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是孔家最安靜的時候，休息的休息，出門的出門，孔青虯近幾天有很多電話要打，很多郵件要回，很多事情要在電腦上忙，周尋準備出去走走，在鄉下住了這些天，周尋喜歡上到村寨裏走走，村寨已經很零落，很多屋子走出來的都是老人小孩，好在老人們有很多時間，很願意說話，周尋就跟他們坐在某家的石門檻，或坐在某個天井竹靠椅上，聽那些老人講過往的日子，講他們生活或周圍人生活的各種秘密，講他們活了大輩子的感觸，周尋對孔青虯說，他從來沒有像這樣近距離地觸摸過生活，極有質感，極有溫度。孔青虯說他又酸文假醋了，讓他別忘了正事。周尋對他來說，這種觸摸就是他的正事。孔青虯誇張地打著冷戰躲開了。

  周尋在院子裏被叫住了，是何玉慧。

  何玉慧說隔鄉一個親戚給了點茶葉，想給周尋試試。她指指簷下一張矮桌，上麵放了水瓶、茶殼、杯子、茶葉，都準備齊了。

  可能不算什麽好茶。何玉慧說，不過是親戚自家的茶葉，沒加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用城裏人的話說，是綠色的健康的，你們不都講究這個麽。

  謝謝。周尋在矮桌邊坐下，他知道何玉慧有話要說。

  何玉慧沏著茶邊打探起玉睛的事，問這兩天有沒什麽頭緒。

  周尋慚愧地搖搖頭。

  還有些人沒問吧？何玉慧問。

  是，會繼續問。周尋說。

  何玉慧開始說話，她含含糊糊地暗示周尋，孔家之中，孔世業是最想得到玉睛的人。

  周尋放下茶杯，何玉慧一隻手壓了壓，意思是聽她說下去。

  何玉慧是有理有據的，孔世業和郝婷交朋友好幾年了，孔騰和馮梅芳一直催他們結婚，他們總很無所謂的樣子，說是要先奮鬥事業。幾個月前卻突然要結婚了，那時何玉慧的孩子剛B超出是男孩。何玉慧認為，孔世業得知她未出生的孩子是男孩，就想起結婚的主意。是想讓丹生婆婆將玉睛的掌握權作為結婚禮物。

  玉睛的掌握權作結婚禮物？周尋問，沒人提到這個。

  有過一個先例的。何玉慧說，很多年以前了，孔家家長覺得小兒子更有資質和膽氣，想讓小兒子掌家，在小兒子成親那天，把玉睛的掌握權給小兒子當禮物。

  可是現在……

  二叔在城裏掙錢，現在的人看中這個，覺得這才是真本事。何玉慧說，以前奶奶還沒生病時，常誇二叔，說能在大城市裏闖蕩，有他爺爺的氣魄。

  何玉慧咬住嘴唇，好像丹生婆婆那個評價讓她不舒服。

  不過那是個特例，而且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周尋說，我看家裏沒人放在心上，沒人想到這個。

  周尋問何玉慧怎麽聽到這事的，她說是幾年前丹生婆婆說起的。

  周尋問丹生婆婆後來有沒有再提起這事。

  何玉慧搖頭。

  周尋說丹生婆婆已經生病，且再沒提，幾年前定是無意間提起的，還明確表示過將玉睛傳給她未出生的孩子。周尋感覺何玉慧想太多。

  因為這樣，他們才要想別的法子。何玉慧說。她認為孔世業原先想用結婚說事，可丹生婆婆沒什麽反應，孔家人也沒人想到這個，所以世業可能會想別的法子得到玉睛。

  何玉慧說得很露骨了，周尋覺得再這麽下去，話題引得太深了，孔家那條隱形的裂縫會顯出來，矛盾會擺上桌麵，甚至可能出現極端的事。周尋不想當導火索。

  周尋暗示何玉慧，孔世業的心思在生意上，無意掌握什麽家族，對呆在老家沒興趣。

  何玉慧剛暗示周尋，孔世業對玉睛很有心思，跟家族無關，跟玉睛本身的價值有關。

  周尋不出聲，認為何玉慧不是對孔世業有偏見，就是帶著那麽一點嫉妒，孔世業比孔世成會掙錢，這種嫉妒在家庭裏很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