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素山躬身作揖。

  麵朝沈卓，行大禮。

  偌大的現場，在見到這一幕的刹那，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相隔一道門的大教室，數以百計的學生，齊刷刷站起身然後探出小腦袋，怔怔觀望著外麵，不敢置信。

  “陳素山老爺子啥意思？”

  “他怎麽好端端的給，這位年輕人行禮？”

  紛紛議論，接連響起。

  相較於遠處學生的震撼，現場這批老古董，更加心驚肉跳。

  陳素山無論身份，還是來曆，又或者影響力。

  在杭城本土那都是獨步無雙的存在，很多事情，他不需要出麵，一句話放出去，便能迎刃而解。

  如今……

  這位眾人眼裏，高高在上形同神一般的存在，竟然卑躬屈膝到這等地步？

  甚至，短短半分鍾，陳素山的腦門子上，就滲出肉眼可見的粘稠虛汗，這擺明是被嚇得啊……

  “沈先生，我事先並不知道是您，還請見諒。”陳素山連聲道歉，謙卑姿態，過往幾十年從未在他身上見過。

  嘶嘶！

  單手捂著臉蛋，疼到難以自抑的於優，終於回過神來。

  隻是，眼前這幕，讓這位家世淵博，頭上還有於連海這尊大靠山的紈絝子，再次驚得雙腿打軟，冷汗直流。

  於連海默不作聲。

  聯想起先前，沈卓大言不慚道，我敬出來的茶，你未必敢喝，這位老爺子，就深感頭皮發麻。

  隻怕，不見得是什麽吹噓的大話，而是事實！

  否則，陳素山因何在見到這位本尊的容貌之後，一瞬間態度反轉，二話不說，上來就公開致歉？！

  “你給老子滾過來。”

  下一秒。

  陳素山矛頭直指於優，都不用助理幫忙，自顧自跑過去揪住於優的衣領，一路連拉帶拽，壓到沈卓跟前。

  轟！

  一腳過去，於優當即雙膝跪地。

  “你如果不想死，就為你剛才的冒失道歉。”陳素山嗬斥。

  於優大腦一陣空白，他根本想不到，陳素山竟然如此畏懼這位年輕人。

  再轉念想起，自己先前不止一次，嘲諷沈卓不是個東西，甚至跪在自家爺爺跟前，給他提鞋都不配……

  大汗淋漓。

  惴惴不安。

  夏之言與夏搖保持沉默，可來自心底的震撼，與吃驚，完全不比現場任何人遜色。

  啪！

  陳素山舉起蒲扇般的大手，又是當眾掌摑了於優一巴掌，“混賬東西，沈先生真要動手，你連全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趕緊道歉。”

  這句話，就言重了，什麽叫全家跟著死？

  這豈不是在變相警告於連海，你個老東西別作妖，得罪深了，連你一起辦！

  “陳老，你當著外人的麵，這麽打我孫子，是不是太過分了？”

  於連海畢竟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雖然比不上陳素山，可孫子遭此大辱，他若是屁都不敢放一個，事情傳出去，他往後怎麽做人？

  陳素山挑眉，越看於連海越火大。

  昨夜這老東西邀請自己的時候，完全念及交情，於是決定過來鎮場子，豈料，差點拖他陷入泥潭。

  這要是惹得沈卓生氣，他陳素山都在劫難逃！

  “你孫子出口成髒，動輒說人不是個東西，怎麽著，到你眼裏還有理了不成？你不教育，老子來教。”陳素山冷笑。

  於連海同樣火大，“老夫的孫子老夫自己會教育，什麽時候，輪到外人插手？”

  “於連海，我看你想死了。”

  陳素山暴跳如雷，驚得眾人心底發怵。

  須知這位老爺子對外的形象，一貫是老持穩重，彬彬有禮，啥時候跟炸毛的雞似的，橫眉冷豎？

  “陳素山，你別欺人太甚。”

  於連海拿著拐杖，同樣脾氣上頭雙目血紅，“於某在杭城本土，也是有份量的人，試問，誰見著敢不給三分麵子？”

  “我以前讓著你，尊重你，但不代表怕你陳素山！”

  “你敢不給老夫麵子，老夫也沒必要給你麵子！”

  此時此刻。

  於連海並未考慮，陳素山因何幫著一個外人，對付自己孫子。

  他隻見到，自己寵愛到骨子裏的孫子，正在遭受虐待，是可忍孰不可忍！

  “麵子？”沈卓突然插話。

  眾人的關注焦點，迅速轉到沈卓這邊。

  原本以為隻是一句即興感慨，不成想，這兩個字像是觸及陳素山心底，最畏懼最不敢直視的東西。

  “沈某記得，教過你這個道理？”沈卓淡淡瞥了陳素山一眼，似在回憶。

  陳素山連忙點頭，“教，教過。”

  眾人，“……”

  這他媽，到底哪路神仙，竟然還教過陳素山？並且，陳素山點頭哈腰，要多敬畏就有多敬畏。

  “原話是？”沈卓神色無恙。

  陳素山哪敢讓沈卓多廢口舌，連忙接走話茬，“沈先生教過素山，麵子這種東西，一旦給多了，狗都以為自己像條狼。”

  於連海，“……”

  言罷，陳素山沉沉看了於連海兩眼，“做人，最難得最可怪的，無外乎看清自己的份量，別目中無人，太將自己當回事。”

  於連海，“……”

  後知後覺的於連海，終於明白陳素山的言外之意，這他媽不是在嘲諷自己，明明是條狗非要裝成狼？

  “陳素山，你……”於連海氣得牙癢。

  沈卓挑眉，“掌嘴。”

  陳素山二話不說，像一陣勁風衝到於連海跟前，揚起右手，就大大咧咧賞了於連海一巴掌。

  啪！

  這巴掌，讓現場頓時死寂無聲。

  也讓於連海徹底老實下來，又或者說，這位自恃清高的老學閥，完全被這道突如其來的巴掌，打傻眼了。

  良久。

  於連海聲嘶力竭，不敢置信的反問陳素山，“陳素山，你他媽打老子？”

  陳素山懶得搭理這個不識抬舉的老匹夫。

  瞧見夏之言助理手裏捧著的新茶，於是借花獻佛，親自端來，遞向沈卓，“沈，沈先生，您喝茶！”

  眾人，“……”

  沈卓輕描淡寫，一眼瞥過，“我該上課了。”

  陳素山不敢強求，就這麽端著茶，畢恭畢敬道，“不耽誤沈先生時間，您請。”

  沈卓已經轉過身去，漸行漸遠。

  唯，留下集體石化的眾人。

  這位新來的沈老師，究竟何方神聖，陳素山供茶，竟然都愛喝不喝？

  關鍵，陳素山一點脾氣都沒有，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