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青蒼沒再多言，他躬著身子，開始打掃小區門口的灰塵。

  沈卓則揚起腦袋，靜靜凝視，一縷白月光，照亮天涯兩端，而心中的那縷白月光，卻不在身旁。

  “我回來太晚。”

  許久。

  沈卓強顏歡笑，深邃的瞳孔，泛起些微光點。

  即便納蘭青蒼，並不怪責自己，同時覺得事不關他沈卓。

  然而，一別這麽多年，徹底杳無音信，也不知道當初的小素容，是怎麽熬過那段，漫長且艱難的日子？

  離世之前。

  是不是特別希望，能夠瞧上自己一眼，哪怕就一眼！

  “你去看過她了？”納蘭青蒼餘光瞥向稍遠處的沈卓，靜靜詢問。

  沈卓點頭，“看過。”

  “納蘭叔方便的話，明天可以去看看。”

  納蘭青蒼起先疑惑，旋即默默點頭，因為納蘭添香的介入，他這幾年，都沒辦法親自去看看女兒下葬的地方。

  如今沈卓這麽說，至少那邊，禁製解除了。

  隻是……

  納蘭氏在本土飛揚跋扈，鷹犬眾多。

  作為本族曾經的核心成員之一，納蘭青蒼比任何人都清楚，納蘭二字，在杭城，究竟代表著多麽沉重的分量！

  同樣清楚，納蘭天狼是如何心狠手辣的一個人。

  沈卓忽然現身，未必會善罷甘休，指不定要為納蘭素容，討還一個公道，但……

  “孩子……”納蘭青蒼開口，事情過去這麽久，血債血償這種，在漫長歲月的消磨下，其實逐步淡化了。

  納蘭青蒼固然想手刃納蘭天狼，納蘭添香父女，可他也不願，將沈卓無故牽連進去。

  “納蘭氏的影響力，不局限於本土。”

  話，其實不用說透。

  無論沈卓如今什麽地位，可年齡擺在那兒，與盤踞本土幾十年的納蘭氏相比，人脈，影響力，底蘊，都差的太多。

  複仇？

  納蘭青蒼無奈搖搖頭，神情苦澀。

  “對對對，納蘭氏並非軟柿子，我以為，大家心平氣和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不過的選擇。”

  “而顧某也隻是替納蘭氏打雜的，受人之托，實屬沒辦法，先前多有得罪，還請您原諒。”

  顧清可不想死，眼見著打也打不過，隻能說軟話，懇求饒過。

  沈卓並未搭理顧清。

  反倒是程森移步靠近，默不作聲站在顧清的跟前，巍峨身影，經由月光，就這麽映在顧清周身。

  “處理幹淨。”

  這是沈卓臨走前，丟下的話。

  納蘭青蒼先行一步，回到自己居住在這邊的老房子，麵積不大，一室一廳一衛，略顯陳舊。

  昏黃的燈光，照出來，顯得本該不大的房子，空空蕩蕩。

  “沒什麽好東西招待的，你隨意。”納蘭青蒼笑著解釋了自己如今生活方麵的窘迫，然後兩個男人，相繼陷入沉寂。

  按照以往。

  這個節點，各家各戶，都開始串門吃飯。

  雖說彼此都不富裕，貴在和氣，也略微知曉納蘭青蒼的事情，今夜鬧出這麽大動靜，不少鄰居，突然有點怕遭受牽連。

  故此。

  門外陸陸續續，出現數十道身影。

  先是與納蘭青蒼眼神示意，隨後情緒凝重的，集體盯向沉默不語，站在另一個方向的沈卓。

  無論沈卓什麽身份，以及用什麽態度針對納蘭氏，這場神仙打架，活在底層的居民，並不希望，卷入其中。

  何況。

  納蘭氏在本土的影響力，多年下來，早已深入人心。

  即便沈卓同樣來頭不小，可強龍難壓地頭蛇的道理，凡是成年人，都該懂！

  鐵梨花是個什麽組織，普通層麵的人並不清楚，他們隻知道，納蘭氏於本土如日中天，誰惹誰死！

  “青蒼，我有點事找你商量。”

  最終，一位胡須發白的老人，鼓起勇氣站了出來，並揮手示意納蘭青蒼。

  納蘭青蒼笑笑，心裏大致知道，這位名為張烈的老人，要說些什麽，“張老，您說，我在聽。”

  “青蒼啊，你當初住在這裏，我們可是頂住了不小壓力，如今事情鬧大，咱這些普通人，不希望被牽連，你多多理解。”

  老人握著納蘭青蒼的手，開誠布公道。

  納蘭青蒼還沒開口，一位同樣住在這裏的年輕人，搖著頭，不耐煩道，“你趕緊走吧，我怕過幾個小時，事情瞞不住，納蘭氏要拿我們這群無辜的人泄憤。”

  不同層次的人，考慮不同的問題。

  納蘭青蒼張開的嘴，最終還是默默合上，一肚子的話，就這麽硬生生壓了回去，當年他被納蘭氏逐出家族，如今又遭遇了相同的問題。

  命運，像是一場輪回！

  “青蒼，我們不是趕你走，實在是怕牽扯出麻煩。”張烈握著納蘭青蒼的手，眼角的餘光，則始終打量著沈卓。

  而，接下來的話，與其說是給納蘭青蒼聽的，不如說，是給沈卓聽的。

  “納蘭氏在本土，什麽統治力，大家多多少少心裏有數，當初也不是沒外地人，來杭城和納蘭氏鬥，怎麽樣了？最終還不是死無全屍？”

  “人呐，這輩子就怕不識時務，喜歡螳臂當車，以為自己有點實力，就什麽人都敢鬥，哎。”

  張烈長聲歎氣，話雖不好聽，但這些事實，都曾真真切切發生過。

  杭城是準一線城市，潛力太大，而納蘭氏於本土隻手遮天，當初確實引來不少人針對，最後，納蘭氏依舊還是那個納蘭氏。

  屹立山巔不倒！

  “就是，納蘭氏如果這麽好對付，杭城早翻天幾次了，別以為自己有點本事，就目空一切了，到時候，連自己怎麽死的都不清楚。”

  個人實力再強，架不住對手人多勢眾，且號召力，影響力皆處於巔峰狀態。

  一眾鄰居絮絮叨叨，似乎在好心好意，勸解沈卓帶走納蘭青蒼，然後趕緊跑路，別自取死路。

  這是最好的選擇，什麽硬剛納蘭氏，為納蘭青蒼的女兒討還一個公道，那都是天方夜譚，不自量力！

  然而。

  沈卓最終，僅是飄來五個字，“今晚我住這！”

  雲淡風輕。

  無論語態，還是舉止，均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的影響，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現場一下子變得，死寂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