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散去。

  某位頭發花白，兩手附後的中年男子，眯著深邃的眸光，匆匆環視了現場兩圈，老謀深算一覽無餘。

  最後，將視線落在茶幾邊緣，黑洞洞的物件上。

  比徐璈能扛事。

  至少，在看見槍的刹那，並未產生絲毫的膽怯與慌張，甚至有股近距離，查看款式的欲望。

  沈卓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更喜歡直接躍過中下層管理，與第一把手正麵接觸，這樣能省去很多時間和沒必要的麻煩。

  這位本名汪翔的中年男子，方方麵麵都很符合標準。

  “有些年沒見到，你這麽鋒芒畢露的年輕人了。”

  汪翔躍過眾多集團職工，先是深深打量了薑珊與蘇知鳶兩眼，之後，踱著步伐走到了沈卓近前。

  沈卓對這句突如其來的誇讚，無動於衷。

  待汪翔平平淡淡的坐下，沈卓方才單手撐著下巴，將視線落向了徐璈，嘴角也牽起一絲笑意。

  “海鳥集團建立二十年，從最開始的小工作室做起，我和董事局那幾個老家夥，中途可是吃了不少的苦。”

  “最難熬的階段，差點就宣告破產，現在想想，當時真的命懸一線。”

  汪翔這番突如其來的憶苦思甜，讓一眾職工莫名其妙。

  唯有沈卓聽明白了，立下馬威！

  果不其然，汪翔話鋒一轉，語氣逐步硬朗，“二十年，足足二十年，汪某什麽世麵沒見過？”

  “我和公司那幾個老董事，從白手起家，到海鳥集團敲鍾上市，真的，遇到過太多太多的波折，慶幸最後都挺了過來。”

  常言道。

  商場如戰場。

  二十年的小工作室，到現如今的大型上市集團，這批位居高位的董事們，如果真沒本事，早就被人吞並蠶食了。

  同理。

  類似沈卓，今天拿著槍於海鳥集團耀武揚威的舉措，放在汪翔眼裏，那壓根就不是什麽事兒。

  他經曆過，比這更嚴重的麻煩。

  “年輕人，趁我現在能心平氣和跟你講講，海鳥集團當年的故事，見好就收吧。”汪翔指了指茶幾上的槍，身體往後靠，語氣帶著股不容置疑的決絕。

  沈卓點頭，示意曹英收槍。

  汪翔默不作聲盯著這一幕。

  等曹英拿走那支具備強大殺傷性的武器，這位一句話能定海鳥集團生死的老總，方才滿意的朝沈卓擺動腦袋，“還算聽話。”

  徐璈，薑珊等人跟著長出一口氣。

  原來是個紙老虎！

  “多大年紀了？”

  汪翔從頭到尾不提這場矛盾的起因，而是故意岔開話題，像一個長輩遇到可塑之才，因此想語重心長的多聊幾句。

  沈卓沒吱聲。

  汪翔自顧自道，“二十五歲應該有了吧？算得上成年人了，怎麽做事這般沒頭沒腦，我反而挺想和你家大人聊聊。”

  言外之意，諷刺沈卓沒教養，不懂畏懼。

  人生在世，要對這個世界報以最大的敬畏，別一副老子天下無敵的姿態，指不定哪天就遇到了殺身子禍。

  沈卓細細撫摸著手指，笑而不語。

  汪翔蹙眉，這位年輕人，與他尋常遇到的確實不一樣，以他這麽高的成就，靜下心來和後生們交流，誰不是受寵若驚，認認真真聽著？

  然而。

  沈卓全程淡定，麵對他這位海鳥集團大董事之一，既沒有緊張神色，也沒有絲毫的敬畏，陳甚至嘴角的笑容，比自己還意味深長。

  這……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真正的高人，看著自己小醜般的表演。

  很奇怪，很令人壓抑的感覺。

  原本準備著一肚子教育後生的話，莫名其妙堵在喉間，不知從何說起。

  “咳咳。”

  汪翔清清嗓子，竟然略顯窘迫，本能性調整出最佳心態，方才繼續道，“我海鳥畢竟是上市集團，非常講究公司形象。”

  “你這麽一鬧，如果不拿出合理的解釋，以及穩妥善後，我海鳥集團往後還怎麽立足於杭城？”

  沈卓終於開腔了，“不問問事情原由？”

  “是非對錯不是我該關心的，你現在的問題是破壞了我海鳥集團的形象，汪某需要解釋。”汪翔挺直腰杆，不卑不亢道。

  又是一個仗著家大業大，以勢壓人的貨色。

  有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難怪徐璈先前不問緣由，出來就找他麻煩，連對錯都懶得去了解，原來是頭上有榜樣！

  “年輕人，這個世界有太多龐然大物你招惹不起，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

  “我就坐在這兒，你老老實實敬杯茶給我，然後好好道個歉，今天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否則……”

  汪翔眯起眼睛，此時此刻的他，神色陰沉，有著吃定了沈卓的強大自信。

  曹英準備站前一步，不過被沈卓製止。

  “少年時，我以為道理大過天，成年之後，方才發現拳頭硬，你的道理才是道理。”沈卓哈哈大笑，並誇讚道，“汪董事，你讓我又見識了一次。”

  “確實如此。”汪翔點頭，“你能在這個年紀，領悟到這點，難能可貴，是個可塑之才。”

  “既然如此，我們過兩天再聚。”沈卓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汪翔愣在原地，這話什麽意思？

  不是承認了海鳥集團強大，自己招惹不起，故此，不得不屈膝於人？

  怎麽，現在就準備要走了？

  這裏是海鳥集團，是他們的地盤，鬧出這麽大風波一句道歉認錯都沒，就想走，走的了嗎？

  嘩啦啦！

  沈卓堪堪起身，一大批安保湊了過去。

  “年輕人，你怕是走不了。”

  常言道，泥人還有三分火氣，他汪翔苦口婆心循循善誘，這個愣頭青怎麽還當自己是個人物，真以為海鳥集團不敢動他？

  “無趣。”

  沈卓搖搖頭，邁步向前，大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魄。

  汪翔惱羞成怒，剛要命令集團安保出手，一道細微的聲音，宛若驚顫振翅，迅速拉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他近前的茶幾。

  由厚實又堅硬的大理石，打造而成的精致茶幾。

  突兀的！

  裂開一條駭人的縫隙。

  最後，寸寸決裂。

  伴隨著刺耳的嗡鳴，一整塊大理石，主體未崩，內部竟然綻放出了密集如蛛網般的清晰痕跡。

  “先生今天心情好，不然你海鳥集團的損失，就不是一塊大理石這麽簡單。”曹英半開玩笑半正經道。

  汪翔，“……”

  這他媽，究竟有何等驚世駭俗的內力，方能在無人茶幾的情形下，震碎一整塊大理石？

  嘶嘶！

  汪翔瘋狂擦著額頭的冷汗，滿眼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