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離開的時候，夏之言記得，他容貌青澀，身材消瘦的模樣。

  如今。

  再相遇。

  沈卓給夏之言最直觀的印象是，帥氣，儀表堂堂，無論眼神還是笑容，都布滿了自信以及沉穩。

  除此之外。

  夏之言對沈卓這些年的經曆，生活，乃至成長環境一無所知。

  即便，此刻有心了解，夏之言也不敢相信，沈卓會擁有這麽顯赫的來頭。

  他承認沈卓少年時代很優秀，並且注定了人生不同凡響，可，也不至於驚世駭俗到這種程度吧？

  畢業於帝京軍校？

  這他媽可是培養將|軍的搖籃，隻要不出意外，青史留名不敢說，但擁有一定的曆史地位，絕不在話下，這……

  咕嚕！

  夏之言怔怔得吞下大口唾沫，神情開始恍惚，並就此別過腦袋，與躬著身子站在旁邊的夏搖，一同查看沈卓帶來的檔案。

  夏搖的手指，正在微微顫抖。

  一整條走廊，盡皆死寂。

  林峰數次平複心情，始終不願承認這樣的事實，一咬牙，他做了出極其不禮貌的舉動，“嗬嗬，是真是假，我一眼便知，唯有林某認可了才當得了真。”

  他當機立斷強行伸手，抓向夏搖捧在五指間，隸屬於沈卓的個人檔案。

  嘩！

  夏搖眼疾手快，連忙護住，“給你看看？你算什麽東西？這是我杭大的地界，少在這裏撒野。”

  “還需要你認可？要不要臉？”

  先後兩句，嗆得林峰啞口無言，神情尷尬，他充其量在衢大，杭大等本省學府，有點知名度。

  但，身為一個後起之秀，妄圖三兩句話起到舉足輕重，乃至決定性作用，確實太高估自己的影響力。

  “我看真正的井底之蛙，是你吧？”夏搖冷笑，擺明了趁你病要你命。

  不得不倉促應對的林峰，當即回複道，“我隻是想確認下，沒別的意思，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老校長在場，什麽時候輪到你來確認？別自討沒趣，認清自己的位置和分量，旁邊呆著去。”齊淵也看不下去了，冷著臉提醒道。

  林峰頭皮發麻，長這麽大，過慣了說一不二人人諂媚的日子，今天這麽受窩囊氣，還屬第一次。

  他站在原地，沉沉吸氣。

  夏搖則翻開沈卓帶來的檔案，與人事部接到的傳真複印件一般無二，依舊沒有人物寸照，姓名欄則填寫了另外一個相對陌生的名字，沈複！

  按照章程，沒有照片，談何確定本尊？

  這……

  同時，這上麵的名字是沈複，並非夏搖潛意識裏的沈少卿。

  “沈複？”

  齊淵湊過腦袋，一時半會也搞不清楚，這究竟是個什麽情況，檔案不存在任何問題，何況也沒誰有膽子，敢偽造帝京軍校的文件。

  一經發現，這可是要上軍事法庭的！

  “裝神弄鬼的東西，既然你來自帝京軍校，事先為什麽不自報家門？將我蒙在骨子裏，很有意思？”

  “難道頂尖學府出來的顯赫存在，就這麽喜歡，將外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嗬嗬，我看不起你！”

  心態徹底爆炸的林峰，再度嚷嚷起來。

  這次，他將矛頭直指沈卓，並擺出一副理所當然，備受委屈的姿態。

  沈卓漫不經心抬起眸光，就這麽靜靜凝視著林峰。

  林峰不甘弱於人，也立起眉頭，與沈卓針鋒相對，甚至有一鼓作氣，試圖占據上風的勢頭。

  然而，沈卓的眼神很平靜，平靜到像一潭深泉，不起波瀾。

  “我需要一個解釋。”

  林峰強調，他覺得沈卓事先隱瞞學曆，從頭到尾保持沉默，有存心看他笑話的嫌疑，這是非常不禮貌的舉動，他必須討要說法！

  “我沒有向素未謀麵的人，主動證明自己的習慣。”沈卓終於答複了林峰，語氣平淡，沒有半點多餘情緒。

  這句話的意思，其實很容易理解，同樣算不得什麽強有力的答複。

  但，越是平平無奇的直述，越能起到出人預料的效果。

  換用大眾化的口語解釋，那就是，你在他沈卓眼裏算個什麽東西，他需要主動向你證明，騏驥得到你的認可？

  與夏搖的態度，不謀而合！

  “你……”林峰不傻，他自然聽出沈卓這句話裏麵的深意。

  夏之言向來討厭糾纏，尤其遇到林峰這種情緒上頭，說話不過腦子的人，果斷揮手吩咐道，“你先回去，暫時沒你的事情。”

  林峰不甘心，於是理直氣壯道，“憑什麽？這個狂妄自大的家夥一再駁我麵子，就這麽走了，豈不是變相承認自己錯了？”

  沈卓淺笑，從頭至尾以一種非常優雅的姿勢，坐在長凳上的他，並未惱羞成怒，泰然處之氣質超凡。

  林峰氣得牙癢，他多麽希望沈卓暴跳如雷的，與他大吵一架，然而，對方太淡定了。

  越是這種淡定，越讓自己處於下風，那感覺就像自己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屁孩，用極其幼稚的方式，試圖挑起大人的怒火。

  這……

  夏搖，夏之言懶得搭理林峰。

  齊淵也靠了過來，將自己的目光，落向沈卓的檔案。

  隻是這麽一恍惚的功夫，夏之言似乎想起了某件陳年往事，當初他去帝京造訪的時候，聽過一則佚聞。

  因為過於傳奇，故此放在了心上。

  聽說，帝京軍校建立百年以來，每屆都會頒發一枚無畏勳章，用以嘉獎同時期最優秀的學生。

  但是。

  那一年。

  領勳章的學生，並未現身。

  更關鍵的點在於，他是旁聽生，嚴格來說沒有資格隨時入校上課，可偏偏就是他，碾壓同屆所有才子，年終考評，以大優勢奪走第一甲。

  “如果老夫沒記錯，帝京軍校曾頒發過一枚無畏勳章，給了某個旁聽生，正巧，他就叫沈複。”夏之言感慨。

  沈卓微笑不語，神采飛揚，這是一個男人，最自信的狀態。

  無畏勳章！

  然而，這四個字，卻讓齊淵，林峰如墜冰窖。

  帝京軍校收攏了舉國之內所有年輕的軍事天才，加以培養，但臥虎藏龍之地，也會分三六九等。

  其中佼佼者，若想出類拔萃，唯有華山一條路，拿到無畏勳章，證明自己才是那個獨步無雙的人中龍鳳！

  這……

  “你有無畏勳章？”林峰倒吸涼氣，神情恍惚。

  然而，接下來夏之言與沈卓的對話，竟讓一整個現場死寂無聲，甚至略帶壓抑。

  “老夫很好奇，當年的你，為什麽沒有親自去帝京，領取勳章？勳章頒發，這麽光輝榮耀的時刻，不應該缺席的。”夏之言疑惑。

  沈卓回了四個字，鏗鏘有力，“我在打仗！”

  林峰，“……”

  夏之言瞬間呆滯。

  “這……”夏搖也是十指驚顫，恍恍惚惚的看著沈卓，她隻知道他少年參軍，卻從不知道，他上過真正的戰場！

  “那一年，你應該剛滿二十歲。”

  夏之言可謂百感交集，本想說些什麽，最後僅是拍了拍沈卓的肩膀，語氣敬重道，“辛苦你了。”

  林峰，齊淵。

  乃至先前與沈卓坐在附近的荀葉。

  以及，現場一眾應聘者。

  均是人人木然，心生敬畏的同時，不得不滿腹欽佩。

  二十有餘的年紀，打過仗，曾深造於帝京軍校，也拿到過無畏勳章，這樣的履曆，放之全國，也足夠令人驚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