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頭怔一怔，原本笑嗬嗬的麵容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他轉過頭，對李清平厲聲反問道：“難不成你真以為自己憑著個邪祟陣法就可以天下無敵了？難道你真覺得現在的你可以在這千窟城裏一手遮天了？”

  老人從後腰抽出了那杆大煙杆，拿在手中敲了敲，“若是任你在這裏撒潑犯渾，你讓我這千窟城城主的老臉往哪裏放？”

  “什麽？”

  李清平目瞪口呆。

  葉楓等人也是一陣錯愕。

  在所有人的記憶裏，千窟城隻是各國背井離鄉逃難而來的人組成的一座小城罷了，沒有王法，更無人管轄，何時有了這“城主”一說？

  而且既然李老頭是千窟城的城主，為什麽不設個府衙為百姓辦事，偏偏要隱藏在小茶館裏，做了個毫不起眼的說書先生？

  此中蹊蹺，隻怕更是深不見底。

  “嗬嗬”

  李老頭冷笑一聲，抬起煙杆狠吸了一口，身邊煙雲環繞。

  他麵色一沉，“剩下的事，你無需知道，隻需曉得今日將你就地正法的人是誰就行了！”

  語閉，一股灰白濃煙從李老頭手中的煙袋鍋裏徐徐飄出，好似生靈般將李清平的手腳纏了起來。

  後者反抗的的掙紮起來，卻是絲毫動彈不得。

  看著慢慢向自己走來的李老頭，李清平一邊掙紮著手腳，一邊神色焦急的辱罵道：“老匹夫！你放開本少爺！真刀真槍的與我打！”

  “聒噪！”

  李老頭喝了一聲，煙袋鍋中再次飛出一縷青煙，將李清平的嘴巴堵了個瓷實。

  李清平瞬間沒了聲音，隻能“嗚嗚嗚”的叫個不停。

  李老頭緩緩走到李清平近前，高高揚起手中的大煙袋，“禍害少女，殘害百姓，排除異己，手刃生父，殘殺同族，老頭子今天萬萬留你不得！”

  老人根本不去看李清平那求饒的眼神，手中煙杆直至向著他的腦袋砸去。

  “砰砰砰”，連砸了三下，李清平的脖子一軟，腦袋一歪，再無生氣。

  葉楓等人怔怔的注視著李老頭的背影，心中震撼不已。

  他們誰都沒想到已經築基巔峰的李清平，在李老頭手上居然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隻是三下便一命嗚呼，那李老頭的修為，究竟到了什麽境界？

  李老頭停下動作，手持煙袋繞著李清平畫了個圈，一股濃煙將後者籠罩起來。

  待到煙霧散去，地上已經變得空空蕩蕩，仿佛李清平根本就沒有來過。

  “唉...”

  李老頭歎了口氣，轉過身子麵向眾人，咳嗽兩聲，擺手道：“咳咳咳，行了，都回吧，事情都結束了，咱們這千窟城，從今天以後，再也沒有墨文書院了，你們呢，也都把今天的事兒給忘了吧...”

  老人對葉楓招了招手，將少年喚到身前，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布包，“小娃娃，李清平這一次竊取的元氣可比許二上次要多得多，晚一會必然有許多百姓過來看病，這是我事先備好的靈藥，你和沈婷將它用溫水稀釋後分發給百姓便可。另外你和你這幾個受傷的夥伴也可以喝一些，傷會好的快些。”

  李老頭抬手捏了下葉楓的臉頰，誇讚道：“你這小娃娃，到真沒讓老頭子我失望！”

  葉楓被李老頭捏的有些不自在，躲了一下，不滿道：“李叔，別掐我臉！我都這麽大了...”

  李老頭“嘶”了一聲，彈了下葉楓腦門，他收回胳膊，又對沈道陵招呼道：

  “道陵老弟，這幾天，也辛苦你們父女啦，後麵的事我老頭子不便插手，就先去找馬老哥接著聽戲去了啊。”

  老人將煙杆別回後腰，大笑兩聲便欲轉身離去。

  “老先生！您等一等！”

  李老頭聞聲一頓，轉回身子，隻見赤膊的呂義不知何時跪在了地上。

  見李老頭轉了回來，漢子朝著地上青石重重磕了個頭，直起身子，語氣誠懇的祈求道：“老先生，還請您幫幫忙，幫我看個病人再走！”

  蘇青花和虎媽幾人見狀也急忙朝李老頭深鞠一躬，齊聲道：“還請老先生能出手幫幫我們...”

  李老頭看著幾人乞求的神情不禁皺了皺眉，沉吟片刻抬手指了指藥鋪，對呂義問道：“你說的病人，可是躺在藥鋪裏邊的那個姑娘？”

  “嗯！”

  呂義重重點頭，眼中滿是希望。

  “唉”

  李老頭歎了一聲，上前幾步將呂義扶了起來，一抬頭，卻見葉楓和沈家父女等人居然趁自己不注意將自己給圍了起來。

  老人抬手拍了下葉楓的額頭，嗔怪道：“你小子幹什麽？怕我不願救人？”

  葉楓不置可否，眼中的意思卻很明顯，惹得李老頭笑罵了句“臭小子！”。

  李老頭抬手示意眾人莫要插話，對呂義凝重道：“小夥子，不是我老頭子鐵石心腸不願幫你，而是你的心上人...她早就已經死了啊..”

  此話一出，呂義如遭雷擊。

  葉楓等人也是心頭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李老頭。

  呂義呆了半晌，雙手用力的抓著李老頭的胳膊，顫聲道：“老先生，秋月她明明還有呼吸，您...您怎麽能說她已經死了呢！？”

  李老頭拍了拍漢子的手，“沒錯，雖然那位姑娘還有呼吸，可是神識已經不在她的身上了。”

  頓了頓，老人又對呂義反問道：“你還記得那隻叫做福祿的狸貓麽？”

  “福祿？”

  呂義有些疑惑，不明白李老頭為什麽突然提起這隻狸貓來。

  葉楓和蘇青花等幾個知情人也都奇怪的望著老人，不解其意。

  李老頭自顧點點頭，道：“那狸貓是隻靈寵，名為九命貓，而且命格與林姑娘的一模一樣，因此這一人一貓天生便有一種親近熟悉之感，也多虧了這九命貓，林姑娘現在才能還有一口氣在...”

  說到此處，老人忽然停了下來，眼神複雜，神色糾結，似是在下一個很艱難的決定。

  “然後呢？”

  呂義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李老頭沒有作答，而是忽然轉頭看向了藥鋪的房頂。

  眾人順著老人目光望去，隻見那隻灰底黑花的大狸貓“福祿”，此時正蹲坐在琉璃瓦片上，低頭看著眾人。

  綠油油的貓瞳中，噙滿了淚。

  “然後...這九命貓便用自己的命，換了林姑娘的命，而林姑娘的神識，也被迫附在了九命貓身上...”

  李老頭與“福祿”相互對視著，神情惋惜。

  眾人聞言呆呆的看著房簷上的大狸貓，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若非此話是李老頭所說，莫說呂義，就是葉楓和蘇青花都會與他拚命，怪他出言不遜！

  可惜這話偏偏出自李老頭的口中，即便大家不願接受，卻依然改變不了事實。

  漢子呂義怔怔的看著狸貓，呆愣半晌，喉嚨裏艱難的發出兩個音節：“秋月？”

  狸貓極其緩慢的側過了頭，與呂義對視一眼，嘶啞的“喵”了一聲。

  綠油油的貓瞳中，刹那間湧現出很多的情緒，有委屈，有不舍，有欣慰，有自豪，更有自卑。

  而呂義在與狸貓對視的那一刻便徹底相信了李老頭的話，承認了狸貓“福祿”就是自己心上人林秋月的事實。

  因為他永遠記得她的眼神，死都不會忘記。

  一人一貓對視良久，狸貓還是選擇了逃避，她緩緩直起身子，慢慢地沿著房簷，愈走愈遠。

  “秋月！！！”

  赤膊漢子對著狸貓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一雙虎目瞪得滿是血絲。

  見狸貓回過了頭，漢子右手虛抓，搖頭祈求道：“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姐姐！”

  蘇青花一聲哭喊，雙手掩麵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沈婷以及梅蘭竹菊幾個姑娘也都是雙眼泛淚，但也隻能呆呆的看著，同為女人，她們能理解林秋月的感受。

  原本春意樓裏傾國傾城的“花魁”，如今卻成了一隻如妖般的狸貓，放在哪個女人的身上，又可以坦然接受？

  狸貓再次不舍的看了眼青石街上的眾人，轉身一躍到了另一個房頂...

  一個人若是想走，即便再去挽留，又有什麽用呢？

  林秋月雖然附身狸貓，可是她也有選擇的權利，不是麽？

  眼見狸貓即將消失在視野，李老頭忽然好像想到了什麽，急忙招手喊道：“小姑娘！你等一等！或許還有個人可以救你！”

  狸貓“唰”的停住步子，她猛然轉過了頭，眾人也是齊齊將目光落在了李老頭身上，等待下文。

  李老頭目光謹慎的看了看周圍，那樣子仿佛怕什麽人聽見，然後他歎了口氣，抬手示意眾人進屋再說。

  附身狸貓的林秋月折了回來，跳下房簷，她深情的望了眼呂義，一個閃身鑽進了蘇青花懷裏。

  眾人見此心中皆是鬆了口氣，急急忙忙的一起進了藥鋪。

  待到走在最後的葉楓關上了門，李老頭便讓眾人聚在了前堂中央位置，然後他拿著大煙袋圍著屋子轉了兩圈。

  煙袋濃煙翻滾，很快將整間屋子圍了起來。

  李老頭嚴肅的掃視了一圈屋裏的每個人，然後指著蘇青花懷中狸貓對眾人道：“眼下能救這小姑娘的，老頭子我知道的隻有一個，便是隱居在黑沙灘紅樓之中的那個大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