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含清在牢裏吃了兩頓牢飯，都是四菜一湯的規格，味道不說特別好，但也絕對不差。兩頓飯都是外麵人送進來的，這監牢裏麵本身沒有別人。

  夏含清覺得，那位武將之所以氣不過，很大概率是因為一個人被關著實在是太無聊了!

  雖然後來被判了兩年，但那是去真正的牢房，有同伴有看守的那種，多熱鬧……咳咳，這種思想很不好，牢房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夏含清吃完晚飯，覺得今天晚上要睡在牢裏，正在研究床鋪，皇帝又派人過來，把他們領出牢房。

  才出牢門口，莊白飛就被郭木屋帶走，夏含清以為他們也能跟著一起走呢，卻被領著去見了皇帝。

  夏含清和洛九天到的時候，皇帝正在批閱奏折。

  要不要行個禮握握手啊？夏含清心裏糾結著，結果，皇帝頭都沒抬一下，直接說：“坐。”

  屋裏有兩個準備好的椅子。

  夏含清拉著洛九天美滋滋地坐下，順便還說一聲：“謝謝！”

  說完就後悔了，有什麽好謝的啊，這家夥還把他們放在牢裏蹲!

  皇帝把手裏的一份折子用紅筆批閱，放到桌上。他放下筆，看著洛九天和夏含清：“你們是雲天的同鄉？”

  普通人心中的天外飛仙，對皇帝來說，就是其他世界穿越過來的人。洛雲天的身份根本不用懷疑，而這兩個人一路尋找洛雲天，最終進入皇宮。隻怪他是皇帝，消息太靈通，想不知道都難。

  “是的。”夏含清覺得這也沒什麽好隱瞞了。皇帝既然問出來，那就是有把握的。

  “雲飛現在是皇後，她很好，你們不要打什麽歪主意!”皇帝直接警告。

  夏含清：額……

  什麽叫歪主意呢？

  她隻打算問問洛九天過得好不好，不好的話，帶她一起回地球……而已啊！

  洛九天很淡定：“嗬嗬。”

  皇帝：……

  “你是洛家後人，不乖乖滾回洛家，來皇宮做什麽？”皇帝知道洛九天的身份。

  洛九天：“你幫我打個證明，讓洛家認下我？”

  皇帝：……

  證明是什麽鬼？

  他一個朝堂之上的君王，管得著人家家裏頭的事兒嗎？

  管不著！

  但這話不能說，說出來和自己前一句矛盾呀！吃飽了撐的呢這是……

  “月神莊那麽大地方，空著閑著多可惜，你也不去管管？隻要你亮出身份，憑著你現在的本事，月神莊後人一呼百應，你想當武林盟主，我也能給你助力。”皇帝畫大餅。

  倒也沒有說假話。

  當初的洛九天，伶仃一人，孤立無援，滿江湖的人都能欺負他。但現在，他順利長大，練得一身好武功——皇帝可不知道他現在的武功比不過當初——還有月神劍在手，隻要有皇帝暗地裏的支持，召集月神莊後人，重建月神莊，不算難事。

  至於洛九天的麵目與當初不同……

  見過洛九天真麵目的人能有多少？他從小到大，大多數時間都狼狽度過，灰頭土臉自不必說，全然沒有夏含清想象中的少俠風範。而且，打從他學會易容術，他的臉上許多時間都覆蓋著麵具，旁人隻是憑借他手中的月神劍來辨識他的身份。

  說不清楚是傻還是堅持，他總不願意偽裝月神劍，來隱藏自己的身份。

  現在，月神劍倒是自己偽裝了自己……

  欺負一個無人在意的小孩子，很容易，欺負一個成年人，特別是一身好武功、身後又有助力的成年人，很難。

  當初的洛九天已經死去，莫忘老人親手收屍，埋在秋景城，天下皆知。但月神劍，不知所蹤。

  隻要洛九天帶著月神劍以月神莊後人的名義站出來，施展出月神莊的功法，身後再有人推一把……

  直接站在巔峰處，未嚐不可。

  至於頂峰罡風凜冽，孤寒難耐，對洛九天來說，算的了什麽？

  “讓我再見見姐姐，我有話和他說。”洛九天直視皇帝。

  皇帝冷笑：“讓你見雲天，拐走她？怎麽可能？”

  “我若是想要拐走她，何必堂堂正正與你相見？”洛九天的冷笑比皇帝更冷：“我身邊水色夥伴，總共十一人，都有隱身之術，若是想從你皇宮帶走一個人，神不知鬼不覺！”

  皇帝眼中顯出忌憚。

  夏含清也覺得洛九天很厲害。

  還當這位是老實人呢，原來心這麽黑！

  去哪兒找十一個會隱身的水色啊？

  不過，反正也看不見，十一個和一個好像也沒多大差別，就是聽上去更嚇人了！

  “皇上，皇後到了。”

  有個小侍從外麵傳話，皇帝的手握成拳頭，重又鬆開，對夏含清說：“皇後來了，你先去陪她說話，回地坤宮去。”

  這是，還要和洛九天繼續談唄？

  夏含清沒有拒絕，反正她留下也幫不了洛九天，還不如留下，讓他和皇帝一對一。

  皇後人就在房間外麵，夏含清打開門就看到她。才露出一個笑容，陪在旁邊的小侍開口：“皇後娘娘，皇上讓這位夏姑娘陪您回地坤宮，他和洛大俠還有要事相商。”

  “知道了。”洛雲天沒有爭辯，帶著夏含清坐上轎子，回地坤宮。

  夏含清有心和洛雲天說話，考慮到抬轎子的人可能都是皇帝手底下的，就乖乖閉嘴，忍一會兒。

  回到地坤宮之後，洛雲天帶著夏含清進入內室。剛把門關上，洛雲天立刻問：“皇帝有沒有為難你們？”

  夏含清看著洛雲天顯懷的小肚子，憋著小嘴：“沒有啊，沒有為難我們。”

  不管皇帝懷著什麽樣的心思，他對洛雲天是真的好，替她保住了命，也留住了寶寶。洛雲天肚子裏的寶寶生命力旺盛，單憑這一點，就不能抹除皇帝的功勞。

  “皇帝他，有些時候不講理……”洛雲天和皇帝在一起生活了這麽久，自然明白皇帝的性格。她苦笑：“我感激他，但，但……”

  但沒有愛。

  不能輕易說離開，肚子裏是她拚死也要保下來的孩子，她舍不得。觸怒皇帝她不怕，怕的是連累肚子裏的孩子。

  皇帝掐中了她的軟肋。

  在宮裏，她也知道了一些關於穿越者的傳說，知曉那位千年之前的王姑娘曾經留下怎麽樣的功績。也懷疑皇帝是否像那些努力尋找穿越者的人一樣，是圖謀她可能帶來的科技。

  然而，並不是。

  她是人，是一個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她能夠感受出來，皇帝的真實心意。

  他的煩躁、他的嫉妒、他的，愛慕……

  洛雲天的長相不說傾城絕色，但也是中上之姿。加上她獨特的氣質，自然非常吸引人注意，曾經有過許多追求者。

  辨別這些人的真心或假意，對她來說，不算難事。

  可是，被人愛慕，是別人的事啊！

  若是被人愛慕，就要回應，世間哪還會有那麽多你愛我我不愛你的故事呢？

  本心的選擇，是最難以敷衍和偽裝的。

  她洛雲天，從小到大，就不是多麽會掩飾自己的人。

  她對皇帝，有感激，有戒備，唯獨沒有，愛慕。

  皇帝不急，甚至曾放言，要用一輩子和她慢慢耗。

  “姐姐。”夏含清的愛情來得太順風順水，根本沒有經曆過挫折，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勸說洛雲天。

  勸他們在一起？還是徹底分開？

  進宮之前就沒有答案，現在見到本人，還是沒有答案。

  “姐姐，如果有的選，你想留下，還是回家？”夏含清到底還是要把選擇的權力交給洛雲天。

  洛雲天在這個世界沒有家，她是天外飛仙，她的家在另一個世界，地球。夏含清就是在問，她要留下，還是回地球。

  “你們有辦法回去嗎？”洛雲天直接問重點。

  大概，洛雲天更多的還是希望能夠回家吧？

  夏含清心裏明白，但不急著說破，她告訴洛雲天：“我們找到了當初讓我們穿越的人，隻要他配合，我們就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是嗎？”洛雲天這兩個字說的很輕。

  輕到，本以為洛雲天已經作出決定的夏含清有些疑惑。

  洛雲天，到底想不想回地球呢？

  皇帝和洛九天聊了什麽，夏含清並不知道。她晚上就睡在地坤宮裏，洛雲天給她選了一個又大又軟還不熱的床，睡覺可舒服了，她連洛九天都給忘記，洗漱之後直接睡覺。

  一覺睡到天亮，睜開眼就看到洛雲天坐在自己床邊上。

  “嗬嗬……”夏含清有些尷尬，看看窗戶透進來的光，估麽著，這得是早上十點之後了吧……

  “含清，你睡了好久。”洛雲天好像在嘲笑夏含清。

  夏含清快速爬起來穿衣服穿鞋子，“我，我先去洗漱……”

  急匆匆跑掉，洛雲天跟在後麵慢騰騰地走，身邊好幾個丫鬟亦步亦趨緊緊跟隨。

  等夏含清摸到洗漱的房間，快速洗漱完，洛雲天已經吩咐人擺好早點，叫夏含清過去用餐。

  夏含清相當尷尬。

  這個點吃飯，到底算早飯還是午飯啊……

  嗯，沒關係，理論上說，一天裏吃的第一頓飯就是早飯，沒毛病！

  夏含清說服自己之後，坐到桌子邊上開始吃飯。

  洛雲天在旁邊吃小點心，算是陪她。

  皇帝對洛雲天真心好，但也不是不求回報，比如，洛雲天需要陪著皇帝睡覺，盡管洛雲天並不會允許他做什麽，可是，皇帝寧願忍受某些難言的痛苦，也要把人霸占在身邊。比如，天還沒亮，洛雲天就要和皇帝一起起床，用小點心。之後，皇帝去上朝，洛雲天可以再睡個回籠覺。等皇帝下朝，兩人一起吃早飯。

  是以，此時的洛雲天，已經吃過兩次飯。肚子裏本來就揣一個寶寶，現在確實沒有多少空隙供她存放食物。

  夏含清也能猜到洛雲天的情況，還勸洛雲天別吃了。洛雲天笑了笑，還是自顧自地慢慢吃。

  “洛九天呢？”沒看到洛九天，夏含清心裏還是有些擔憂。她知道洛九天的本事，相信皇帝不會輕易動他，但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洛九天出了事，她連哭都沒地方哭。

  “小九在忙呢。”洛雲天這樣說。

  曾經，洛雲天恨洛九天。

  恨他讓自己失去了小九。

  但她不是不辨是非的人。就算宿命之說稍帶些荒唐，她也能夠分辨清楚，飆車致死的行為，是小九自己做出來的。而這個洛九天，也是陰差陽錯進入小九的身體。就算有宿命，也不是他們預先排練出來的。

  於宿命而言，人不過棋子一枚。

  接受了小九的離去之後，對這個讓小九用另一種方式活下來的洛九天，洛雲天的心中帶著感激。

  洛九天對她，也算真心實意。在全家人都勸她把孩子打掉的時候，隻有他，在苦苦思索兩全之法。

  來到這個地方，她不是不驚慌，不是不害怕。

  曾經，她以為自己再也回不到那個世界，一切過往都要被割舍。

  但是，小九找到了她。

  最初知道有人在找她時，她很詫異。

  她不是洛九天，不是夏含清，她沒有接觸過老魔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隱藏在人後，超越大多數人認知的存在。她以為自己的穿越隻是一次巧合，是上頭讓她換一個地方重新開始。

  這也是，明明對皇帝無愛，她還是選擇留下的原因。

  她是洛雲天，不是小傻子，她要對自己好一點兒。

  知道找她的人是洛九天和夏含清時，她內心全部對於洛九天的複雜情緒，統統消失殆盡。

  就像是塗滿顏料的畫板，被慢慢擦幹淨。洛家的小九，她的小九，夏含清的洛九天，全部被擦去，一切，重新開始。

  宛如新生。

  現在的洛九天，就是她的小九！

  “啊，忙什麽啊？”夏含清看著洛雲天，感覺她在逗自己。

  洛九天在宮裏就認識洛雲天一個，又不需要去走親訪友，有什麽好忙的？

  洛雲天解釋：“聽小魏說，是小九的徒弟找過來，皇帝和小九一起去見他呢。”

  小魏是地坤宮門口的侍衛，小九是洛九天，徒弟呢？

  夏含清想到那個外國人商陸，張大嘴巴：“他也穿越啦？”

  下一刻，捂住嘴巴：穿越這種事，可不能隨便說！

  再下一瞬，她反應過來：洛九天的徒弟，不止商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