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青虯再次退步，讓周尋按自己的方法走，他說，雖然這個問題我之前一再確認過，還是忍不住插嘴。

  周尋說，那是因為這涉及到孔家，如果你真能置身事外，倒讓人奇怪了。從這也可以看出人心的作用，你再理智，再心係身體，也管不住你的心。

  孔青虯焦躁地揮揮手，說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

  那言歸正傳，我還是要了解孔世娟，不單單是聽你講，當然你講的要作為重要參考，但隔了一層，總有些變形。周尋說。

  周尋覺得有些為難，孔騰和馮梅芳是長輩，又是丹生婆婆生活起居的照顧人，找他們了解情況理所應當，孔飛有書，朱彩彩有花，孔世業有生意，都有很好的話題入口，孔世娟是個女孩，很安靜的女孩。

  你可以直接問世娟。孔青虯說，我想她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周尋認為孔青虯在開玩笑。從來到孔家到現在，除了打招呼，周尋很少跟孔世娟說其他話，她對陌生人似乎有點木訥，甚至讓人感覺難以接近。她一直在幫馮梅芳幹活，不聲不響，一件接一件。但她又時不時要出門走走，那時，人就變得生動活潑。周尋拐著彎向馮梅芳打聽過，孔世娟出門就是走走，周圍村寨、鎮上、縣上、各處的田野小山，沒什麽具體目的，也沒別的伴。至於和孔家人的交流，除了和孔世業和郝婷，周尋幾乎沒發現她跟別人正式交流過。和孔世業、郝婷主要是談生意，商量外麵店的情況。據說她還在微信賣點小飾品之類的，經常跟郝婷談論一些飾品的式樣，一些顧客情況。

  雖說孔世娟有時給人很活潑的感覺，但她的活潑總有些隔，覺得直接跟她談有些冒昧。周尋決定從旅遊談起，按孔青虯提供的信息，孔世娟在城裏再忙，每隔一段時間也要出去旅遊，說這點倒有點像孔藍雀。周尋本身也喜歡時不時出去走走。

  孔世娟果然對這個話題感興趣，讓周尋驚奇的是，和孔青虯講的一樣，一旦打開話題，孔世娟對談話的熱情，比周尋想象的高漲得多，談得比他想象的更深入。

  周尋發現孔世娟走的地方很多了，她的旅遊也並不盲目，很少去湊熱點地方，和有經驗的驢友一樣，懂得找些值得走又花費又不大的地方。在城裏的這些年，孔世娟每年都要爭取時間出去，開始在打工，找近的地方走，出去的次數少，後來和孔世業合做生意，便多擠些時間，走得遠一點。有的地方，周尋也去過，他和孔世娟談論那些地方。奇怪的是，孔世娟對那些地方沒什麽印象，很難說出什麽看法，有時連最基本的特點也說不出，周尋幾乎要懷疑孔世娟是不是真的去過那些地方。

  好像看出周尋的疑惑，孔世娟打開手機相冊。孔世娟有個專門的旅遊相冊，全是去某個地方的留影，幾乎所有的相片都有她的身影，或是自拍，或是別人幫她拍的，她確實是去過那些地方的。每張照片都有簡單的備注，時間、地點。周尋試著打開一些照片，蓋掉照片一角的備注，讓孔世娟認，她竟完全忘記是在什麽地方拍的，大概什麽時候拍的。連問很多張，都是這樣。孔世娟實話，從一個地方回來後，她很快就會忘記那個地方的樣子。

  周尋甚至懷疑她從未記得那些地方

  世娟，你到底是怎麽旅遊的。周尋問。孔世娟迷茫的樣子讓他疑惑讓他莫名的親切，他順嘴就叫了她名字。

  孔世娟頓了一下，說，我不是對那些地方有興趣，其實很多地方對我來說都一樣，隻要別太鬧，四周的人別都忙著過日子，所以不太熱門的那種旅遊景點或是閑閑的小縣小城是不錯的。

  你就是喜歡那種氛圍，會讓你放鬆？周尋試探著問。

  可以這樣說吧。孔世娟笑笑，那樣的地方，能讓我放鬆地走，什麽都想或什麽也不想。我就是想走走。

  走走？周尋敏感了。

  孔世娟說進城那年就養成這個毛病，隔段時間得出去走走，離開原來的地方，和別人旅遊不一樣，她不是想旅遊，就是單純地要走一下，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好像走著才安心。

  我想找些什麽東西的。孔世娟說，我好像有什麽東西丟了。

  找什麽？周尋追問。

  不知道，想不起來。孔世娟緩緩地搖頭，眼神渙散，沉到她自己的世界去了。有半天，孔世娟沒回過神。

  直到周尋問起她什麽時候出去打工的，這些年打拚生活怎麽樣，孔世娟才猛回過神，她不再理提找什麽東西的話，剛才那個話題好像被封凍起來。她開始談起這九年來在城市打拚的經曆，真的像孔青虯說的，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