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相逢。

  本該感慨萬千，同時感恩於上蒼讓他們有機會，重新團聚。

  但，此時的納蘭飄雪，並未有這種激動之情。

  女人的第六感，天生敏銳。

  沈卓的氣勢，讓納蘭飄雪捕捉到一股怨念，甚至是殺意，全部來自沈卓身上，清清楚楚，毫不收斂。

  杭城本土，不少名流，知道納蘭素容這個人，也知道，這個女子本不該死。

  同樣清楚，納蘭氏某些高層的冷血無情，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可，念及納蘭氏根基龐大，何況這種家事，外人也沒資格插嘴，故此都避而不談，這件陳年往事。

  然而。

  即便大家有心忘記，終歸無法抹除納蘭氏尤其納蘭天狼的罪過！

  納蘭天狼是造成納蘭素容死亡的罪魁禍首，沒有之一。

  沈卓這種森冷到毫不收斂的殺意，以納蘭飄雪的聰慧，豈會猜不出，沈卓恨不能親手宰了納蘭天狼？

  “少，少卿。”

  納蘭飄雪無力的喊了一句，心頭萬般複雜。

  她也想有人為姐姐出口惡氣，更想納蘭天狼付出慘烈的代價，然而，這位親叔叔，並非一般角色。

  不客氣的說，納蘭天狼在杭城隻手遮天。

  沈卓倘若貿貿然加以針對，甚至主動站出來找納蘭天狼麻煩，那豈不是自取死路嗎？

  納蘭飄雪已經失去了姐姐，她不想眼睜睜目睹著，姐姐生前唯一喜歡的男人，往火坑裏跳。

  “你鬥不過納蘭天狼的！”

  納蘭飄雪硬著頭皮，抱住沈卓的胳膊，認真規勸道，“真的，納蘭天狼是個心狠手辣，性格殘暴的人，你還年輕，別犯傻。”

  “聽我的，就當這件事從未發生過，行嗎？”

  “如果姐姐在天有靈，她也不希望你，冒著這麽大的風險，替她報仇，姐姐最願意看到的，是你能好好活著。”

  大概沒有人能理解，納蘭飄雪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內心有多痛苦？！

  這個薄涼的世界，根本就沒有善惡有報，殺人償命的道理。

  明明親手害死姐姐的人，一整個杭城都心知肚明，可大家見到他，還是客客氣氣，畢恭畢敬。

  而他，非但活的好好，甚至越發春風得意！

  不單單自己活得精彩，從小寵溺到大的獨女納蘭添香，如今也找到了好婆家，不久後的盛世婚禮，辦得越風光，其實越諷刺！

  納蘭飄雪有時候甚至想，偷偷摸摸毒殺了這個親叔叔，可，權利盡皆在手的他，豈會那麽容易對付？

  這些可笑的想法，終歸徒勞！

  沈卓自口袋抽出一張濕巾，遞給納蘭飄雪。

  納蘭飄雪愣了愣，伸手接過後，連忙小心翼翼擦拭眼角，今天哭的太多，一定非常的難看。

  “讓你見笑了。”納蘭飄雪抱歉道。

  沈卓默不作聲得將指尖的香煙收走，認真提醒道，“我還是喜歡，你稱呼我為姐夫。”

  納蘭飄雪瞪大眼睛，心裏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受。

  然而，沈卓極其鄭重的神情，讓納蘭飄雪清醒的意識到，他不是在開玩笑，微微點動小腦袋，回了個哦！

  “姐夫。”

  一番沉默之後，納蘭飄雪還是不忘重複提醒，“你鬥不過納蘭天狼，姐姐的事情，懇求你就此放下，我不想你出事！”

  “這聲姐夫，不是白答應的。”沈卓感慨。

  納蘭飄雪頓時語塞，她明明很生氣，氣這個家夥執迷不悟，氣這個家夥愛鑽牛角尖，至自身的安危於險地。

  可……

  他對自家姐姐的情誼，讓納蘭飄雪，不忍再去多嘴。

  以前納蘭飄雪總不明白，姐姐為什麽喜歡他，而且是那種死心塌地，拚命依賴的喜歡，仿佛將自己，活成了他的影子。

  現在，納蘭飄雪似乎懂了！

  納蘭飄雪不敢保證，如果姐姐喜歡的人，換做另外一個。

  那這個他，會不會在得知姐姐離世，並且是被本土最心狠手辣的那個人逼死的之後，依舊毅然決然的選擇回來？

  甚至鉚足了勁，嚐試複仇？

  納蘭飄雪覺得，不會再有第二個了。

  “真替姐姐感到高興。”

  納蘭飄雪擠出一縷燦爛的笑容，即便認為沈卓成功複仇的幾率為零，可還是被他的一片誠心感動。

  不過，言歸正傳。

  該麵對的事實，還是要麵對。

  納蘭飄雪意識到，剛剛上山祭奠完納蘭素容的沈卓，肯定滿肚子怒意和殺氣，這個時候，不好勸服。

  “今天時間挺趕的，沒機會找你好好吃頓飯，下次約？”納蘭飄雪眨眨靈動的大眼睛，建議道。

  沈卓點頭，“好。”

  “既然你看過姐姐，那我就不上去了。”

  納蘭飄雪歎氣，她的時間本就不多，加上今天的日子比較敏感，遇到沈卓又多番耽擱，再不趕緊回家，又要被數落。

  臨近告別。

  納蘭飄雪本在目送沈卓先行離開。

  隻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故而急忙道，“姐姐出事後，嬸嬸也跟著離世了，如今就剩叔叔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在外麵。”

  沈卓知道納蘭飄雪提及的叔叔，嬸嬸，是納蘭素容的親生父母，因為家族權鬥，三口都受到牽連。

  這幾天忙姑姑沈菀的事情，倒是忽略了這點，納蘭飄雪正巧提醒到。

  “我隻有大概地址，現在給你？”

  納蘭飄雪拿出筆紙，準備留個地址，並告知他最好偷偷看望一番，免得招惹出什麽麻煩。

  畢竟這個叔叔，當初在納蘭氏影響力太大，如今即便驅逐出門，還是有人盯著。

  然而，沈卓片刻不留，漸行漸遠，許久，方才傳來兩個字，“不用。”

  納蘭飄雪站在風中，拿著筆紙，一臉淩亂。

  許久。

  等納蘭飄雪，轉過頭吩咐陳濤去開車，話還未開出口，就看見這位專職司機，滿臉蒼白，眼睛更直勾勾的盯著沈卓，離開的方向。

  “你，你怎麽了？”納蘭飄雪不解，臉色也微微變化著。

  咕嚕！

  陳濤使勁吞起數口唾沫，今天下過雨，道路泥濘鬆軟甚至稀爛，但凡走過肯定會留下腳印，然而……

  “我以為那個兩米壯漢，才是隱而不露的真正高手，沒成想……”

  陳濤揚起手指，一陣顫抖，程森走過的山路，因為內力深厚，故此無意識的情況下，隱去絕大部分的腳印沉澱。

  但，還是存在些微痕跡，這已經非常非常了不得。

  “飄雪小姐，你怕是小覷了這個年輕人！”

  陳濤語氣顫抖，這人，內力竟然強到，即便走在稀爛的泥地裏，也留不下半點痕跡。

  納蘭飄雪怔怔盯著沈卓去時的路，瞳孔深處，唯有震驚與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