾學生目瞪口呆，繪製軍事圖並非什麽新鮮事，但不借助任何器材，角度儀徒手複盤，這就顯得驚世駭俗了。

  “軍校的學院派，向來追求數據以及合理性，可由古以來，沙場無常態，須臾之間就能讓局勢產生顛覆性的改變。”

  沈卓挽起衣袖，目光凝視諸多學子。

  李濟深推推眼鏡，好奇道，“沈老師對斬龍台之戰，有其他見解？”

  帝京軍校以學院派居多，屬於理論上的專業人才，然而沈卓一貫不喜歡學院派的古板作風。

  紙上談兵，不過爾爾！

  哪怕近些年。

  帝京軍校出了不少年輕的軍事天才，談起戰略布局，排兵做陣條理清晰，頭頭是道，甚至被讚譽為，未來的帝國名將。

  可在沈卓看來，徒有虛表。

  “那是一個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並非棋盤上的棋子。”

  學院派這幫玩意，誰上過戰場？誰真正打過仗？

  每逢戰略分析，總會潛意識的將沙盤上的人偶，視為真正的棋子，用以凸顯自己出眾的軍事天賦，以及獨到眼光。

  而，沈卓這種在關外一打就是近十載的功勳將領，比誰都明白，沙盤上排兵布陣慎之又慎，更不是炫耀軍事天賦的手段。

  他比學院派，多了一股人情味！

  他見過生死。

  故此內心極為抵觸，沒經曆戰場無情，以及殘忍的所謂軍事天才，有恃無恐的洋洋自得的設想，如果我來布局，會怎麽樣打……

  斬龍台之戰，其實不得不那麽打，過高的陣亡率，是為後續大進攻鋪墊。

  這一刻的沈卓，坐在講台邊緣。

  日光沐浴全身。

  兩百人之多的大教室，無人打擾。

  說了沙場兒郎的鐵血柔情，也提及了軍*領的為難之處，斬龍台死了太多兄弟，但不得不死！

  沈卓娓娓道來。

  眾學子仔細聆聽。

  臨近結束，李濟深站起身，握著拳頭，激動問道，“沈老師，為什麽你的見解和我在書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樣？”

  顛覆性。

  沈卓愣了愣，許久，他笑著道，“那年，斬龍台之戰，我在。”

  李濟深，“……”

  眾人，“……”

  刹那之間。

  大教室一片嘈雜，再看向沈卓的目光，多了絲遲疑不定，也有震驚和呆滯。

  須知，此刻坐在他們近前的沈老師，年輕，斯斯文文，更像帝京軍校那批文縐縐的學院派。

  其實，也不怪這批學生驚訝。

  入職前，杭大極少有人知道，這位年輕的沈老師打過仗，當然，也同樣不會知道，斬龍台之戰，他不僅僅在那麽簡單。

  “沈，沈老師？”李濟深輕輕喚了句，奈何情緒激動到難以言表。

  沈卓微笑，隨之感慨著，“知道斬龍台之戰，第一批負責挫陣的主將，是誰嗎？”

  不等眾人思考，沈卓抬起手，指向窗外，“於嘯川。”

  一派嘩然。

  “他是我們杭城人。”李濟深呢喃自語，眸光微紅。

  沈卓點頭，“嘯川是你們杭城的驕傲，一直都是。”

  叮叮叮！

  下課的鈴聲，準點響起。

  沈卓拎起課本，拍去肩頭，衣物上的粉筆屑，逆著陽光緩步離開大教室。

  一眾學生還沉溺在麻木與回味當中。

  “咋越來越感覺，沈老師滿身傳奇？太神秘了。”

  “真打過仗嗎？”

  這批欣欣學子，並不清楚，這堂課對他們意味著什麽，也不清楚，他們口口交談的沈老師，究竟是誰！

  同理。

  這一年的李濟深，還是杭大普普通通的學生之一，有心報考帝京軍校，並為之揮灑汗水，付諸努力。

  “有機會，我定要去斬龍台看看。”李濟深心裏默默念叨著，殊不知，自己的人生拐點，已經出現。

  今年分發給杭大的名額，依舊是兩個。

  競爭豈止慘烈。

  那早些年，在戰場上瘸了腿的老父親李大海，生性木訥，沉默寡言，唯有聊起戰場往事，唾沫橫飛神采飛揚。

  因為自幼耳濡目染，故此，李濟深對軍事方麵，極度感興趣。

  長大後，老父親就不怎麽管自己學習的事。

  不過，軍校國考將至，嘴上始終沒說什麽的老父親，看似表麵平靜，暗地裏其實也挺著急！

  李濟深心裏咬著一股勁。

  等待開花結果，等待這場國考。

  之後兩天，李濟深投入了夜以繼日的複習階段，偶爾有學術上的問題和不懂，會專門請教沈卓。

  一來二去。

  沈卓方才發現，這其貌不揚的臭小子，竟然稱得上人間遺珠，天賦之出眾，令他都刮目相看。

  閑暇之餘，李濟深也提到了自己那打過仗的老父親，退役多年，同時瘸了一條腿，行動與生活多有不便。

  但從未後悔自己的軍旅生涯。

  “他作戰的地方在南方，我還可惜來著，說你當初怎麽就不是去北方參軍？”李濟深抓著腦袋，嘿嘿笑道。

  沈卓心知肚明。

  因為北部戰區有最能打，也最年輕的雪域王沈卓。

  英雄在的地方，總是令人心之神往！

  “有機會，帶我見見你的老父親。”沈卓挺好奇，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老卒，究竟是怎麽培養出這麽天賦出眾的兒子。

  “他大老粗一個，怕沈老師見著了笑話。”李濟深不好意思道。

  沈卓拍了拍李濟深的腦袋，“明天的國考，加油。”

  李濟深沒再吱聲，默默與沈卓告完別，轉身離開。

  沈卓合上近前的書籍，望著窗外的蕭索風景，靜笑不語，明天就是餘蓮丫頭的生日了，希望能給她一場畢生難忘的生日禮。

  ‘哥哥，到時候你會給我什麽驚喜？能不能提前透露下？’

  ‘不能！’

  ‘沈少卿大壞蛋，小氣鬼，不理你了，哼。’

  可惜啊，五枚龍戒，少了一枚。

  希望你別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