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來得太快。

  通知下達之後，集團本部的員工，還沒時間消化這樣令人驚愕的消息。

  公司便進入了更名流程。

  擁有絕對話語權的汪大董事，同樣渾渾噩噩的拿到了解聘書，他連掙紮都沒有，手中股權瞬間煙消雲散。

  蘇知鳶同樣拿到一份文件，聘請書。

  經新公司鄭重權衡，正式錄用蘇知鳶為集團董事，占比最大，手中能動用的權利亦是最多，這……

  “沈先生，是不是太莽撞了？我，我怕沒能力承擔這樣的職務。”

  蘇知鳶小腦袋一陣空白，這份驚喜來的過於突然，同樣需要時間來消化。

  “叫我少卿即可。”沈卓轉身拿起西裝外套，準備離開。

  尚未退場的汪翔，猛地抬起血紅色的眸子，一字一句咬牙切齒恫嚇道，“姓沈的，你踢我這個沒大背景的人出董事層沒關係……”

  “但，我先前明確告訴過你，海鳥集團可是有江家的股份。”

  換言之。

  這麽大的局勢動蕩，必然影響到了杭城江氏的利益。

  並且，事先通知沒有就算了，連口頭隻會都懶得應付，這完全沒將江氏放在眼裏。

  一旦後知後覺的江氏反應過來，沈卓難逃追責！

  所謂強龍難壓地頭蛇，沈卓的人脈固然驚世駭俗，可動了本土霸主的蛋糕，弄不死你也不會讓你好過的！

  “做人不是你這樣的，留點分寸，留點後路給自己，太絕的話，容易引來殺身之禍。”汪翔提醒。

  沈卓捏捏鼻子，難得回了汪翔一句，“說完了？”

  汪翔，“……”

  這小子，是真他媽軟硬不吃，無所畏懼？！

  蹬蹬蹬！

  僅是猶豫一秒的汪翔，最終隻能遠遠看著沈卓的背影，在瞳孔深處，逐漸化為細小的黑點。

  蘇知鳶反應過來，連忙追了出去。

  沈卓沒製止，蘇知鳶同樣沒有主動開口，一前一後，相繼邁出大廈。

  陽光炙熱。

  立冬之前，難得的好天氣。

  揚起頭，靜靜感受陽光洗禮五官的沈卓，足足駐足了數分鍾，蘇知鳶兩手扣起，原地等待。

  “來杭城多久？”沈卓突然問道。

  蘇知鳶愣了下，之後連忙答複，“兩年不到。”

  “雖然來得不算久，可我非常喜歡杭城這座城市，不喧鬧，不複雜，是個宜居的好地方。”

  的確與自幼生長的帝京，大有不同。

  至少，蘇知鳶更喜歡杭城的人文氣息，尤其西子湖斷橋的故事，每次聽及，都是一段新的感悟。

  “陪我走走？”沈卓提議。

  大喜過望的蘇知鳶，將腦袋點動得跟小雞啄米似的，等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臉蛋免不了一陣漲紅。

  說來奇怪。

  明明僅有兩麵之緣的沈卓，讓蘇知鳶，總有在哪裏見過的感觸。

  與他並肩而立，同樣有一股天然的親密感，依賴感，像多年不曾見到的親人！

  今天是工作日。

  沿途路人並不多。

  沈卓隻身在前，蘇知鳶尾隨其後，依舊沒有太多的交流，偶爾沈卓左顧右盼，仿佛忘記了跟在後麵的蘇知鳶。

  蘇知鳶倒也沒覺得什麽被冷落。

  稍遠處。

  攤販正在沿街兜售臭豆腐，原本與之擦肩而過的沈卓，突然定住步伐，默默跟著的蘇知鳶沒注意，一腦袋撞進沈卓的後背。

  沈卓無奈淺笑。

  蘇知鳶撫著光潔的額頭，忙不迭解釋道，“實在不好意思，我剛走神，沒，沒撞疼你吧？”

  “無恙。”

  沈卓已經將目光，落在熱氣騰騰的炸豆腐上麵。

  蘇知鳶茫然，她匆匆打量了一眼油鍋，似乎不適應這樣的味道，下意識挪動了幾步，避開出風口。

  “多少錢？”沈卓詢問攤販。

  攤販笑，“十塊一碗，價格平民。”

  沈卓搖頭，眼底精光閃動，似在指責攤販不老實，“我離家那年，也就五塊，這才過去多久便翻倍了？”

  蘇知鳶兩臂環抱，錯愕的站在旁邊，手足無措。

  她很納悶，沈卓這樣身份的人，怎麽會喜歡吃路邊攤，竟然還跟攤販有模有樣，商量起了價格？

  一番唇槍舌戰，攤販抓抓腦袋，還真被沈卓說服了，“行行行，八塊給你來一碗，能不能吃辣？”

  “加辣，香菜別忘記。”

  沈卓露出一縷計劃得逞的賊笑，同時雙手反複搓動，急不可耐的等著香噴噴的臭豆腐出鍋。

  “對了，帶錢沒？”沈卓再問蘇知鳶。

  蘇知鳶抬頭，“有的。”

  “八塊，我借你的。”沈卓吱聲，等拿起臭豆腐，又獨自走在前麵，匆匆結完賬的蘇知鳶，繼續跟上。

  長長的街道，落葉紛飛。

  斜光穿過林蔭，他的影子，就這麽被拉長，再拉長。

  沿途有木椅，端著臭豆腐的沈卓，自顧自坐了下來，原本極度不適應熱油味道的蘇知鳶，吸吸鼻子，還是動作乖巧的坐在沈卓旁邊。

  氣氛略顯沉悶。

  沈卓抬起視線，靜靜望著空空蕩蕩的街道。

  許久，蘇知鳶央求道，“我能吃一塊嗎？”

  沈卓，“……”

  其實，沈卓看出蘇知鳶不習慣這樣的街邊食，故此刻意保持一定距離，免得委屈了這姑娘。

  豈料，蘇知鳶竟然探過腦袋，並用食指示意。

  沈卓無奈，便用竹簽戳了一塊，蘇知鳶再次前傾身子，臨張口，狠狠吸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服毒。

  “哇……，好，好辣。”

  沈卓默默垂下腦袋，提醒道，“別勉強。”

  “我，我可以的。”

  蘇知鳶右手對著舌頭小幅度扇風，本就粉嫩的臉頰，越發紅潤，而這番搞怪模樣，連她自己都樂了。

  “其實蠻好吃，辣辣的香香的。”

  “嗯。”

  街邊的風越來越大，在耳邊不斷呼嘯。

  沈卓眯起眼，越發恍惚，多年前，男孩騎著自行車，載著那個女孩滿大街兜兜轉轉的畫麵，依稀曆曆在目。

  中途，男孩說，我想吃臭豆腐。

  女孩就搖頭，我不要，味道好嗆！

  男孩賊壞，硬生生塞了一塊到她嘴裏，還不罷休，雙手捂著她的臉頰嘿嘿道，怎麽樣是不是很香？

  女孩覺得自己委屈，吃著吃著眸間有盈盈淚光閃動。

  男孩慌了，轉口說著對不起。

  其實，她哭不是因為吃了不愛吃的東西，是因為他要走了，入伍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風好大。”許久，沈卓喃喃，言不由衷的自我安慰著，一不小心就吹花了眼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