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進進出出的官員，程堂想起一事，那就是明朝的吃喝風那是大名鼎鼎，可以說明朝的滅亡和吃喝風盛行有很大的關係。大量的公帑被吃掉喝掉了，朝廷拿不出錢，無法發軍餉，士氣低落，軍心渙散，兵無戰心，李自成輕鬆打進了北京城，滅了明朝。

  而且，李自成本人也是國庫空虛的受害者。他本是陝西的一個郵差，國庫空虛，拿不出錢來養這些公務員，崇禎粗暴的裁員，不管這些‘下崗’人員的死活，李自成走投無路之下，不得不參加農民起義，最終推翻了明朝。

  要是明朝能夠刹住吃喝風的話，結局或許又不一樣。

  程堂正想著，康海臉色難看，道：“程兄，我們回去吧。”

  程堂一愣，道：“為何？”

  康海雖是書生，卻是心係天下，道：“如此吃喝盛行，遲早要害苦朝廷，程兄，我們不能當這罪人。”

  明朝吃喝風太有名了，程堂一定要見識下，哪會就此離去，道：“你心係天下，不願沾染這些，我能體諒。但是，吃喝風如何，你沒有見識過，豈能清楚？”

  聽說過吃喝風盛行，但是康海沒有參與過，不清楚具體的情況，有些語塞。但是，要他沾染這些，他很不情願。

  程堂接著忽悠，道：“再說了，你不沾染，他們就不吃喝了？該花的錢，一個子兒也不會少，與其便宜別人，不如便宜自己。”

  這話沒毛病，不管程堂和康海參與不參與，官員該吃的吃，該喝的喝，一點也不會少。康海有點遲疑。

  程堂又道：“你要想阻止這些，刹住這股歪風邪氣，就要執掌天下權柄，不然的話，想都別想。沒有實力的憤怒，毫無意義。”

  “沒有實力的憤怒，毫無意義。說得好！”康海細品之下，大為讚成這話，道：“既如此，我就見識見識。”

  兩人小聲交談，迎賓的戶部司務見程堂到來，滿臉驚奇：“程公子，你也要來？”

  程敏政清廉正直，從不吃請，不參加這些部門之間的宴請，而且他還多次上書，要弘治刹住這股歪風邪氣。程堂竟然來參加這宴請，戶部司務不能不驚奇。

  程堂眼睛一翻，道：“怎麽？不歡迎？”

  程家少爺能來赴宴，那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戶部司務滿臉笑容，熱情得不得了，道：“程公子多慮了，我不是這意思。程公子能來，這是我們戶部的榮幸。程公子，請，快請，快快有請。”

  戶部司務熱情萬分的把程堂三人請進醉仙居，請到最好的房間。

  這房間裏有不少貴客，不是一部之首，就是一部的要員，程堂見到不少熟人，蘇黎洪鍾這些部門高官都在。戶部尚書鄭亦然陪著他們說話，見程堂三人到來，熱情的招呼三人坐下，命人送來茶水。

  蘇黎和洪鍾很是驚奇，程家人從來不參與這種宴請，程堂竟然能來，真是怪事。雖然驚奇，卻是笑臉相迎，陪著程堂說話，程堂也是好言好語侍候。

  聊了一陣，客人到得差不多了，宴席開始。鄭亦然想要程堂與他們一桌，程堂一瞧，那麽多部門要員，他們都擠不下了，自己再去，就沒意思了，婉拒之，三人與各部門的中層官員一桌。

  模樣漂亮俊俏，身材姣好，穿著得體的侍女推著銀製餐車，開始上菜，一道道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佳肴擺在紫檀木餐桌上，配上銀盤象牙筷，高端大氣上檔次，很是不凡。

  陶梓辛是個吃貨，沒少參加部門之間的宴請，對這些菜肴極是熟悉，為程堂介紹道：“賢弟，這是日本蝦，肉嫩鮮美，特別可口。”

  這是日本牧丹蝦，程堂上一世就吃過的，再次見到，心裏很是好奇，問道：“從日本運來，這可不容易。”

  要是在現代社會的話，吃到日本蝦不算什麽，不要說日本蝦，就是全球美食也沒問題。問題是，這是明朝，從日本運到京師，難度不是一般的大。瞧這色澤，這蝦下鍋之前，還是活的，這就不容易了。

  陶梓辛不以為意，道：“這算甚？賢弟，你瞧，這是咖喱海蟹，是天竺的咖喱和南洋海蟹一起烹調。下鍋之前，海蟹一定要是活的，才好吃。”

  南洋就是東南亞，在明朝能吃到東南亞的海蟹，的確驚人，程堂也是吃了一驚。

  康海的臉色難看了，這得耗費多少民脂民膏？

  陶梓辛對桌上的菜肴極是熟悉，道：“這是羅刹國的魚子醬，這可是好東西。”

  程堂一瞧，正是俄羅斯的魚子醬，他特別驚奇。當時的俄羅斯，還沒有經過彼得大帝的改革，俄羅斯的實力很弱小，是東歐的一個弱國，雖然版圖麵積不小，卻是四分五裂，內耗嚴重，沙皇對國家的掌控力很弱，還龜縮在東歐，並沒有向東方擴張。

  明朝與俄羅斯並沒有接壤，隔著千山萬水，在京師能見到俄羅斯的魚子醬，程堂還真是沒想到，特別驚訝。

  陶梓辛吞口水，道：“奴兒幹都司還未內遷之際，魚子醬不少，能經常吃到。如今嘛，太稀少了，這麽點價值十三兩銀子。”

  魚子醬不多，一個小銀盞裏盛了一勺而已，這就值十三兩銀子，貴得嚇人。

  “這麽貴？”程堂雖然見識不凡，也是震驚。

  陶梓辛的話匣子打開了，有點收不住，道：“不要說魚子醬，就是桌上這些海外奇珍，是越來越貴。永樂年間，魚子醬一勺也就一兩銀子，如今要值十三兩銀子；日本蝦不過二兩銀子，如今要值十兩銀子；咖喱海蟹不過四兩銀子，如今要值十八兩銀子。”

  永樂年間，雖然這些奇珍也價值不菲，但是也沒有貴得這麽離譜，那是因為永樂年間明朝開海禁，交通海外，鄭和七下西洋，開啟了新的航道，進行海外貿易的百姓不少，帶回來的海外奇珍多。

  如今，明朝廢掉了鄭和艦隊，重新禁海，無法進行海外貿易。即使有百姓不顧朝廷禁令，下海經商，因為沒有強大的艦隊進行保護，安全是個大問題，因而帶回來的海外奇珍就少了很多。

  程堂感慨一句，道：“從這桌上的珍饈，就能看出，大明廢掉強大的鄭和艦隊，重啟海禁，不與海外交通，失去與海外的聯係，風華不再也。”

  陶梓辛大是讚成這話：“要是朝廷能重新開海，再派出強大的艦隊出海，與海外重新貿易，將會大為不同。”

  對這話，程堂大為讚成。

  明朝明明在大航海時代處於領先位置，大有可為，卻是神奇的自廢武功，廢掉強大的鄭和艦隊，失去與海外的聯係，最終走上閉關鎖國的道路，讓無數後人扼腕歎息。

  康海的關注點不同，問道：“為何滿桌海外奇珍？”

  陶梓辛理所當然的道：“各部宴請成風，三天一小請，十天一大請，國內的佳肴早就吃膩了，唯有海外奇珍方能入口。”

  程堂差點驚掉了下巴，明朝這吃喝風遠遠超過傳聞，堪稱千古最盛。