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麗莎白號上。

  李丘八興奮地翻譯著對麵日本水手的叫喊，然後小聲道：“登萬老弟！真的有。你這詐術不用來賭錢，倒是可惜了。”

  林旭哈哈一笑，說道：“走吧，溜回船艙，這件事和咱們沒有關係了。”

  才躲回船艙，亞當斯就一臉興奮地找到了林旭。

  “林！我們抓到了兩名傳教士！”

  然而林旭卻熟練地拿出了一張紙。

  上麵寫著事情的起因是他林旭尊重幕府的切支丹禁令；停船檢查是艦隊司令的意思；是否將這艘船拖回長崎交給幕府，那是英荷東印度公司的自主決定雲雲。

  亞當斯看完後，熟練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用自己的戒指摁了一些印泥，在上麵留下了印記。

  這件事是林旭的唆使，但終究這是英荷東印度公司的事。

  林旭準備好的書麵說明，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

  “這是你們的事，我隻是提個意見。但這件事最終如何處理，是當做沒有發生將他們釋放？還是扣押他們去長崎，直接麵見幕府將軍，申請幕府將軍斷絕和葡西的貿易，這就與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了。”

  亞當斯當然明白林旭的擔憂……至少他以為他以為的就是他以為的。

  對於林旭，亞當斯充滿了感激。

  很鄭重地和林旭道了一聲感謝後，亞當斯便興衝衝地讓水手們打旗語：召開艦長的特別會議，商討這件事的處置方法。

  他是艦隊司令，但這四艘船裏，還有兩艘是荷蘭船，需要征求荷蘭人的意見。

  林旭抱著貓，跑到一邊去擼貓看海去了。

  留下了船長艙，四名船長聚在一起。

  亞當斯興奮地將林旭唆使他的那番話說了一遍。

  “先生們，這將是我們削弱西班牙葡萄牙在東亞力量的絕佳機會。”

  “利用這件事，我們可以將西班牙在日本的勢力驅逐出去，並且徹底斷澳門的葡萄牙人和日本的貿易往來。”

  “這將是英格蘭和聯省共和國在《十二年休戰協定》框架下的一場偉大勝利。”

  “我建議，將船上所有人扣押，將這艘船拖拽回長崎。讓我們雙方的商館館長立刻前往江戶，利用這次機會徹底趕走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

  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更是畫出了一個讓人咽口水的大餅。

  其餘三名船長也不是沒想過壞的結果：比如日本幕府認為他們這是海盜行徑；比如日本的天主教徒聯合起來反對英荷……

  但相對於成功的利誘，這些失敗的可能在此時都已經微不足道。

  成功了，所有的船長都會升職加薪。

  失敗了，那是東印度公司的損失，他們作為船長，本來就有臨機決斷權的。東印度公司最多以後慎重考慮在東亞的外交政策，但卻不會替換這些有著豐富經驗的船長。

  不是拿出來個船長，這年月就能跑巴達維亞到長崎的。

  兩名荷蘭船長考慮著西班牙對本土的威脅，他們心裏都清楚，十二年休戰協定恐怕根本沒有續下去的機會。

  休戰協定馬上就要到期，在到期之前如果能夠打擊西班牙人的勢力、控製澳門到日本的葡萄牙人……一旦休戰期結束，或許也可以聯合日本人，攻打馬尼拉。

  英國船長則純粹是考慮利益的問題。

  就算站在公司的角度，這些年公司在日本的貿易並不是很好。和幕府有交流的三浦按針如今也已經病逝，他們需要想辦法拉近和幕府的關係。

  很快，其餘三名船長就做出了決定。

  同意亞當斯的辦法。

  …………

  亞當斯去找林旭的時候，林旭正在那擼貓。

  許是擼的過於用力，這船靈看到亞當斯後，掙紮著從林旭的手下逃脫，跳到了亞當斯那裏。

  “林，我們已經決定了。伊麗莎白號先返回長崎，剩下的三艘船拖拽著這艘日本船隨後趕到。”

  “你的任務已經結束了。至少在明年之前，我們不會再來台灣這裏巡查船隻。而今年聖誕節之後，巡查就更沒有意義了，不是嗎？”

  他這句話有兩個意思。

  這一次回到日本，極大的可能，日本就會斷絕和葡萄牙西班牙的貿易。畢竟西葡合並，荷蘭人英國人明知道這個合並並非是真正的合並，但架不住他們可以造謠生事。

  另一個意思，便是按照林旭所說，聖誕節後，大明萬曆皇帝就會死在一場陰謀之中。而新上台的皇帝，是位允許通商的、有海外視野的紫室貴族。那麽英、荷與大明就有了正式的外交關係，不能劫掠大明的船隻。

  這兩重意思加在一起，也就意味著從此之後，在台灣海峽巡邏抓大明的商船就沒有了意義。

  林旭點頭微笑，然後說道：“你們到了長崎準備怎麽辦呢？”

  “當然是讓館長去江戶，麵見幕府將軍。”

  林旭搖搖頭。

  “證據呢？你說他是傳教士，他就是？”

  亞當斯之前並沒有想這麽多，可能會讓日本斷絕和西、葡貿易的誘惑讓他有些忘乎所以。

  林旭卻是早就挖好了坑，等著他往下跳。

  “亞當斯船長，你要清楚，這件事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就會很複雜。”

  “在日本，有許多殉道者，甚至有些將可能被封聖。一名虔誠的天主教徒，是可以忍受拷打的痛苦，為了保護更多的教友。”

  “關於殉教所帶來的榮耀，我想你比我清楚。而榮耀，能讓人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苦難。”

  “以及……死後去天堂的誘惑。”

  亞當斯微微沉默，知道林旭的話很有道理。

  這件事必然不是那麽容易解決的，本身他們劫船在先，那就是理虧。

  幕府那邊也必然會慎重，而且要考慮到日本極多的秘密天主教徒，以及與葡萄牙、西班牙的關係。

  這件事隻有坐實了，才有可能一擊必殺。

  林旭心想這“好人”我已經當過一次，再當一次也沒什麽，便笑道：“而且，這件事不能拖延太久。一旦拖延久了，葡萄牙人就會派出使者前來，說清楚西、葡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也知道，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合並，並不是德川家擊敗了豐臣家那樣的事。不能給他們任何喘息的機會，必須在葡萄牙人反應過來之前，解決這件事。”

  亞當斯充滿感激與渴望地看著林旭，明白林旭的話大有道理。

  是啊，拖下去，葡萄牙人從澳門派人去直接麵見德川秀忠怎麽辦？

  林旭歎息道：“我是希望葡萄牙人滾出澳門的，當然，滾出亞洲最好。所以這件事啊，我倒是可以幫幫你。”

  “這樣吧，你給我幾麵東印度公司的旗幟，給我寫一份證明。我通過在馬尼拉的關係，找到能證明這兩位是傳教士的證人。”

  “你們在馬尼拉不便活動，但我們不同。”

  “我有辦法畫出他們的畫像，很像的那種。”

  “就當我最後幫你們個忙，我派人去馬尼拉，找證人。你給我旗幟和信件，讓你們的分艦隊不要傷及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